麻藥藥效漸漸散去,楚尋劍甦醒過來,只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竟是整個頭都被黑布口袋罩着,正要伸手去拿時,才發現手腳都被繩子綁着,剛要出聲,只聽得“咯吱”一聲,像是老舊的木門被小心翼翼的輕輕推開,一束光照在布袋上,一個腳步走了進來,楚尋劍將就安靜地躺着不動,裝作還在昏迷。
“我就說一刀殺了省事,你非要把人綁來做什麼?”一個聽着聲音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抱怨着說道。
“原先我想的也是一刀殺了,拿了尾款也夠錢給小妹治病了。”後說話的男人聲音略顯低沉,應該在四十歲左右,“唉!”年紀稍大的男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昨天在客棧的時候,我看得出來,這也是個有錢的主,那筆錢到手了,給小妹治完病就不剩幾個子兒了,要是事情敗露了,我們倆有個好歹,小妹以後的日子得有多艱難?”
“你是想......”年輕的男人猜測着,倒吸一口涼氣問道:“你是想找他家裡人再敲一筆?”
“對!”年長的男人語氣堅定地說道。
“哥,這太冒險了,會不會節外生枝啊?”年輕的男人有些害怕,聲音顫抖着繼續說道:“這種事情拖得越久怕是越發容易留下破綻。”
“怕什麼?”年長的男人拍了拍年輕同夥的肩膀,帶着幾分悲壯,大義凜然地說道:“橫豎都是一死,你什麼都別做,我來辦,真出了事情,我一個人扛,敲他三五十萬的贖金,再了結了他,拿了尾款,治好小妹的病,剩下的當本錢,你倆做點小買賣。”
年輕的男人聽了,竟抽泣起來,哽咽着想要說些什麼:“哥……”
“別說了。”年長的男人打斷道:“這些年,爲了給我小妹瞧病,咱倆沒日沒夜的幹,東奔西走了那麼多醫院,小妹也受了不少罪。我這做哥哥的再苦再難,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但你們連個證都沒領,你能守到今天,我謝謝你。這次在醫院,能遇到這個貴人相助,是你和小妹的福氣,完事了,你們就把證扯了,好好過日子。”
楚尋劍聽着,竟不由得感動起來。
“我也有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兒。”楚尋劍慢慢坐起身來,悠悠地說道。
二人見楚尋劍醒了,急忙上前按住手腳,冰冷的匕首頂在楚尋劍的脖子上。
楚尋劍並不反抗掙扎,繼續悠悠地說道:“興許沒有你們這一檔子事兒,我今晚便會趁着洱海的月色同她表明心意,話說回來,我還得謝謝你們。”
見楚尋劍並不反抗,也沒有大喊大叫,二人檢查了一下綁着楚尋劍手腳的繩子,鬆開手,任由他自己摸索着靠坐到牆角。
年長的男人冷冷地說道:“兄弟,對不住了,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就是你的命。”
“不,我的命不在這裡。”楚尋劍挪了挪身子,周圍的鐵器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膈得楚尋劍後背生疼,楚尋劍接着說道:“這是你們的命,你們三個人的命。”
兩名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年長的男人說道:“把他嘴堵上。”
“我知道是誰讓你們來的,殺了我,你們拿不到一分錢,該病死的人還是會病死。”楚尋劍掙扎着說道。
一塊毛巾塞進楚尋劍嘴裡,楚尋劍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乾脆又平靜地靠在牆角安靜下來。
“你看着他,我換身衣服出去一趟,我不在,別跟他廢話。”年長的男人說着,
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去。
“水,水。”楚尋劍被塞着嘴,但還是能大概聽出來是要喝水。
年輕的男人將黑布袋掀開一半,擰開一瓶水塞到楚尋劍嘴裡。
楚尋劍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語氣溫和地說道:“你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殺我嗎?”
“不知道,幹這個的不興問。”男人冷冷地回答道。
“因爲他們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坑害了太多像你們這樣的苦命人,而我要把他們的骯髒事兒公諸於衆。”楚尋劍鏗鏘有力地說道:“殺了我,你會害了更多像你們一樣處在社會底層,生活在困境中的人。”
“那些事兒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男人拉下蒙在楚尋劍頭上的布袋蓋好,接着說道:“我只知道我女朋友躺在手術檯上,醫院的醫生不見錢不開刀的時候,只有他,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給我們交了手術費,我們甚至都沒機會當面說一聲謝謝。”
“兄弟,真心幫你的人會讓你殺人報恩嗎?”楚尋劍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是看你們遇到難事兒了,誘導你們犯罪啊!煙囪裡邊招小手,把你往黑道上引呢。放了我,你們不用做違法犯罪的事兒,你女朋友的病我負責到底。”
年輕的男人猶豫了一會,說道:“我信不過你。”
“我敢打賭,只要我一死,你們就再也聯繫不上你們所謂的貴人了,更別說給你女朋友看病的尾款了。”
年輕的男人再度陷入猶豫。
“咯吱……”
老舊的木板門再次被推開,年長的男人走進來,眼睛死死盯着靠坐在牆角的楚尋劍,年輕的男人見他神色緊張,問道:“哥,怎麼了?”
