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看向我說話的時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咱們在軍中做事的人確實不少。”
他語氣一轉，接着道：“可是......不屬於將軍的親信，是沒機會知曉那些軍中的機密消息的。”
我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要說這個營地裡有哪個人最清楚將軍的下一步計劃？
除了身爲將軍的大鬍子本人之外，就是劉聰他們兩個了。
我低下頭，默默地整理着之前聽到的一大堆消息。
太多雜亂的訊息，我需要理順了才能分析出其中哪些只是傳言而已，哪些是真實的。
從中找出對我而言有用的消息來！
然而，國師大人的事情在營地裡被傳得那麼離譜，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講，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高興的。
要問讓我覺得高興的原因？
我想：連從北地鎮女帝居住的宅院內安插的內應傳回來的消息中......都知道了女帝跟雲楚見面的機會極少。
是不是之前我的想法跟猜測......有點過了呢？
如此一想，我甚至覺得有點對不住某人了。
打住，打住！這莫名的感覺從何而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不對。
事情到了現在，依舊讓我覺得謎團重重的。
我在火堆旁默默地出神，身旁一名傷員看向我又道：“小林大夫，您難道也想要去一線營地？”
我一驚，立刻看向那人。
我不清楚是不是之前跟大鬍子的談話走漏了風聲，心道按理說應該沒那麼快的。
開口的那個人......他看見我的反應，也嚇了一跳。
他對上我的視線，接着吶吶地道：“小林大夫，我只是隨意猜猜的，您別往心裡去。”
一旁的同伴插話道：“喂！你是嚇到人家了，要說一線營地哪裡是那麼好去的。”
他神色凝重地道：“刀劍無眼，沒準還會碰上偷襲的。”
嗯，據我的瞭解，倒是未曾聽到過關於王師去偷襲另一方的說法啊！
反觀他們這一方，我就持保留意見了。
在我看來，派去使臣這件事，怎麼看都只能有一半的可信度。
這種感覺不知道從何而來，總之，覺得能跟戰事扯到一塊兒的事情，就顯得沒那麼簡單。
我轉頭朝着來時路看了一眼，瞧見似乎有營地裡的巡衛走了過來。
依照常規的原則，夜晚的營地裡一定會有巡查的衛兵，既是爲了確保安全也是爲了防止叛逃。
我心中轉過念頭，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幾個人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得先回去。”
“明兒一早還得繼續替營地裡的傷員治傷的。”
說完這句話，我走到一邊坐着的傷員身邊，低頭察看了一下他的手臂，接着又囑咐道：“你還是早點回營帳去睡覺。”
......轉身正準備離開，幾人交換了目光，一齊看向我。
“小林大夫，要咱們送您一程麼？”
一旁的士兵很客氣地問了我一句道。
“不用了，哪裡用得着，再說你們都是傷員，而且才那麼點路。”
我走出一段距離，回頭做了個手勢，看向那幾個人微微一笑。
走出很遠，還能聽得見壓低了的聲音。
“本來小林大夫肯定願意多待一會兒的，都怪你不好！”
同伴埋怨的聲音接連響起。
“哎，你剛纔提的什麼，害他被嚇跑了，小林大夫跟咱們不一樣，他是第一回到營地來的！”
“你跟他說去前線，他不害怕纔怪呢！”
“我一時沒注意啊......對不住。”
我慢慢走遠，談話聲被風聲掩蓋，逐漸聽不到了。
我心道：其實......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事實上，完全是我自己不想太引起巡衛的注意才決定走開的。
要是他們知曉了大鬍子下一步的安排，我居然要成爲公主這一方潛入西蘭王師營地的細作，不曉得會不會被嚇一跳呢！
要說想不到後續步驟的豈止是我，連營地裡的士兵們都猜不到的吧！
我琢磨着，大鬍子的整個計劃，包括那些還在完善計劃中的分步行動......目前來說應該還在保密中的。
再說......即便是真的將我送走了，可能大鬍子也會幫我找個理由，他也不會跟營地裡不知情的人透露消息的。
因爲這種事，肯定是越少的人知道纔會越安全的。
營地太大，萬一消息經由哪個人的嘴透露出去，輾轉傳到對方陣營中，到時候，計劃不可避免的失敗了。
推己及人，我想大鬍子大約還有另一方面的顧慮。
兩邊肯定都有些潛藏在暗中的勢力，這個局面是比較複雜的。
綜上所述，口風緊一點......總歸更穩妥些。
思量至此，我暫時安心了幾分，眼下先回去，準備明天要做的事情。
他們會安排下一步計劃，等到了該行動的時候，肯定會提前通知我，讓我做好準備的。
......穿行營地中，偶然會碰見出來走動的士兵，凡是也認得我的，會跟我打上一聲招呼。
我腳步加快，沒隔多久就到了自個兒住的營帳外頭。
進去裡面，自然是空無一人的。
要說大家跟我提起的事情，關於那幾個人出事的真相......完全沒有陰影那也是假的。
只不過對於眼下的我來說，無暇去擔憂太多，而且我馬上就要改換陣地了。
我走進去的時候，視線稍稍在營帳外側停留了一下。
擡眼看去，至少到目前爲止，我並沒看到巡衛接近這一帶，想來這裡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倒是之前走動過的營地角落，接近外側出去的小路，那一帶巡衛更多一些。
我猜測大約是擔心有人連夜逃離營地。
......營帳內，大鬍子對着北地鎮的那張地圖看了片刻，這是當初安插的人手傳遞回來的。
地圖到達營地不久。
他關注了片刻後，擡起頭看向營帳內的另外兩個人道：“看起來傳言確實比較可信，聽說這個宅院裡的後院湖水......好比是阻隔。”
大鬍子伸手指了指湖上繪製的曲橋道：“這裡是連通前院的通道。”
他頓了頓，露出微妙的神情，接續道：“可是聽說那位國師大人一直都是跟書童住在臨湖閣樓內的。”
阿樑聽言，跟身邊的劉聰對視了一眼。
倆人的神情各異，但是大鬍子的說法他們還是覺得有幾分道理的。
