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時後,近衛帶來一位降卒屬下,陸七一看,見來人豹目環眼,頜下鬍鬚虯生而捲曲,剽悍的野性流露無遺。
“屬下拜見將軍大人。”被帶來的屬下恭敬軍禮,說的是有些生硬的漢語。
“你是喀班。”陸七微笑道。
那屬下一怔,恭敬道:“大人竟然認得屬下。”
“你的勇力出衆,我當然記得你。”陸七微笑道。
“是大人擡舉了。”喀班恭敬迴應。
“不用那麼拘束,自己拿椅子坐吧。”陸七隨和道。
喀班一怔,點頭轉身去取來椅子坐了,而帳內卻是有四名近衛和小蝶,喀班坐下後,陸七看了他,微笑問道:“我知道党項人有八大氏族,你是那個氏族的?”
“屬下是細封氏的。”喀班道。
“細封氏,嗯,我喚你來,是想問一下,臨近原州的,都是那些氏族?”陸七問道。
“回大人,臨近原州的党項人,那個氏族都有,党項八氏的本地是在橫山那邊,以及河套一帶,原州附近的靈州和會州,都是番漢混居的,其實慶州和原州,也是番漢混居。”喀班回答道。
陸七點頭,道:“我問你此事,是擔心夏國會進襲了我們,所以瞭解一下。”
“大人的擔心是應該的,原州不比石州,沒有黃河阻礙,西邊的會州和北邊的靈州,都可以進襲來大量騎兵,若是來了幾千的騎兵,都是很難應付的。”喀班說道,卻是真的瞭解這一帶。
陸七點頭,忽微笑道:“找你來,還有一事,所謂靠山吃山,這邊境之地,是不是有走商的。”
“當然會有走商的,其實屬下就來過原州走商。”喀班回答道。
陸七微怔,道:“你既然走商,怎麼會去了石州征戰?”
“大人,屬下是奉族命護送藥材來原州交易的,而且征戰的事情,都是各個氏族抽調成軍,當然也有從各州抽調的。”喀班回答。
陸七點頭,問道:“走商來了這裡,與什麼人交易?”
“當然是駐紮在這裡的軍隊了。”喀班回答。
“哦,王彥升你知道嗎?”陸七問道。
“知道,王彥升就是鎮守這裡的?裡的周軍大帥,事實上走商的交易,王彥升是沒有出面,但都是他指使的。”喀班不顧忌的說道。
陸七聽了平靜,問道:“王彥升都與夏國交易什麼?”
喀班看了陸七,道:“大人問這個,莫非是想加罪了王彥升?”
陸七笑了,道:“我犯得上加罪王彥升嗎?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若是有可能,我也想做些走商,看拿什麼能夠換來夏國的肥羊。”
喀班點頭,道:“王彥升卻是很少交易肥羊,他要的最多的就是戰馬,藥材,而夏國能夠要了金銀,茶葉,瓷器,糧食,布貨。”
陸七聽了心一跳,他建立了晉國之後,在歙州治國期間,曾經看過了一個有關商業的摺子,內容是漢水的私商,漢水那裡以前就存在了私商,周國的商人買大量的茶葉,瓷器和布貨。
當年的荊國也成爲了楚國與周國的商道,荊國自楚國買了大量商貨,在轉賣給漢水之北的周國,而周國商人付出的是玉器,鐵器,石炭,藥材,金子等等,因爲是與周國通商,量又大,所以報到了陸七那裡過目,而陸七看了就放去了一邊,治政興商之事,他都是全權讓辛琴兒和朝廷做主的。
但喀班的告訴,讓陸七一下子明白了漢水私商的通路,那竟然是與夏國交易爲主的買賣,王彥升是原州一帶與夏國交易的指使,那漢水那裡呢?