年長的男人仍舊死死盯着楚尋劍,思考了一會兒,小聲說道:“碼頭全是警察,之前聯繫好的納家手底下的蛇頭也不接咱們的活兒了,小漁船偷渡下島也行不通了。這小子不是一般人。”
“那怎麼辦?”年輕的男人有些害怕地問道。
“只能這樣了。”年長的男人做出一個抹脖子的手勢,接着說道:“天一亮,你扮成遊客下島找他們要尾款,被查到了,所有事情往我身上推,你什麼也不知道,照顧好小妹。”
說着便抄起匕首朝楚尋劍走來。
“喂喂喂,島上的村民們注意了,島上的村民們注意了,今晚我們島上發生了一起惡性綁架事件,爲了廣大村民的人身財產安全,現在請大家把家裡的,豬圈羊圈的,有電燈的地方都把燈打開,同時,結伴檢查家裡的每一個地方,特別是倉庫,地下室。注意,一定要結伴同行,一定要結伴同行。發現情況,立即向村委會和派出所報告。”
聽到大喇叭的廣播,兩個男人停住腳步,年輕的男人手開始哆嗦起來,年長的男人接過匕首,說道:“我來!”走到楚尋劍跟前,正欲下手……
“我知道你們還在島上。”廣播再次響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振聾發聵,“我是歐陽振,島上到處可見的廣告牌只要有青鳥兩個字的都有我的聯繫方式,把你們的條件告訴我,你們手上的人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保證你們下不了這個島!”
透過門縫,看着燈火通明的島村,這一次,年長的男人也緊張了起來,感覺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舉着匕首的手也耷拉下來。
畢竟是初次犯案,兩個原本就憨厚老實的男人被這一通操作震懾住,立在當場不知所措。
“放了我,小妹的病我來治。”楚尋劍見二人心理已經潰敗,率先打破寧靜說道。
二人猶豫了一會,年長的男人忽地起身,堅定地說道:“你先走!”
“哥……你要做什麼?”年輕的男人猜不透哥哥的心思,焦急地問道。
“不管怎麼樣,人家對咱們有恩在先,咱們人窮志不能短,有恩必報。”年長的男人仍舊堅定地說道:“你先走,別沾血!”
“砰!”
木門猛地被一腳踹開,一個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皮膚黝黑髮亮的壯漢提劍飛身進來,兩名綁匪嚇了一跳,隨手抄起架子上的刀劍上前迎戰。
冷兵器碰撞的聲音咣咣鐺鐺響得讓人發毛,從屋內慢慢響到了屋外。
楚尋劍弓起膝蓋,將頭埋進膝蓋裡,嘗試了幾次,終於用膝蓋扯下了頭上的黑布袋,慢慢起身,跳到門口探頭看時,來人正是幾天前在古城街上爲自己鑄劍的鐵匠。
鐵匠身材魁梧,卻並不顯得笨拙,只見他手持雙手重劍,在二人中間左右格擋,退到一處牆邊,忽然轉身一躍,雙腳在牆上蹬了兩步,飛起兩米多高,重劍凌空劈下,年輕的男人手裡的環首刀應聲斷做兩截。鐵匠落地,順勢一滾,重劍上挑,斜刺,隨即重劍旋起劍花,纏住年長的男子手裡的長劍,一撩,一抹,重劍無鋒,卻憑藉着鐵匠驚人的臂力割開了男人手腕,隨即左右一腳,兩人應聲倒地不起。
鐵匠轉頭,看到被綁的竟是自己之前的客人,趕忙走過來幫楚尋劍解開繩子,抱拳,拱手道:“楚老弟,你這是……”
“兩個可憐人,被喪良心的奸商哄騙,唉,一言難盡。”楚尋劍抱拳,拱手,感謝道:“多謝先生搭救。”
鐵匠聽到楚尋劍還管自己叫先生,再次拱手說道:“我叫納迦南,應該比你虛長几歲,楚老弟要是不嫌棄,以後叫我一聲納大哥就是了。”納迦南邊說着,邊指了指地上的兩人問道:“楚老弟,這兩人怎麼處理?”
楚尋劍走到二人跟前蹲下,嘆了口氣,說道:“起來,殺了我,拿尾款!”
二人聽了,一臉震驚地擡頭看着楚尋劍。
“我就在這裡躺着,你拍照發給他,告訴他事情辦妥了。”楚尋劍邊說着邊就地躺下,繼續說道:“讓你們看看,你們一心報恩的貴人究竟是怎樣一副嘴臉。”
年長的男人左手緊緊捂着右手手腕,站起身來,對年輕的男人點了點頭。
納迦南拿過匕首放在地上,揮起重劍一劈,將刀刃和刀柄分做兩半,又把刀柄插在楚尋劍胸口,拉過年長的男人的右手,楚尋劍胸膛的匕首四周瞬間鮮血淋漓。
“事辦妥了,照片給你發過去了。”年輕的男人聲音顫抖着說道。
對方停頓了一下,應該是在查收圖片。
“哈哈哈……”一個猖狂肆虐的笑聲從開着免提的手機裡傳來。
“那尾款……”年輕的男人試探性地問道。
“什麼尾款?老子救了你們一條命,這一條就當你們還給老子的。”
“可是……”
“嘟嘟嘟……”
不等男人說完,對方早已掛斷了電話。
“從始至終,你們在明他在暗,就連打電話都用了變聲器,你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算今天能殺得了我,你們也只會被當成作案的兇器,無情拋棄。”楚尋劍起身說道:“自己到碼頭找警察自首,爭取減刑,記住了,施恩圖報的,那就不是恩情,那是密謀已久的利用。”
兩人精神崩潰地癱坐在地上,楚尋劍雙腿被綁得僵麻,在納迦南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朝碼頭走去,沒走幾步,回頭道:“小妹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