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教的易容術,雖然高明卻有個很大的缺點,好比演員在戲臺上的妝,扮相跟生相的巨大差異是需要後續繁雜的卸妝才能清理乾淨的。
易容術唯一的優點是持久,甚至視手法的高明程度保持個少到幾個時辰多至十幾天都不會走樣,吃飯,喝水,一切如常。
故而云楚在上回大漠遭遇馬賊的時候會用易容術,此番前來卻依照慣例只是套了個面紗斗笠,這也是掩蓋他外貌最簡單的方式。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走了已有兩個國家,面紗斗笠十分的常見,比如在焰之國,街上戴着這個的人比雪之國還要多,防曬防風當然也不排除掩蓋真容,行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澹澹輕煙,溶溶院落,劉將軍設宴款待雲楚,我樂滋滋坐在一旁心說相請不如偶遇,唔我的人品……真好!
劉光遠跟雲楚一般年紀,聽他口口聲聲叫着秦桑爹,我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道:“秦桑,你到底有幾個兒子啊,先是秦元哥,再是他?”
秦桑聞言,嚴肅道:“總是這麼沒大沒小,說了要叫秦叔叔,不要……亂了輩分!“他一邊說着,眼神卻看向坐在我邊上的雲楚,後者微微一笑,眼神轉到了我這裡。
劉光遠接過了話題,看着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爹的孩子除了我跟秦元,還有其他人呢,或許你以後也能有機會見到!十年前我們的生父因爲觸怒了某個人,連帶家人要被趕盡殺絕,如果不是爹拼死護着,像我,又怎麼會有今日的風光!所以我們幾個自打那時候起都這樣稱呼他。”
劉光遠提起往事眼中難掩一抹憤慨,同樣,語氣中也流露出對秦桑由衷的感激。
他神色黯然道:“還連累了娘,當時她還懷着……“這話一出口,雲楚眼風掃過去,他瞬時噤了聲,我見秦桑眼神漸漸迷離,知道他心中感傷,連忙扯開話題,連聲讚美桌上的菜!
“唔,劉將軍,你府上廚子做的這個醬燒肘子味道可真好!“
我伸手抓起一個就啃起來,秦桑回過神,失聲笑道:“你這小丫頭,這等吃相,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家!“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真喜歡我,憑我無論是怎樣也一樣喜歡!我這輩子,只會愛那坦白可愛之人,絕不愛那僞裝的大尾巴狼!“
這番話便是放在穿越前也是我的愛情觀,沒有矯飾,只用真心待人!若愛你,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一邊啃着紅燒豬蹄,一邊思考人生哲理!……
眼見替我們上菜的是兩個中年的婦人,等她們走開,我詫異道:“劉將軍府上也不用丫鬟麼?”
劉光遠看着我,語氣十分肯定:“我素來不用丫鬟,這兩婦人的孩子在戰場上因爲救護我犧牲了,家中夫君也已亡故,所以我接她們到我府中養老,她們不願閒着,就幫忙幹些雜活!”
哎!從雲楚到那個變態的軒轅靜雅再到他,看來丫鬟不被待見啊!
突然間我想到,那麼說來,王府既沒有年輕女子,又怎麼會備有衣裳跟頭飾?先前雲楚告訴我的……?我壓低了聲音悄悄對雲楚道:“你騙我!”
雲楚衝我眨眨眼睛,一臉坦然的表情!彷彿在說是啊,我騙了你,你能怎麼樣啊?
…….梨花樹梢月影照。
秦桑跟劉光遠去書房談論兵法去了,這院中又只剩下我跟雲楚兩人。
我目光灼灼看着他,“爲什麼要騙我?”他並不回答,只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我的嘴角,我面上一紅,想起油膩忘記擦乾淨了!
想來我方纔這個摸樣質問他,真……丟臉!
我窘迫低頭慌忙擦拭,手卻被雲楚輕輕攥住了,感覺他傾低身子,擡手輕釦住了我的下巴,緩緩地擡了起來。
眼前是雲楚流光溢彩的雙眸跟噙着笑意的彎彎嘴角,月光在他的面龐鍍上層極爲柔和的瑩色,他就這樣含笑看着我,這麼近,近到能感受他溫熱的呼吸。
滿心……盛放出一朵朵的炫目煙花!突然有種窒息般的感覺,下一秒,我猝不及防地被雲楚摟進懷裡,耳邊低聲響起:
“真喜歡你,憑你無論是怎樣,也一樣……喜歡!”
雲楚的手輕輕撫拍着我的背,我整個人都被他身上清淡的體香縈繞着,這一刻彷彿墜入洪荒天地混沌,只有他堅實的心跳聲,側耳傾聽着,瞬間暖如花開!
擡頭看你的髮梢你的眼,你的輪廓你的眉間,只剩那句我糾結的話,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得……心都疼了!……
……書房的燈下,桌前的雲楚正凝神思索有條不紊地在紙上書寫,推門聲響起,秦桑踱步進來,雲楚擡起頭看他一眼,心中明瞭:“六叔,你有話對我講?”
秦桑猶豫了一下,低聲地說:“雲楚,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雲楚放下手中的筆,慢慢走到窗前背手而立,眉宇間極少見的英氣飛揚,天籟的音質在寂靜夜裡分外清晰,開口卻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淡淡:
“六叔,我要……扭轉……這個局!”
雲楚眼中寒光閃過,一字一頓道:“不——惜——一——切——代——價!”
秦桑大驚失色,急迫道:“雲楚,你?!”
雲楚沉默了一會兒,繼而幽幽長嘆,語聲又柔轉道:“只希望上天,能多給我……一點……時間!”
秦桑心中絞痛,神色黯然看着他,好半天才勉強吐出一句:“雲……楚……啊!”
雲楚的脣邊掠過一抹淺淺的笑:“你放心,我也會……爭取,這個時間的!再說……我……還有……舍不下的,自然也包括……六叔你!”
這話說得太過煽情,秦桑頓時眼中溼潤,情同父子,兄弟,這麼些年看着面前的少年一步步艱難成長,是怎樣的痛苦,怎樣的掙扎。
這世上,只有他才清楚地知道,這些歲月裡雲楚承受的……所有!
兩個人都不太習慣這種感傷的場面,秦桑下一秒連忙轉開道:“哼,說得好聽,舍不下六叔,其實,舍不下的……”他止住了話。
雲楚海般幽深的雙眸泛起一絲絲波瀾,窗外,月上中天,映着他蒼白的面頰,粲然一笑頓如春風拂面。
是啊,他心中默唸,舍不下的……還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