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不肯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多躺幾天病牀就跟要他命似的。
顧萌萌的手撫上他的眉角,那裡有一條短短的傷痕,是他臉上的擦傷中最嚴重的,雖然傷口正在癒合着,但疤肯定會留下。
“你臉上要留疤了。”顧萌萌看着那道傷痕低聲說道,這傷再偏一點,就到他眼睛了,幸好他的眼睛沒有事。
“男人有道疤有什麼奇怪。”厲楚恆不以爲意地道。
“沒以前好看了。”顧萌萌誠實地說道,厲楚恆的臉一黑,伸手撫向自己眉角的傷痕,“有這麼醜?!”
靠……
不就一道疤麼?她這麼嫌棄他臉上留道疤?
“嗯。”顧萌萌認真地應道,他以前的五官可謂是完美,現在多了道疤,雖然遠看看不太出來,但近看是十分明顯的。
……
她嗯得真順口。
“我讓人安排給我手術去除。”厲楚恆冷冷地說道,手指按着傷痕,就醜成這樣?!
“你還想挨刀子?”顧萌萌注視着他說道,一本正經地道,聲音有些沙啞,“醜是醜了點,我不嫌棄你就行了。”
“……”厲楚恆的臉更黑了,她這語氣明顯就已經在嫌棄了。
死活得把疤弄掉!
他又不要她同情!
……
厲楚恆一把將她摟到懷裡,身上炙熱的溫度傳遞到她身上,顧萌萌靠在他的肩上,安靜了下來,享受難得的溫暖。
感覺這個依靠,她盼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盼到她幾乎熬不下去的時候,他出現了……
這個肩膀,讓她依靠,讓她踏實。
以後,她不用撐了,她知道他會給她撐起一片天……
車內安靜,連音樂聲都沒有,靜謐非常。
“顧萌萌,以後別再哭了。”厲楚恆忽然說道,嗓音低沉,他還沒見過一個人能把自己的眼睛哭成這樣,紅得和兔子一樣。
顧萌萌的眼睛酸得不可思議,竭力忍住,靠在他肩上用力地道,“嗯。”
經歷了這麼多,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能忍住哭泣……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什麼都不用撐,躲在他的保護傘下就行了。
去往家鄉的路很長很長。
一路上,倒退的兩邊風景在她視線裡轉瞬而逝……
漸漸地,顧萌萌的腦袋從他肩上滑到他胸膛上,厲楚恆低頭一瞥,她已經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扶正顧萌萌的頭,讓她舒服地靠在他身上,厲楚恆低眸凝視着她。
昏迷的這段日子,他陸陸續續一直聽到她在講話,羅羅嗦嗦地一直在念着什麼,還給他念英文小說,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她的嗓音沙啞,卻有着她的柔和,彷彿一隻小手撓過他的心口,催着他快點醒來。
厲楚恆瞥了一眼膝蓋上的骨灰匣,顧新就這麼死了……
他到現在還覺得顧新的出現太過蹊蹺,當時爲了轉移人質,現場很亂,顧新什麼時候進的別墅……
送葬的車隊龐大地令人歎爲觀止,從c市抵達顧萌萌的家鄉,車隊停在山下的農田上,隊伍極長的一行人上了山。
厲楚恆蹲下身來將骨灰匣放下,替顧萌萌執行着身爲一個子女該做的事……
墓碑是昨天聯繫好已經搬運過來,就在媽媽墓碑的旁邊。
其實像她這樣把父母葬在山上是不合規矩的,但這裡有媽媽最愛看的花田……她不忍媽媽呆在規劃起來的冷冰冰的墓園。
……
顧萌萌站在墓前,看着爸爸和媽媽的照片,她選的遺照都是有着笑容的,照片上的兩個人都還那麼年輕。
她不明白在小的時候,一家人的幸福快樂是不是爸爸和媽媽僞裝出來的,他們是不是願意葬在一起……
只是在她看來,她會覺得這樣的安排……能讓她們回到小時候,一起看着山下大片花田的時光。
朱芷儀陪在她身旁,伸手安撫地揉着她的臂膀,“節哀順變。”
顧萌萌點頭,“嗯。”
所有人一個一個排隊獻花到她爸爸和媽媽的墓前,人很多,很快兩個墓前便堆滿了花,將兩張照片上的笑臉襯得更加燦爛。
王昭從人羣裡擠出來,走到厲楚恆身邊道,“厲總,打聽過了,這片小山是屬於私人的。”
“買下來。”厲楚恆不假思索地說道。
“是,我馬上去辦。”王昭點頭,轉身離去。
朱芷儀聽到這對話連忙推了下顧萌萌,震驚又激動,“他爲你買山……他爲你買山……”
……
顧萌萌靜靜地看向厲楚恆,厲楚恆瞥了她一眼,顧萌萌勉強衝他露出一抹笑容,有着感激。
這樣,她的爸爸媽媽可以永遠呆在這裡,看着山下大片大片的花田……會永遠停留在那段最幸福的時光……
花朵已經將兩個墓碑前堆成了小山,朱芷儀推了推她說道,“該走了。”
厲楚恆摟着顧萌萌的肩離開,顧萌萌回頭望了一眼,迴應她的是照片上兩張笑着的臉龐……
回到c市,按規矩王昭在大酒店裡訂了一層請酒。
顧萌萌和厲楚恆沒有應酬,坐車回到厲家別墅,童媽立刻迎出來,笑着道,“厲先生、顧小姐回來了。”
這些天以來,顧萌萌第一次看到童媽露出笑容。
“厲先生、顧小姐。”
女傭們齊刷刷地站成兩排90度鞠躬。
童媽上前替顧萌萌將白色胸花摘下,望到他們身後緊跟的幾個強壯軍人,不禁小聲道,“就這幾個人也配看着厲先生。”
“童媽,叫醫生。”厲楚恆沉聲說道。
“是。”童媽有些訝異,沒多問連忙去打電話。
顧萌萌錯愕地看着厲楚恆,“怎麼了,爲什麼叫醫生?”