“要是女帝真的......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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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鬍子自認對“敵方”的情況窺探更多，計劃成功的可能會更大。
所有他想知道的情報，都派出人手去努力蒐集了。
包括一些細節......平常人甚至可能注意不到的細節，同樣是大鬍子想確認的範圍。
女帝在北地鎮的住處的詳情圖就在眼前的桌子上。
哪怕是看一張地圖，都能看清楚那一帶的地形上的特點。
大鬍子並不懷疑地圖的真實性。
在他看來，即便會有些細節上的出入，但是大體是不會變的。
從宅院的構造可以看得出，後院就是一處刻意隔絕的清靜地方。
按理說，同樣的地形擺在眼前，住在後院閣樓的人應該是女帝纔對。
然而她將整個宅院中最好的地方讓給了國師大人居住。
這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想想先前接到的情報，早在西蘭國都城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局面。
傳說宮中最好的地方——蓬萊閣，就是給國師大人一人住下的。
那會兒在閣中，居然也是書童跟隨。
大鬍子盯着地圖的時候，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後他看向面前的兩人問道：“你們怎麼看？”
他倆的看法跟大鬍子都是類似的，先後說了幾句，略去不提了。
大鬍子滿意的點頭道：“如此看來，計劃成功的可能更多了。”
......我走進營帳的時候，本能地覺得有點不對勁。
稍後，我站定，視線朝着整個營帳內掃了一圈。
最後，我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個兒睡的鋪蓋旁，那裡是放着我的包袱的地方。
我已經到了營地，而且做了臨時軍醫，總不可能揹着我的包袱來去，自然是要找地方臨時擱置的。
這會兒我心中有懷疑，立即走過去蹲下來仔細察看了一遍。
沒錯！有人動過我的東西。
雖然動手的那個人努力將包袱裡的物品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然而我還是看出來動過了。
這就是說，在我被大鬍子找去談話的時候，在我離開他的營帳去往傷員們住的地方聊天的期間，有人來過這裡。
那人還動了我的東西。
會是大鬍子底下的人手麼？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好在包袱裡沒有特別重要的東西，其實裡頭的物品都不是我自己準備的。
我兩處停留，一次是在深山的小屋內，被殉玉閣的人留在那裡，有一個包袱跟着我。
第二回，就是在大娘家停留，她幫我添加了東西。
無論是哪一回，說起來雖然是爲我準備的，卻都不是不能看的東西。
估計奉命來查找的人仔細看過之後，肯定有點失望的吧！
視線從那個被打開過的包袱上移開，我轉頭看了一眼營帳內角落裡別的東西。
那些是之前離開這裡前往一線做任務的人留下的東西。
不出所料，同樣也被翻檢過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方真夠謹慎的。
算了，我只當不知道就行，反正沒什麼損失就行。
......北地鎮算是西蘭北邊兒最熱鬧的地方了，來往的商旅也多。
要不是因爲北地戰事，尋常時候去那裡，大街上簡直人流絡繹。
女帝挑選的地方，聽說早就定了的。
宅院外就是北地鎮的大街，不過那一帶顯得比較冷清。
劉聰思索後看向大鬍子道：“將軍，外頭的傳言多了，肯定會有些道理，哪怕不是完全正確，無風不起浪啊！”
阿樑則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收回視線轉向大鬍子同樣說了附和的話。
幾個人在桌邊繼續交談，商議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隔了小會兒，劉聰再次開口道：“將軍，咱們之前提到過關於派人安插到軍營的事情。”
“這件事一定要選對了合適的時機，悄悄地過去。”
劉聰低頭想了想，看向大鬍子問：“您覺得小林比較合適，我不否認他是生面孔。”
說話間，他看了一旁站着的阿樑一眼，直覺這會兒阿樑的心情應該比較糟糕。
劉聰於是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對於西蘭的人來說，小林看着不像咱們這裡過去的人。”
“不過，小林要取代的人選，總是要仔細挑的，否則過去的時候，一旦露出破綻，前功盡棄！”
“這是當然的。”
......營帳內點亮了燈火。
“咱們的人傳來消息，西蘭王師大軍駐紮於一線，不過那位國師大人的位置在此處。”
大鬍子取出另一張地圖，鋪在桌子上，徐徐展開，另外兩人湊上去低頭看着。
他在地圖上比劃了一個位置道：“還是有點距離的，看着更靠近......”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
當初選取位置的時候，定了那邊，不過接近大路是真的。
“難道是女帝擔心他病情反覆，若是要回去鎮上的話，選擇這裡方便些？”
劉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一旁阿樑聽着頓時覺得還挺靠譜的。
“將軍，那名書童呢？”
倆人看向大鬍子，聽到他接着道：“那名書童......還是跟隨着一塊兒去了。”
幾人再度交換了視線，沉吟良久眼神都有幾分複雜。
逐漸瞭解更多了，越覺得這個計劃似乎並非是異想天開。
正在這時候，大鬍子從一堆信件中取出一件幾乎稱之爲殺手鐗的東西。
“咱們派去的人略擅丹青，這也是他傳回來的，你們看看這個，再跟我說說想法。”
劉聰跟阿樑湊到了一塊兒去看那張逐漸展開的畫卷。
畫卷上繪製的，是一個少年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