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漸微涼。
賓客們多已散去。
趙疏影端着一杯紅酒走到陽臺的沙發上坐下,張宗建見了,也端着酒杯跟了出去,趙疏影聞聲回頭,缺見來人並不是楚尋劍,隔着陽臺的落地窗看到正在桌邊嬉笑的楚尋劍,關心二人,一陣醋意涌上心頭。
張宗建將外套脫下,披在趙疏影身上,趙疏影託着下巴,並不回頭,眼睛直直盯着楚尋劍,嘴裡喃喃自語道:“人總是這樣,越是愛而不得,就越是念念不忘。”
“你們今早在醫院都聊什麼了?”楚尋劍好奇地問道:“怎麼疏影對你的態度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趙姐姐不是對我變了。”關心搖晃着手裡的酒杯,悠悠地轉頭看向楚尋劍,一字一字地說道:“她是對你始終沒變。”
楚尋劍吃了一驚,回頭看了一眼陽臺的趙疏影,在目光交匯的那一瞬,又急忙回頭。
“她想讓你的心裡有個牽掛的人,陪着你一起面對那些你曾經一個人面對,將來也準備一個人面對的未知和危險。”關心眼睛盯着楚尋劍,語氣堅定地繼續說道:“在大理,我聽到你說女人會影響你拔劍的速度的時候,我也覺得,我一個山野丫頭,能替你分擔的實在太少太少,我也想就這麼默默陪着你就好。但今天,趙姐姐點醒了我,一個心裡沒有羈絆的人,又怎麼會好好愛惜自己呢?”
“楚尋劍,我現在要跟你說的話,你聽清楚了。”
見關心一臉認真,楚尋劍慢慢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
“我喜歡你,但這與你無關。我知道你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我會一直陪着你,等着你。等你完成你的大業,給我你的答案。”
楚尋劍微微張口,欲言又止,伸手輕輕撫過關心額頭的傷疤,這一刻,微醺的男人多想放下一切,不管不顧地帶着眼前的女孩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這小城的風風雨雨。
關心輕輕拉起楚尋劍的手,捧在自己臉上。
“等你做完你想做的,我們就到洱海邊去,騎馬,放牧,釣魚,好嗎?”
“嗯!”
楚尋劍狠狠地點點頭,拉着關心的手走到陽臺。
趙疏影見了,會心一笑。
“愛而不得,最是叫人念念不忘。”趙疏影悠悠地對着楚尋劍說道。
“趙姐姐,謝謝你。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舒服多了。”關心對着趙疏影由衷的說道。
“不用謝我,我可是有私心的。”趙疏影起身,將外套遞還給張宗建,一臉嫵媚的壞笑着,湊到關心耳邊說道:“等他嘗過了梔子花香,自會想念牡丹豔麗。”
關心收回前傾的腦袋,看了一眼楚尋劍,轉頭對趙疏影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楚尋劍伸手和張宗建握手道別,轉頭看着趙疏影,眼神裡有感激,有歉意。
正要說話,趙疏影張開雙臂,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
“那些廢話就不必說了。”
“疏影,你真覺得他跟這小丫頭膩了就會回頭找你?”看着楚尋劍和關心離開的背影,張宗建問道。
“不會了!”趙疏影白了張宗建一眼,接着說道:“他心裡認定的人和事兒,那就是可以奉行一輩子的信仰。”
“他這個人,我是真看不出來有什麼本事兒。”張宗建不屑地說道:“不過是時運好,忽悠了幾個稍微有點本事的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幹,這才讓他賺了幾個錢罷了。
”
趙疏影瞥了一眼張宗建,趴在陽臺的欄杆上,悠悠地自言自語道:“小時候看西遊記,我們都覺得唐僧很多餘,現在回頭再看,就好比這望源小城,七十二變的猴子遍地是,胸懷執念,不忘初心的唐僧又有幾人呢?”