“小事。”厲楚恆不在意地道,走到沙發上坐下,伸手掀起褲管,膝蓋下包着的紗布上滲出一層濃濃的血色……
“怎麼會這樣?!”顧萌萌震驚地睜大了眼。
“有些拉傷。”
“你剛醒過來就下病牀,明知道腿沒好就拄一下柺杖或者坐輪椅,你就這麼走什麼啊,知道腿拉傷了還跟我們爬山,厲楚恆,你可不可以別這麼任性!”顧萌萌氣急地說了一連串,淡粉的脣張張合合個不停。
厲楚恆坐在沙發上,擡眸看向她一臉的氣急敗壞,不禁低笑起來,“顧萌萌,你好羅嗦。”
不就一點小傷,值得她這麼大動肝火?
“你能不能對自己負一點責任!之前肋骨有傷才休息多少天,後來手臂也是,就是不肯去復健,這一次你受重傷昏迷了這麼多天,一醒來你就下牀!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顧萌萌激動地說道,一雙紅着的眼睛氣憤地瞪着他。
哪有人像他這樣的,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他以爲他是神嗎?
“顧萌萌……”這女人真生氣了?
“我拜託你,你的身體不是鐵打的,注意一點好嗎?”顧萌萌瞪着他腿上被血染透的紗布,不忍再看,轉過頭去。
“我叫醫生了!”厲楚恆彆扭地解釋道。
要不是知道今天是她爸爸的葬禮,他也不會一醒過來就忙碌着要趕過去。
“厲先生。”一個軍人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副手銬。
厲楚恆冷冷地瞪向他,低沉的聲音從喉嚨裡逼出來,“什麼意思?”
“厲先生,請別讓我們爲難,這是程序。”
“這是在我家!你敢銬我就試試!”厲楚恆眼裡的戾氣頗濃,透着殺人的光。
“……”
那軍人也是老將了,但此刻明顯被厲楚恆嚇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手銬。
醫生很快趕過來,攙扶着厲楚恆到樓上,厲楚恆回頭瞥了一眼顧萌萌,顧萌萌臉上仍然氣憤,見他看過來又將頭轉了過去。
“顧萌萌!過來!”厲楚恆沉聲吼道。
他纔剛醒過來,她能不能表現得小鳥依人一些?!
“……”顧萌萌沉默。
“你不過來我站在這不動了!”厲楚恆立刻又要脅道,透着一股張狂。
“……”顧萌萌瞪向他,透着無可奈何,他完全不懂怎麼珍惜自己的身體……
……
主臥的牀~上,厲楚恆半靠在牀頭,任由醫生替他換紗布,深邃的目光一直停在顧萌萌身上。
顧萌萌便憤怒地瞪着他,瞪得厲楚恆一臉不滿,“顧萌萌!我警告你!別再瞪了!”
再瞪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醫生替厲楚恆吊上輸液袋。
“他怎麼樣?”顧萌萌轉頭看向醫生,眼裡的神色緩了很多,這前後分明的情緒變化讓厲楚恆的胸口跟壓了一把火一樣……
她對個醫生都比對他臉色好看!
“扭傷了,靜養一陣就會好,但一定不能再劇~烈~運~動。”醫生說道。
顧萌萌鬆了口氣,“謝謝醫生。”
將醫生送出門,房門口站着那幾個軍人,顧萌萌隨手便將房門關上,轉頭看向厲楚恆,厲楚恆目光性感地看着她,薄脣輕啓,“什麼叫劇~烈~運~動?”
顧萌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真想一錘子敲死你!”
這種時候他還能滿腦子有色思想。
“你捨得?”厲楚恆立刻說道,揶揄地看着她,“你用半瓶水的程度念英文小說,不就是想讓我醒過來?”
現在他醒過來了,她卻橫眉冷對……
這女人要不要反差這麼大。
“……”
半瓶水的程度……
她已經在很努力地學英文了好不好……他是不是想還說是被她半瓶水的英文給吵醒的。
“躺着吧你!”顧萌萌冷冷地道,轉身走了出去,任由厲楚恆吼她也沒回頭。
顧萌萌氣沖沖地走到樓下,童媽立刻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顧萌萌的臉色,“厲先生惹顧小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