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這幾年,自從先皇去世,新帝登基,一晃已經十來年過去了,當年的年僅八歲的兒皇帝已經長大成人,四位顧命大臣完成先皇囑託,幾年前已相繼將手中的權力逐漸交給了新皇。
作爲四位顧命大臣之一的端王,如今權利移交的已經所剩無幾,只是他不像其他幾位顧命大臣一樣,移交完了就可以一身輕鬆了,他本身還是皇上的親叔叔,對自己的侄兒還負有長輩的教導之責,所以,對於新皇搞不定的一些事情,求到他頭上來了,少不了還是要出面去擺平的。
所以,端王很忙。
這天,他剛從城外回來,就聽下人說曲成伯府裡的小少爺來找他,已經等了他半天了。
凌冽回來了。
凌冽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很好,容國的靖王終於起兵反叛了,不管最後他能不能取得王位,至少容國開始內亂了,內亂就會分散朝廷精力,削弱國力,這能讓他們雲國邊境的壓力有所減輕。
他們的目標就算達到了。
等了半天卻不見人來找他,下人去看了看,回來稟報說小少爺竟然睡着了還沒醒。
端王興致勃勃的自己起身去找他了。
凌冽其實已經醒了,但是他卻不願起來,他現在一閉眼,總是夢見那個人,一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質問他爲什麼要欺瞞算計她。醒來後他心情怎麼樣也無法平息下來。
他不想回他自己的家去,不想面對那一大家子,自己本來心情就不好,再進去那個壓抑的家裡,他真的要發瘋了。
還是在端王爺這裡躲些清閒再說。
外頭傳來腳步聲,凌冽還以爲又是哪個下人來叫他起來了,悶悶的甩出一句:“別吵我,走開!”
“怎麼了,心情不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下人可不會這麼的跟他說話,凌冽一扭頭,看到是端王爺笑眯眯的伸着頭和他說話,趕緊爬了起來:“屬下見過王爺。”
端王爺在桌邊坐下:“給本王說說,都進行的怎麼樣了?”
凌冽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將容國靖王叛逃的前後情形都完整詳細的講給端王聽。
端王爺仔細聽完了:“你做的很好,已經圓滿完成了我們當初設定的目標,本王明日進宮去,會將這些事情都稟報給皇上,讓皇上給你嘉獎。”
凌冽給端王行了一個禮:“多謝王爺!”
端王看了看他的表情:“怎麼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屬下沒有不高興。”凌冽低下頭。
瞎子都能看出他情緒不高。
“你…那個莊姑娘沒有帶回來?”端王想凌冽情緒不高是不是小兩口鬧彆扭了?
“她死了。”
凌冽冷冷的說。
端王大吃一驚:“死了,怎麼死的?”
“靖王的人殺的。”
“你怎麼…”
你怎麼不護好她?雖說莊姑娘是容國人,但還是他雲國的媳婦啊!
“她不想和我們走,靖王不讓,暗地裡派人把她給殺了。”凌冽的聲音裡透着一種疲憊和沮喪。
“這可真是遺憾,花一般的姑娘…”端王覺得有點可惜。
不想做亂臣賊子,不願背叛自己的國家,倒是一個有節氣的姑娘。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纔剛娶了媳婦就成了鰥夫,怪可憐的。
“屬下向王爺交完差事,想先回家一趟,然後屬下想請王爺將我推薦到兵部工匠營裡去。”
“兵部工匠營?去那裡打鐵?那裡很辛苦的,你一個富家公子哥怕是吃不了那個苦,你去那裡幹什麼?”
“我娘子…莊曉寒死前跟我說過一種鍊鐵方法,屬下想去試試看能不能煉成。若是能煉成了,將來不僅可以打造出更加鋒利堅硬的刀劍,說不得還可以造出不會炸膛的紅衣大炮。不過先前,我要去找些礦石。”
“她一個小姑娘家,怎會知道這些?”端王爺有點奇怪。
“不管真假,這個方法容國的靖王爺已經知道了,屬下也想試試看,所以就想先取得王爺的支持。”
“這個新的鍊鐵法自然是該去試一試的,你既是有心,本王全力支持你便是!”
也許,身體的疲憊能減輕一些心裡的陰霾。
凌冽辭別了端王出了府去,端王爺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僂,腳步踉蹌,不禁心生同情。
凌冽出得府來,外頭陽光高照,他擡頭看看天,讓白花花的太陽將眼裡涌上來的淚水曬乾了。
紅葉一直在門房那裡等他,看到他出了王府大門,急急趕上前來。
回伯府的路上,不意正好碰見了伯爺的馬車。見到他,馬車停了下來。
凌冽在路邊低頭拱手:“兒子見過父親。”
馬車簾子一掀,露出一張蒼老的臉:“終於捨得回來了?”
凌冽沒吭聲。馬車的簾子伴隨着重重的一聲“哼!”又放下了來。
馬車到伯府大門口便停了下來,曲成伯爺下了馬車,也不看看自己的兒子,徑直往前去了,凌冽跟上,在快要到伯爺書房的時候,伯爺忽然停住了腳步:“先去見見你娘罷。”
凌冽行個禮,轉身就走。
伯府內院,春意綿綿,暖風吹得人昏昏欲睡,一個小丫頭正靠在遊廊的柱子打盹。空氣裡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也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
凌冽進來時咳嗽了一聲,小丫頭被驚醒了,趕緊站起身來,擡頭一見來人,驚喜的叫了起來:“三少爺!您回來了!”
叫完登登登跑過來給他撩起進門的簾子,對着裡面一疊聲的喊:“夫人,夫人,三少爺回來了!”
屋內的炕上,一個女人擡起頭來,臉上枯黃暗淡,聽到門口的聲音,眼睛裡露出光彩來:“冽兒回來了!快過來讓娘看看!”
凌冽緊走幾步上前,一撩袍子前擺就給炕上那女人跪下了:“兒子給娘請安了!娘這段時間可好?”
炕上那個女人一直在伸着手:“快起來快起來,快半年纔回來,過個年都要在外頭過,有什麼緊要的事連過年都不讓回來啊!”
凌冽站起身,坐到孃親身邊,娘兩個手拉手說話,凌冽說起這麼多天在外頭的遭遇,以及容國健康城的風土人情。
沒幾句說完了,他娘忽然問了一句:“冽兒,聽說你已經在外頭娶妻了?”
凌冽沉默了半晌:“是的,娘,我確實已經成親,只是,我娘子如今已不在了。”
“不在?什麼意思?”凌冽的娘睜大了眼睛。
“就是…死了。”
凌冽的聲音低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