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修——楚世修——”
顧萌萌衝進客廳,大聲地喊了起來。
連客廳也是,傢俱裝飾看似充滿法國風情,但其中的佈局卻和海邊別墅的有三分之二的相像……
“楚世修,你出來……”
顧萌萌有些激動地大聲喊道,幾步跑進廚房,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廚房。
腳碰到垃圾桶,顧萌萌一下子摔下來,重重地跌在光潔的地上,痛得她站不起來,帶動了她身上的其它傷。
“楚世修,我們見一面,你出來……”
顧萌萌望着眼前朦朧的一切,大聲喊起來,可迴應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一點輕微的聲響傳進她的耳朵裡。
他在外面?!
顧萌萌咬了咬脣,顧不得身上的傷,攀着一旁的櫥櫃站起來,朝着外面跑去,跌跌撞撞的,不時碰到腳邊的東西……
某個轉彎處。
一盆綠色植物綠得鮮豔。
一個修長的身影背靠着牆壁安靜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朝着門口跑去,她步伐踉蹌,彷彿隨時會倒下來,一遍一遍喊着“楚世修”……
但她的背影同多少年前一樣,沒有任何猶豫地離他越來越遠……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雙手插在褲袋中,頭無力地靠在牆上,一雙眼裡緩緩滾落下淚水。
顧萌萌跌跌撞撞地走出門,門上掛着一串風鈴,一推門就叮鈴鈴地響起……
顧萌萌走出去,只見屋子外滿是種植的綠色植物。
顧萌萌四下張望着,前面十幾步的方向是一個郵筒,再遠便是一望無際的海。
他還住在海邊。
他爲什麼還要住在海邊?!
顧萌萌一點一點走出去,望着那片大海再一次捂住了脣,難以置信地望着,眼淚再一次滑落,一種痛幾乎讓她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三少爺,是三少奶奶——”
一個狂喜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顧萌萌的心口狠狠一震,轉過身去,朦朧的視線裡,海灘上大步走來幾個高大的身影,走在最中間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似乎……更削瘦了。
厲楚恆,他終於來了。
顧萌萌站在原地挪動不了腳步,雙眼呆滯地望着遠處走來的男人,筆直修長的雙腿,僅便她的視線還模糊依然能看到他的襯衫上滿是泥灰和血污,根本不像是一件白襯衫,襯衫上的扣子鬆了一半,露出大片堅實的胸膛,袖子半卷,露出一雙手臂,帶着血跡的手臂……
血跡?!
顧萌萌震驚地瞪大了眼。
厲楚恆朝她走來,近了,他忽然跑起來,不顧一切地朝她衝過來。
顧萌萌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厲楚恆抱入懷中,他的脣猛地壓了下來,帶着所有的強勢,攫住她的脣舌瘋狂地掠奪。
海風吹來,帶着一股暖意。
顧萌萌滯了半秒,雙手立刻攀上他的背,用盡所有的力氣迴應他的吻。
他的脣帶着一種苦澀,還有一點菸味。
她的手緊緊地攀在他身上,仰着頭吻他,厲楚恆的脣抽離開來,很快吻又落在她的額頭上,眼上、鼻上、臉上、脖頸……
他的吻帶了一種侵略和佔有的性質,側頭埋在她的頸間瘋狂地吮~吻着,脣齒並吻,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跡……
“呃——”
被他的牙齒狠狠地咬了一口,顧萌萌吃痛地叫出聲來。
厲楚恆彷彿這才清醒過來,從她頸間擡起頭來,修長的雙手捧上她的臉,一雙腥紅的眸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臉上瞪出一個窟窿來……
這麼近的距離,顧萌萌纔看清楚他的五官,他瘦了整整兩圈,頭髮糟糕到明顯看得出有灰塵,一雙眼睛很紅,紅得嚇人,俊挺的鼻樑下,一雙發白的薄脣死死地抿着,抿出一絲顫慄……
分開的時間,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他是不是找得……很辛苦?
“佳妮呢?佳妮怎麼樣了?”顧萌萌想到葉佳妮,表妹還在徐孔手中。
“她已經平安了。”
厲楚恆說出口,聲音沙得彷彿不是出自他的口中,沙啞到難聽的聲音,沒有一點往常的磁性動聽。
顧萌萌先是鬆了口氣,隨即被他的聲音又震懾到,他是爲她才變成這樣的?!