“我也回家了。”
“我送你。”
“就不勞煩張大秘書了。”
張宗建看着趙疏影離開的背影,拳頭慢慢攥緊,嘴裡惡狠狠地吐出三個字:
“楚!尋!劍!”
相比海灣酒樓陽臺上生着悶氣的張宗建,星光夜市凱撒宮包間裡的李健卻又開始了鶯歌燕舞的夜生活。
“你還有心情在這兒唱歌搞女人?”餘琛推門進來,氣急敗壞地趕走了包間裡的陪酒小姐,對着李健咆哮道:“你個瞎逼玩意兒,老子臉都被你丟光了。”
李健默不作聲地低着頭,牙齒咬的咯吱響。
“你說你招惹誰不好?”餘琛食指對着李健的腦門就是一頓猛戳,嘴裡不停碎碎念着,唾沫星子濺了李健一臉。
“那趙疏影是你能睡的嗎?還多少錢?今天也就是在望源,這要是在雲川,她身後的那些人物,隨便拉出來一個,捏死你還不跟捏死個螞蟻一樣?”
“她就帶個女學生來還貸款,我哪兒知道她是什麼人嘛。”李健有些不屑地說道:“再說了,不就一個女醫生嘛,大哥,有那麼誇張嗎?”
“趙懷安你知道吧?”
“趙……”李健恍然大悟,說道:“你是說她是趙縣長的……”
“親妹妹!”餘琛接着說道:“但就算是趙懷安,到了雲川,在她那個圈子裡,也算不上人物。”
李健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最近這段時間,少去招惹楚尋劍。”餘琛平靜下來,語氣也稍微平和了些,叮囑道:“凱撒宮的女學生全給我放回去。”
“啊?”李健不甘心地說道:“這又關楚尋劍什麼事兒?”
“她今天說的那些話,你以爲真是要保那小丫頭片子?那是要保楚尋劍!”餘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着說道:“原本楚尋劍背後只有個周福忠,徐世重還能跟他鬥個五五開,你倒好,又給他推過去一個趙疏影。”
“這怎麼能是我推給他的呢?”李健不服氣地問道。
“你知道趙疏影她媽是怎麼死的嗎?”餘琛見李健仍舊不識趣,憤怒地說道:“她媽是雲川市公安局經偵大隊的幹警,當年就是查雲川最大的非法集資放貸團伙, 追捕過程中被高利貸團伙開車撞死的。”
李健聽得心頭一驚,卻還是委屈巴巴地說道:“那……那也不是我撞的啊。”
“趙疏影跟楚尋劍雖然相識這麼多年,但生意場上的事兒,她從來不插手。”餘琛越發生氣,提高了嗓門怒斥道:“你倒好,把高利貸放到了她手底下的女實習生身上,有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她不得新仇舊怨一起算,名正言順地拉上她那幫高層朋友,幫着楚尋劍玩兒死你?”
“我說呢,早上小貸公司給我打電話說楚尋劍去辦九溪油橄欖基地的貸款,還帶了律師去,搬出一堆法律法規,說是我們跟龍胤華那個借貸協議沒有法律效力,我下午就是去看這個事情,所以纔會遇到那個女人。”李健仰頭又思索了片刻,驚恐地說道:“該不會他們早就在查小貸公司的事兒了吧?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楚尋劍前腳剛走,趙疏影后腳就帶着裸貸的女學生去還錢。”
“不管是不是巧合,先把高利貸公司關了,讓你手底下經手過衛校那批裸貸的人都出去避避風頭。”
餘琛說着,將一張銀行卡放到茶几上,走出門去。
李健拿起銀行卡,目光陰沉地看着手裡的卡,喃喃道:“老狐狸,有點風吹草動就想撇清關係,跟那徐世重一樣,慫包!”
又獨自喝了兩瓶洋酒後,已是半夜,李健搖搖晃晃地走出凱撒宮,嘴裡碎碎唸叨着:“楚尋劍,你不死,我睡不着啊。”
李健嘴裡咒罵着,忽地一陣眩暈,卻感覺後腦勺上捱了一棒,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