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萌萌看向那文件，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爸爸在牢裡九年，想的就是復仇，想的就是重建自己的江山……
可江山才建到一半，他就走了……
“萌萌，死者已矣，顧叔不會希望看到你爲他一直哭。”楚世修心疼地看着她，從口袋裡遞出一盒清涼喉片遞給她，“薄荷口味。”
她的眼眶從爆炸出事那天起，哭紅了眼眶，沙了喉嚨……直到今天，她的眼睛還是紅通通的，嗓子也沒見什麼好。
……
楚世修的細心。
“謝謝。”
“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謝謝。”楚世修認真地說道，“所以……以後別再說了。”
他要聽的永遠都不是這一句。
顧萌萌抽過紙巾擦掉眼淚，拿起文件翻了翻，“我拿着這些股份沒有用，我不會做這一行。”
“萌萌，楚、顧兩家是不是還要彼此憎恨下去？”楚世修凝視着她的眼問道，將喉片盒子打開，剝下一顆遞給她。
顧萌萌看着他，眼睛裡有着疑惑，接過他手裡的喉片含進嘴裡，清涼宜人。
“那畢竟是上一代的恩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股份賣給我。”楚世修說道，緊接着又問，“這味道怎麼樣？”
“很好。”顧萌萌含着清涼喉片說道，彷彿是楚世修身上薄荷清香，顧萌萌手上仍然拿着股份書，“嗯，我把股份給你。”
她握着這些股份也只會讓她想到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爸爸都已經走了，恨或仇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好，我馬上讓律師準備相關文件。”楚世修溫和地笑着說道，轉身正要離開。
“世修。”
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顧萌萌擡眸望去，只見樑暖暖穿着時下最潮的新款時裝站在門口，踩着一雙漂亮的高跟鞋，一雙美目掃過她和楚世修，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
這樣的情景，顧萌萌忽然有種事隔境遷的感觸。
“我來整理我爸爸的遺物。”顧萌萌淡淡地解釋，轉眸看向楚世修，“你有事先忙，股份轉讓的事等你把文件準備好了給我就行。”
“好。”楚世修頜首，看向樑暖暖脣邊浮起一抹笑容，“怎麼突然來公司了。”
“找你吃飯。”樑暖暖眼底有着尷尬之色，她和顧萌萌之間的不愉快有很多很多，“一起吃？”
樑暖暖這話是問顧萌萌的。
在樑暖暖眼裡，顧萌萌看不到當初的刻意僞裝，也許死過一次的人真得會看開一些。
又或許，她顧萌萌也在成長……
“不用了，我還有點。”顧萌萌注視着樑暖暖婉言拒絕，“你們先走吧，我整理完會離開的。”
“那好，我派司機送你回去。”
“沒關係，我叫人來接就可以了。”
顧萌萌一貫的禮貌拒絕口吻讓楚世修溫柔的笑容維持得有些艱難。
送走楚世修和樑暖暖後，顧萌萌一個人拿出箱子整理爸爸的東西，其實沒什麼好整理的，除了一大堆的公事文件，唯一私人的東西就只有那一張合照。
爸爸……
若是你早想到有這麼一天，會選擇復仇還是和我在一起？
肯定是和我一起，是嗎？
從爸爸出獄後，他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
淚水再一次淌下來，顧萌萌將照片放進箱子，正要捧起箱子，手忽然無力，顧萌萌對這種症狀突發已經有了經驗。
顧萌萌迅速坐下來，強忍着痠痛，牙關咬得緊緊的，臉上的汗水冒下。
h1ev23發作起來，痠痛時淺時深，痛得一般的時候顧萌萌絕不倚賴止痛藥或止痛針，擔心會影響到孩子。
辦公室裡空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現在是雙臂無力，一個人也吃不了止痛藥。
顧萌萌看着門外走過去的工作人員，很想開口呼救，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如果她連這種痛都忍受不了，她以後的時間要怎麼過……
身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顧萌萌很想去接電話，但手沒有絲毫的力氣，顧萌萌只能聽着那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起，不知道是誰找她找得這麼急。
顧萌萌忍痛熬着，幾乎在她熬不住的時候，手慢慢恢復了力氣。
顧不上雙手的痠疼，顧萌萌連忙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只有童媽的抽泣聲，“顧小姐，你快來吧，厲先生病情突然惡化。”
……
“砰——”