忽然她感覺到臉上的溼黏,那種血腥味清晰地灌進她的鼻尖……
顧萌萌抓下他的手,很明顯地看到厲楚恆的眉頭擰了起來,悶哼一聲。
顧萌萌低下眸,只見她手裡的這隻大掌……全是鮮血,紅得可怕,手臂上都是深深淺淺的疤痕……
“厲楚恆,到底出什麼事了?!”顧萌萌還沒有往自殘的方面去想,看到這些傷痕頓時呆得懵了。
厲楚恆像啞了一樣,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一句話不說。
驀的,厲楚恆低下頭,目光盯向她的身體,眼裡冒出殺氣……
顧萌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她身上穿的是男式的毛衣,很大的毛衣,一直遮到臀~部下,她穿的褲子也是男式的,對她來說很肥大,褲腿捲了好幾圈,連腳上的拖鞋也是男式的……
“厲爵……”
顧萌萌剛要解釋人就被厲楚恆重重地壓進懷裡。
“沒事,沒事。”厲楚恆用力地摟緊她,幾乎是勒着她的身體,喃喃地如同自言自語,嗓音沙啞,“我帶你回去,我帶你回去。”
說着,顧萌萌整個人就被打橫抱了起來。
“不用了,我……”
厲楚恆完全不顧她說什麼,徑自將她橫抱起來往前面走去。
他的臉在陽光蒼白得近乎透明,如同生了重病一般,顧萌萌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上的鮮血正透過毛衣黏到她的皮膚上……
她的心抽疼得厲害,掙扎着想下來,卻被厲楚恆抱得更緊。
“你放我下來。”
顧萌萌說道,盯着他蒼白的臉更加擔憂緊張,一時之間忘了要去尋找楚世修,只想着從他懷裡下來。
“我抱你回去!”
厲楚恆的語氣不容置喙,緊緊地抱着她,右手幾乎摳進她的手臂……
一波小潮涌來,海浪撲打着海面,海鳥嘶鳴盤旋在海上。
陽光落在海灘上。
幾個保鏢快步跑向前,爬上岸邊的快艇,將快艇啓動,保持着隨時離開的狀態。
顧萌萌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看着他蒼白的臉心疼得抽搐。
驀地,厲楚恆停下腳步,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咬着牙道,“顧萌萌,下來。”
離岸邊還十步左右的距離。
他吃力了是嗎?
她本來就不想讓他抱……
顧萌萌不敢多想,連忙從他懷裡下來,伸手剛要去摟他的臂彎,眼前身形頎長的男人就在她面前栽倒下來……
他滿是鮮血的手從她的指尖滑過,讓她來不及抓住。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剛剛還能抱着她走那麼多路的男人倒了下來……
“砰——”
一聲沉沉的悶響。
厲楚恆就這麼倒在了她面前,像是突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氣的巨人,重重地摔下來。
他倒在地上,腥紅的眼已經闔上,一雙緊抿的薄脣沒有一點血色,白得駭人。
不會的……
不會的……
顧萌萌抗拒地搖頭,人跪倒在他身旁,顫抖地伸出手放到他的鼻下。
當指尖感覺到那一抹溫熱的氣息,她的心像從幾千米的高空一下子急速墜落到地面。
他只是……昏過去了。
“來人!來人!”下一秒,顧萌萌用盡所有的力氣喊起來,伸手吃力地將厲楚恆扶起來,將他抱進懷裡,嗓音已經哽咽,“厲楚恆,別嚇我……你別嚇我……”
法國巴黎,別墅前的焰火噴泉在白天的時候只是一座漂亮的雕像裝飾……
傭人們打掃着庭院。
顧萌萌坐在牀前,望着躺在牀~上昏睡得徹底的厲楚恆,營養輸液吊進厲楚恆的身體,讓他的臉色終於不再顯得那麼蒼白。
他這一覺睡得很久,好像幾百年沒睡過一樣。
幸好,醫生說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體力透支、神經過度緊張後需要休息而已。
“厲先生從太太出事開始就沒有睡過覺,體力早就透支了……那些傷,是厲先生自己劃的……他要保持清醒……厲先生還沒有洗漱過……這些天厲先生除了喝水什麼都沒有吃過……”
武江斷斷續續地跟她說了很多很久。
每個字、每個句子都讓她從心裡打顫。
其實她心裡一直是篤定的,篤定厲楚恆會找到她,她也一直是這麼相信的。
但她沒想到,這個尋找的過程會讓他變成這樣……
顧萌萌絞了一條熱毛巾,替他擦了擦臉,從被下拿出他的手,他的手臂已經被裹上層層紗布,手背上擦傷的傷痕密佈,讓醫生都無從下手包紮。
顧萌萌拿着熱毛巾替他擦了擦手,又坐在牀邊開始替他修剪指甲。
他指甲幾天沒修已經長長很多……
他的手修長,骨節漂亮,但被傷痕一蓋,散發出一種戾氣。
陽光落進這個臥房裡,暖暖照在兩個人身上。
修完指甲,顧萌萌拿起毛巾走回浴室,鏡中的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左眼角處還有明顯的一道傷,臉上的刮傷還沒有好,跟破了相一般。
但跟厲楚恆比起來,她氣色好很多。
至少這幾天,她是在養傷,而他……卻是在製造傷。
洗手檯的旁邊,放着一疊洗乾淨的男式衣物,是她從那個島上穿回來的。
她讓人去那個島上查詢,但她的救命恩人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幢無人的白色洋樓和一座孤島……
走了麼?
顧萌萌說不清自己有什麼情緒,他隱瞞自己的身份救了她,然後悄無聲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