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類微不足道的獵物,讓人提不起興致。
遠遠比不上打那些猛獸來得有勁兒!
擱在平日裡,每回進到山中,像這樣的兔子幾乎都能碰見的,一點都不稀奇。
然而這一次,少年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因爲他看清楚了。
雖然草叢裡鑽出來的那個小東西的確是只野兔,但是這隻小兔子有點不一樣。
遠遠看上去毛色雪白,十分逗人喜愛。
完全不像以往在山上見到的那種毛色暗沉灰濛濛的兔子!
少年搭在弓上的手立刻鬆開了。
“去,抓過來!”
少年很快下了命令。
否則一旦開弓,這小東西要麼機靈點兒僥倖逃脫了,要麼就保不住小命了!
阿福不是執意要讓兩名護衛跟着他一起到北琅山來麼?
帶來的人總得派上點用場!
因此少年思索了一下便指揮隨同而來的護衛去抓。
沒想到那隻小東西還挺狡猾,沒入草叢間轉瞬沒了影蹤。
幸好捕獵的人很有經驗,早就看出這小東西是出來覓食的,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
面對獵物,三個人極爲默契,愣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片刻功夫後,野兔再一次從樹叢間鑽了出來,小心翼翼探頭探腦的,兩名護衛頗費了點時間纔在草叢裡抓到了它!
少年抓過護衛遞來的兔子。
他看着手中那隻野兔,翻來覆去看它渾身雪白的毛。脣邊綻放出一絲笑容。
少年慢慢轉過頭,朝肅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天色尚早,但是這一趟外出好像已經有了讓他滿意的收穫。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茶樓夥計這一次送上來的點心又是他們家廚子新想出來的花樣。
我記得上回到茶樓來,小夥計推門進來請我們品嚐新制點心的情形。
他幾乎是端着盤子到每個雅間逐一推薦的,每到一處,說辭都差不多。
這會兒再經歷一遍,我有點見怪不怪了!
不像元寶跟護衛阿來,剛纔聽到敲門聲的時候他倆都有點驚訝。
視線轉到那個送來的盤子上,我看着盤子裡擺了好幾只麪粉做出來的兔子。造型栩栩如生的,看上去俏皮可愛。
瞬間,我望向元寶的眼神有點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無語地望向元寶隔了好一會兒,想了想後才道:”這點心好像更適合小孩子吧。“
”這家的點心師也真是好玩,“我撫了撫額頭道,”每一次來的花樣都不同。上回跟着你們家三少爺到茶樓喝茶。就敲門進來送過點心。“
“那會兒點了好幾樣點心吃,他們還送,都吃不下了。”
我記得少年鬱悶的勉爲其難的表情!
聽到小夥計敲開了隔壁雅間的說話聲,我對元寶道:”你妹妹阿黛喜歡這些小玩意麼?“
元寶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沒想明白我的問題。
須臾,他搖搖頭看着我道:“公子,阿黛只來過這裡一次。“
“去城西的小巷子裡頭找吃食的次數更多些。”
”阿黛她喜歡吃,通常嚐了味道。就會試着做出來,“元寶語氣轉了轉道。”或者做出味道更好的。”
“對阿黛來說,別人興許吃個新鮮熱鬧,她想的事情跟別人不一樣!”
我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對啊,食物做出來本來就是給人吃的,有什麼不對呢。“
”但是阿黛的不同是她用了心思,我猜這是她磨練廚藝的方法吧。”
窗外石橋上響起了馬蹄聲,遠遠從城西那邊過來的聲音。
我猛然間轉頭去看。
見到一個公子哥兒打扮的人騎馬從橋上經過,卻不是我期望着能找到的那位!