手機從顧萌萌手裡掉落……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地面，耳邊迴響着童媽的話，突然惡化……什麼叫突然惡化……
等到顧萌萌衝到軍方醫院時，厲楚恆還在接受急救。
童媽激動地抓住顧萌萌的胳膊，“我在這裡照顧厲先生，厲先生的手動了動，那什麼儀器上的心跳數字就一直往下了……”
顧萌萌被童媽說地話弄得一陣心臟狂跳……
醫生不是說沒事嗎？
爲什麼突然會病情惡化。
厲楚恆……你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出事……
急救室的醫生推着厲楚恆走出來，顧萌萌連忙迎上去，童媽搶在她前面緊張地問道，“厲先生怎麼樣了？”
“沒事，他意志力很頑強，一直在試圖醒過來。”軍醫摘下口罩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好事，他很快會甦醒，不用擔心。”
……
很快會甦醒？
並不是病情惡化？！太好了……
顧萌萌一顆提起的心立刻落了下去，整個人一下子鬆懈下來，疲憊得厲害，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抽離了，像蔫了一樣……
腦袋一陣暈眩，顧萌萌身形晃了晃，童媽連忙扶着顧萌萌坐下來，焦急地道，“顧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剛剛趕得太急了。”
剛剛在爸爸的辦公室，她沒等自己雙手恢復好就跑了出來，連自己手臂的疼痛都顧不上了。
顧萌萌感覺自己在挑戰自己身體健康的極限……厲楚恆要是再不醒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撐到哪一天……
她已經到了底限……
“都怪我窮緊張，我還以爲……以爲厲先生……”童媽懊惱地道，拿出乾淨的手帕替她擦了擦汗，“顧小姐，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在就可以了。”
童媽想趕她回去睡覺。
這些天，顧小姐完全是日夜都呆在了重症房裡，哪有孕婦整天靠在病牀邊睡覺的……顧小姐現在肚子也顯形了，趴着睡艱難。
每次她帶吃的過來，就見顧小姐坐在那裡，直着身子，頭微微低垂着休息，這就算是睡覺了……
“童媽你回去吧，我明天開始要辦爸爸的身後事，今晚我再陪他一晚。”顧萌萌說道。
“顧小姐啊……”
“王秘書有沒有繼續向中央施壓，讓他們放了厲楚恆？”顧萌萌又問道，前兩天王昭已經告訴她保鏢的家屬已經買通好了。
厲父說派人過來國內解決事情，但她一直沒看到派來的人……
“還在交涉中，多餘的我也不知道。”童媽說道。
“嗯，我問王秘書好了。”顧萌萌站起來說道，“童媽你回去睡吧。”
童媽點點頭，看着她的樣子，忽然掉下淚來。
顧萌萌愕然，“怎麼了？醫生說厲楚恆很快會醒了，你別擔心。”
“我是看到顧小姐這樣心疼……”童媽哽咽着，抹掉眼淚轉身離開……
在她身上同一時間加諸這麼多事，而她還在硬挺着，沒有一刻倒下。
這個女孩子堅強得讓人動容。
……
顧萌萌目送着童媽離開的背影，隨即回到重症病房，厲楚恆被搬回了病牀~上，顧萌萌幫他蓋好被子，對醫生們道謝，“謝謝你們。”
醫生們走了出去討論病情，顧萌萌注視着厲楚恆日漸消瘦的臉，他這些天躺在病□□人明顯瘦了一圈，他的膚色一向不算白，可這些天下來，他的臉色顯得蒼白。
顧萌萌伸手替他的胳膊按摩着。
他身上的溫度有着炙熱，傳遞在她的掌心裡。
厲楚恆濃密的眉依舊英俊，臉上的一些小擦傷都在慢慢恢復，而他卻沒有醒過來。
“我知道你很想醒過來，我知道你在努力。”顧萌萌替他手臂按摩着，嘴上卻有些抱怨，“可你這種努力還不夠，你真的努力就馬上睜開眼睛看看我……你是厲楚恆，你辦得到的。”
沒有迴應。
他依然沉睡着，沒有任何反應。
她想念他說話的不可一世表情，想念他出乎意表的驚喜，甚至想念他的色，他的聲音，他睜開眼時眼裡霸道的強勢……
一點一滴，所有的所有……她都想念。
顧萌萌靜靜地凝視着他日漸蒼白削瘦的臉，眼眶酸得厲害，這些天，她把她一輩子的眼淚都透支了……
“我今天去整理了爸爸的遺物。”顧萌萌羅羅嗦嗦地和他說着自己去做的事，“我明天開始要準備爸爸的葬禮，就不能來陪你了。”
……
“你父親說要派人接你出來，但派來的人還沒到，萬一人到了要強行將你帶回歐州，怎麼辦？”
……
“中央現在還插手進e.s總部調查，我不想讓他們跟掃蕩似的進來調查，可我管不了，所你早點醒來好不好？”
……
“王秘書這些天很忙，忙裡忙外，我看她也累瘦了一圈，你記得醒來要嘉獎她……童媽也是，哭得眼睛一直都是腫的。”
……
對於顧小絮絮叨叨的話，厲楚恆始終無動於衷，沉沉地睡着。
她無法預測他還要睡多久……睡多久才肯醒來，睡多久才肯醒過來看她一眼……
“我怕我守不住你的東西，我怕你醒過來後看到的還是軍方醫院，和一盤散沙的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