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厲老前,必要的便是被儀器掃描過,看他們身上是否攜帶危險物品。
“老爺請三少爺先進去。”門口的保鏢檢查過他們後,對厲楚恆恭敬地說道。
厲楚恆冷眸看着眼前的門,手上鮮血淋漓也不管,徑自走了進去。
門被推開,一陣音樂從房裡飄出來。
那音樂顧萌萌再熟悉不過,是《行走的城市》插曲音樂。
當時她特地去請美國的大師創作,算是一筆不小的投資,因爲這插曲音樂優質,這部電影跟着拿過兩次插曲獎。
厲老……在看《行走的城市》?在看她拍的電影?!這怎麼可能……
顧萌萌聽着那熟悉的音樂,忽然就聽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傳出來,緊跟着的是厲老蒼勁而慍怒的質問,“你今晚都幹了什麼……”
門被保鏢關上,隔絕一切聲音。
厲老打了厲楚恆?!
真是因爲今晚上的事,他又要責罰厲楚恆。
顧萌萌坐在輪椅焦急地等待着,該不會像厲爵西一樣,責打六十棍?
時間靜靜遊走,一分一秒都過得很慢。
顧萌萌的心裡莫名地一陣慌亂,牙齒咬緊了脣。
忽然,門被打了開來,厲楚恆臉色陰沉地走出來,嘴角多了絲血跡,眼底幽暗。
他真的被打了?
顧萌萌錯愕地看着他,只聽厲老略顯蒼老的聲音從裡邊傳來,“小野貓,你進來。”
厲老的語氣,她聽不出喜怒,聽不出是不是要處死她之前的預兆。
顧萌萌瞥了一眼門外,隨即下意識地看向厲楚恆。
厲楚恆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二話不說地踹開一旁的保鏢,單手推她的輪椅走進去,人走在她的邊上,形成護衛。
顧萌萌坐在輪椅上,只聽厲老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小野貓,明天你就離開莊園。”
房內的音樂已經停止,牆上的電視也關着,沒有任何內容,保鏢們貼牆而站。
沙發是背對着他們的,顧萌萌只看到厲老的後腦,黑髮間有着一些白髮,掩蓋不住。
離開?
顧萌萌擡頭看向厲楚恆,厲楚恆黑眸動了動,示意她說話。
“你不殺我了?”顧萌萌不解地問道。
在厲老的眼裡,她糾纏了他兩個兒子,他給過她一槍,現在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了?
“暫時。”
厲老高深莫測地回答她兩個字。
暫時?!暫時不殺她?
“我不明白。”顧萌萌蹙了蹙眉,不是都說厲老行爲處事果斷,殺人從不眨眼?
什麼叫暫時不殺她?
“如果你再和阿恆糾纏在一起,我不會留你。”厲老冷漠地說道,“行了,出去。”
“……”
顧萌萌愕然。
厲楚恆無聲地將顧萌萌推出去。
老頭子不動顧萌萌,這中間……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老頭子根本不是個良善的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作罷。
“……”
顧萌萌抿着脣,對厲老的決定一頭霧水,他不殺她,還肯放她離開厲家,厲老是失憶了還是吃錯藥了?!
輪椅突然一陣歪斜。
顧萌萌擡起頭,只見厲楚恆臉色冷峻地單手推着她的輪椅,似在思索。
“讓保鏢推我回房就行了。”
顧萌萌出聲,打斷他的思考。
聞言,厲楚恆低下頭來看向她,眼裡有着深深的寒意,踹開一旁的門就將她推了進去。
“砰——”
門被重重地關上。
厲楚恆靠着門幽冷地盯着她,臉上冷漠得徹底,令人不寒而慄。
顧萌萌坐在輪椅上看着他。
厲楚恆的樣子明顯想揍人……
“你走了還會不會理我?!”厲楚恆卻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
顧萌萌訝異地看着他,她還以爲他會打她……
他這麼怕她不理他,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在外生活四年。對了,她身邊多的是他的眼線,他知道她在等他,所以他很放心。
現在……他不放心了。
“顧萌萌!你說話!”
“當年你離開我,就是因爲你父親嗎?”顧萌萌問道,“因爲知道我們在一起,他會殺我,所以你也一直沒有來找我?”
就是爲了這個原因吧。
厲楚恆的眸黯下來,沒再隱瞞,“是。”
“呵……”顧萌萌苦笑一聲,“我猜過這種可能性,不過我想,以你的性格一定會逃出來帶我離開。”
然後,她自己否定這種可能性,自己再胡思亂想。
完全是胡思亂想的四年。
“……”厲楚恆咬牙,“我有自己的原因。”
他不逃,是因爲他要做財團的掌權人,這樣,再沒有人可以阻礙他。
原因?
什麼原因?