“公子,”元寶將我的舉動都看在了眼中,喚了我一聲道,“您不如跟小的說說,要找的那個人什麼樣。”
元寶跟我毛遂自薦道:“公子,其實小的比您熟悉肅州城,說不準能找得快些。”
聞言,我抿了抿脣,再一次搖頭。
皺眉看了元寶一眼,我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眼神複雜地道:“元寶,不是我不想跟你說。”
我頓了頓,接續道:“只是我那位師兄,有些怪癖。”
“最好還是我親自找到他靠譜些。”
我調整了一下心情,指關節輕輕叩了叩桌沿,對着元寶微微一笑道。
事實上,我知道天放的個性,向來都不喜歡有不相干的人牽扯進我跟他要辦的事情內。
尤其眼下是到了肅州這地方,局勢比較微妙。
這裡接近北地,我跟少年來的路上還碰見山頂的機關,代表北地那邊是一定會有人到肅州城內活動的。
在這種情況下,牽連到旁人,元寶甚至還是宇文家的人,似乎真的不太好。
我即便想跟少年求助,也只是想查問一下肅州城內大夫們被帶走的事情。
憑我的實力,要短期內打進官府內部去了解情況,未免強我所難了!
我不認爲我能辦得到啊!
搞不好還可能會弄巧成拙,惹出事端來。
護衛阿來還有元寶他們都建議我去找他們家三少爺,如實相告,請求他出手。
有這個前提在,我更加不會貿然行動,他們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啊!
我思索了一陣子,抿了口茶,擡起頭望着元寶說:“眼下於我最重要的便是肅州城內查清楚這樁我想查的事情。”
師兄還在其次!
“元寶你要能想出辦法,倒是很歡迎你幫忙的。”我語氣一轉道,“可惜沒別的路可選,只能跟你們家三少爺開口。”
我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窗外的石橋,好長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公子,您別擔心,”元寶湊過來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道,“小的認爲只要您開口,三少爺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沒錯,到底怎麼做。決定權還在我身上,但是如果跟他開口,他能幫忙的機率是很大的。
然而。聽元寶那麼說了,我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只覺得麻煩。
我心裡嘀咕,一旦開口。又要欠下人情。
我沉默了片刻。儘量用自認爲從容不迫的語氣迴應道:“我再想一想。”
適才想到了肅州城這地方比較特殊,從西蘭國都到北地,這裡是必經之地,眼下大江北端已經冰封了。
因此,北地的人同樣要經過肅州才能到達西蘭。
對兩邊的人來說,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要是我的想法都是正確的話,肅州城接下來恐怕會因爲一連串的事情變得草木皆兵了!
回頭想想,今早我們仨在深巷子內遭遇的那一幕印象深刻。
我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望向窗外。
深巷子裡碰見的那個陌生人......我忽然想到會不會是哪一邊派來到肅州城來刺探消息的?
那個人看我的眼神明顯不對勁。
難道說起先是他將我們幾個的身份誤解了,之後又發現自己鬧了個烏龍。或者是出於某種原因消除了心中疑慮?
因爲等我們出深巷子的時候,猜測中的跟蹤跟堵截並沒有發生。
後續在街上走的時候,我跟阿來也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
保和堂的事情,純粹是我爲了打聽消息出手相助而已。
......肅州城熱鬧的大街上,穿着普通人衣裳,一轉身就會沒入人羣中的一個陌生人走在街頭。
如果先前在深巷子裡遭遇過他的人見到,興許還能認得出這個人的臉。
不過,現如今是沒有機會了。
先前被人猜對了,這是一張同樣平凡無奇的臉,因爲這張臉的主人就跟阿來的身份一樣,也是別人的護衛。
從距離上來講,此刻這個護衛跟那三個到了茶樓內喝茶的人相隔近乎半個肅州城呢。
他穿過一條巷子纔到了大街,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徑直走到了和春堂內。
他在藥鋪的櫃檯邊停留,對着抓藥的小夥計拿出了一張紙。
這張紙他一直放在袖中,摺好了收藏的,這會兒拿出來,放在櫃檯上鋪展平整,對着小夥計道:“幫我按照上頭寫的抓齊藥材。”
和春堂的小夥計隨意地從客人手中接過單子,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一個一個念過去。
“五靈脂、車前子、丹蔘......”