漢水那裡若是沒有強大的軍政勢力打了遮護,那來自晉國的大量商貨,怎麼可能過了漢水,又怎麼可能安然的運來了夏國的邊境交易,漢水那裡可是趙匡義的地盤呀,趙匡義是防禦漢水的軍事統帥。
“王彥升竟然會是趙氏兄弟的走狗,周皇帝讓我來了原州,只怕真正的目的,就是讓我來攪亂了趙氏兄弟的勢力,王彥升若是知道他是大周駙馬,那必然會心生了憚忌的敵視,周皇帝卻是好算計呀。”陸七暗思。
“如今周皇帝將趙匡胤弄去了江南,又將我的兩萬軍弄來了原州,難道周皇帝要向趙氏兄弟的勢力開刀?”
“不能的,如果趙匡胤在江南沒有戰敗,周皇帝根本不敢調動了王彥升和趙匡義,周皇帝需要顧慮換帥的後果,王彥升在原州一帶多年,又有趙氏兄弟的支持,若是周皇帝調王彥升離開,只怕王彥升會成爲了第二個晉國公,最關鍵的,是趙氏在洛陽以西,應該會有了很多的親附勢力。”
“周皇帝急切的發動了進圖江南和巴蜀的戰事,應該是有了一種削弱內患的想法,大軍一動,就能夠打破了很多固有的軍權勢力,但周皇帝的做法無異於飲鴆止渴,外放的軍力若是多數忠於了趙氏兄弟,那進圖之地反而會成爲了趙氏兄弟擴勢的機會。”
“也不對,周皇帝明知道進圖巴蜀會讓了晉國漁利,卻是還要急切的進圖巴蜀和江南,其用意應該是想借了晉國之軍,牽制了趙氏兄弟的忠於軍力,只要進圖巴蜀的周軍無法戰敗了晉國軍力,就會陷入了膠着戰事,有外患的情形下,趙氏想造反篡位也是不敢。”
“周皇帝卻是作繭自縛了,或許早就應該壓制了趙氏兄弟,不過周皇帝曾經中箭差點死亡,所以爲了牽制一些老臣軍勢,不得不重用了趙氏兄弟,只是趙氏兄弟勢力發展的迅猛,出乎了周皇帝的意料,就如同他陸天風,只是借了吳城駙馬的地位,就借力的翻雲覆雨。”
“其實周皇帝最大的失敗,不是造成了趙氏的坐大,而是沒有培養出了一個雄才兒子,陸七有些不理解,周皇帝爲什麼不讓兒子去了軍中磨礪呢?十四歲就可以去了軍中薰陶成長,難道是怕被人害了?或許是怕了兒子們日後兵戈相見?”陸七默然思索,喀班有些不安的看着陸七。
“哦,卻是走神了,我沒有想到夏國會賣了戰馬給周國。”陸七微笑道。
“走商嗎,只要有利可圖,什麼都是可以賣的,夏國與周國雖然是敵對,但氏族只會在意了獲利,獲利和戰爭是兩回事。”喀班說道。
陸七微笑道:“戰爭也是爲了獲利,夏國這些年的疆域越來越大,細封氏應該是獲利巨大的。”
喀班一怔,遲疑一下,搖頭道:“大人卻是說反了,自從大夏立國,夏主不斷的發動戰事,而所奪之地卻是由了朝廷置官吏接管,出兵的細封氏付出了很多勇士,但卻沒有獲得了什麼大利。”
“若是沒有獲得了戰利和地盤,那細封氏豈不是越來越弱。”陸七說道。
“是那個道理,但細封氏惹不起拓跋氏,只能忍受着被削弱,不然就會面臨了滅族的危機。”喀班迴應道。
陸七點頭,道:“夏主拓跋氏,這是在實施吞併的戰略,應該是想建立了一家皇權的統治,就是如同了周國的制度。”
“應該是的,不過屬下只是一個細封氏族人,夏國之內怎麼變化,屬下只能隨之。”喀班說道。
“喀班,你是不是很想回去了夏國?”陸七溫和問道。
喀班搖頭,道:“大人,屬下不想回去的,回去了也會再次成爲拓跋氏的鷹犬,屬下隨了大人以來,日子過的非常順心,吃喝不缺,想女人時也不缺,大人和上官也不欺凌,與其回去給拓跋氏賣命,不如給了大人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