厲楚恆沒有說下去,顧萌萌也沒有逼問,抿了抿脣,淡淡地道,“現在這樣也好,我離開了,我們都可以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是一起走,還是各自走各自的……
“你什麼意思?你要跟我分開?!”聞言,厲楚恆的眸色頓時變寒,“顧萌萌!是你說了要等我的,就算一直等下去都可以!你也在騙我?!”
他容忍不了她談離開。
他們之間,由不得她來說結束,更不可能結束。
“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絕對不會以第三者的身份去等待你。”顧萌萌說道。
她願意等待,一直一直等下去,哪怕等到最後她會忘了自己在等什麼,也會一直等下去……
因爲她已經等成習慣。
可要她做他的第三者,她做不到。
“……”
“再說,你也聽到你父親剛剛說的話了,他不允許我們在一起。”顧萌萌看着他說道。
“你給我時間。”
……
好熟悉的對白。
又是給他時間。
四年前他說過給他三個月,可最終,她也沒有成爲他的新娘。
“給。”顧萌萌沒有片刻的猶豫。
她什麼都沒有,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她不能替他分擔,更不可能像羅亞兒那樣堂堂正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她有的……就是時間了。
給多長的時間都可以,就算他到她死都不來找她,她也等得起。
顧萌萌爽快的答應令厲楚恆怔住,氣氛頓時沉寂下來。
“現在能讓我走了嗎?”顧萌萌看向他身後緊閉的門。
他把他自己和她關在這裡,是又想挨厲老的打嗎?
厲楚恆定定地盯着她,沒有開門也沒說不放她走,半晌才突兀地冒出一句,“那……你原諒我了?”
他問得有些彆扭而小心。
原諒?原諒他的欺騙嗎?
“我不知道。”顧萌萌很誠實,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完全不介意。
“顧萌萌——”
“你也給我時間去消化這一切,行嗎?”顧萌萌反問,她也需要時間。
“……”厲楚恆瞪着她,想說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萌萌拿起一旁櫃上摺疊好的白色手帕,遞向他,視線落在他破了的脣角上。
“你替我擦。”厲楚恆立刻上前一步蹲下身來,微仰起頭,頗爲無賴地道。
顧萌萌將手放下來,淡默地道,“厲楚恆,我說了,我不會以第三者的身份去等你。”
有些界限,一定要分開。
她肯等,不代表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了,他們之間的裂縫修補起來遠比一個紙孔雀要難得多……
厲楚恆的臉色因她的話而變得分外難看,他深深地瞪着她,那樣深色的眸,看進她的眼裡,彷彿想吸附她的靈魂一般。
下一秒,厲楚恆忽然抓起她握着手帕的手就往自己脣角胡亂擦了擦,手上的血污也沾上她的手。
“……”顧萌萌無語地看着他。
“顧萌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我說了算!”厲楚恆惡聲惡氣地道,緊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用力地擦拭。
彷彿這樣做,他們之間就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什麼隔閡都不存在了。
“……”
顧萌萌很想說清楚,可看着他這樣子,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傻瓜……
離開之前,厲老的一道命令又頒佈下來,要她和厲家兄弟吃一頓飯,才準她離開。
顧萌萌覺得莫名,厲老那麼怕她跟他的兒子糾纏不清,還要她和他的兒子們一起吃飯?
厲老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包括接到命令趕來吃飯的厲家二子厲爵斯,還沒用餐,厲爵斯推着顧萌萌的輪椅走到一旁,小聲嘀咕地問道,“怎麼回事啊?突然要我們一起吃飯。”
“你父親讓我離開厲家。”顧萌萌說道。
“哎?!”厲爵斯震驚地睜大眼,“他就這麼放過你了?!”
好神奇,他以爲父親怎麼都會懲罰兔子一下,現在直接放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顧萌萌點頭,“你知道你父親在想什麼嗎?”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厲爵斯抓了抓頭髮,一臉的匪夷所思,“這根本不是父親的行事風格,這麼反常,難道是他的病……”
“病?”顧萌萌愕然,“你父親他有病嗎?”
因爲有病,纔會朝她打的那一槍打歪,還自己都暈倒了?
“沒什麼沒什麼。噓……”厲爵斯以食指捂脣,在她耳邊小聲地道,“千萬別說出去。”
“……”
“厲爵斯!吃飯了!”厲楚恆倚在一旁的櫃上冷冷地瞪着厲爵斯,一副想殺人的神情。
靠的那麼近,找死?!
“兔子,要是你在我們厲家生活,老三的醋肯定一天吃到晚。”厲爵斯撇撇嘴,推着她的輪椅往餐桌邊走去。
餐桌鋪滿各式菜餚,頂級的菜色。
厲爵斯挨着顧萌萌坐下,體貼關照地道,“你右手不方便,想吃什麼我餵你給你吃。”
“我左手還能……”
顧萌萌的話還沒說話,一根銀勺就砸到了她和厲爵斯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