小夥計嘴裡輕聲嘀咕着,忽然眼神動了動,他停下抓藥的手勢,拿着那張紙,從藥櫃旁走到櫃檯邊。
小夥計目光對上那位來買藥的客人,眼神抱歉地道:“您紙上寫着的藥材咱們店裡缺了一味。”
櫃檯邊等着的人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小夥計彷彿擔心他不相信自個兒說的話,忙忙的道:“先前也來過一位客人要抓這味藥的。“
小夥計回憶了一下,想起那位客人的臉容都看不清,倒像是帶了護衛一起來的。
”咱們這裡是缺貨了,我就跟他說換家大的藥鋪看看。”
“後來,他去了保和堂,咱們肅州城最大的藥鋪,“小夥計誠心誠意建議面前的這位道,”您不妨也去看一下,咱們和春堂這裡是真沒有您要的藥。”
“對不住啊!”小夥計語氣誠懇。
他看向櫃檯邊沉默的客人,沒聽到對方有迴應,一瞬間吃不準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思索片刻,小夥計補充了一句道:“您要是不熟悉路的話,我可以給您指路。”
“還是挺好找的,“小夥計看着櫃檯邊的客人,語氣認真地道,”咱們肅州城內的老百姓都是知道保和堂的。”
“哪怕是在大街上,找個人問問都能說出來,“小夥計笑着說,”只要是咱們城內住着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這位客人沉默着付了藥材的錢,也沒追問保和堂的位置,一言不發就走出去了。
真是個怪人!
和春堂的小夥計看着那個傢伙的背影,臉上閃過微妙的神情,他輕聲嘀咕了一句。
在藥鋪裡頭時不時會碰上些奇怪的客人,今兒也不例外。
......走出和春堂的護衛在門口停頓了腳步,視線掃過街上的人羣。
下一刻,他沒有猶豫,往保和堂的方向走過去。
匯入人流中,護衛能聽見身邊經過的行人交談的話語。
從北地局勢到河埠頭售賣的河鮮,從老字號的可口飯菜到隔壁人家生了個胖娃,什麼話題都有。
嘈雜的氣氛中,護衛一直走到拐彎處,頓時耳根清靜不少。
這裡是靠近保和堂的位置了。
鬧中取靜的地段,來這裡的多數都是有事去保和堂。
此刻,從他身邊經過的人三三兩兩的,護衛接連聽到那些人在議論之前保和堂內發生的一件事。
說是幾位山民到藥鋪請坐診大夫看病,開出的藥吃了之後有反應,上門興師問罪的時候,保和堂內來了位路過的年輕公子出手相助。
遭遇了幾撥擦肩而過的行人,護衛將事情經過聽了個大概。
他腳步放緩了一點,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奇怪的念頭。
護衛的神情剎那間有點恍惚,聽他們口中說起的那個人,行事做派似乎在哪裡聽過的!
護衛到達保和堂的時候,店鋪內已經沒那麼多人了。
他走進去,果然跟前一個藥鋪的小夥計說的那樣,他需要的藥材獨獨缺少的那一味,這裡就有!
護衛有意在店鋪內多磨蹭了一會兒,順帶還在保和堂外的小院內多留了片刻。
他很有心,不出預料聽見了藥鋪小夥計們的對話。
聽他們說起那位仗義出手的公子,還聽說了對方的確是路過肅州城的,從國都去往北地的人,只不過這會兒借住在城東宇文家。
宇文家!
護衛低聲重複了這幾個字,收好抓來的藥材,沿着街頭腳步飛快地走回去。
出來時候,他騎的那匹馬停在了城門口附近的大樹下。
他要儘快將聽到的消息傳到該知道的人耳朵裡纔是!
......馬車從城東的宅院內出來,一路出了巷子,沿着街道往城門口駛去。
車內的人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道:“再快些!”
車內人頓了頓,接續道:“這麼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北琅山都碰不見人了。”
隔着距離都能聽出語氣很不好。
駕車的護衛無奈的應了一聲。
他心道,若是真要趕着速度,還有比直接騎馬出城更快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