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是師兄?”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
“大的照顧小的,天經地義!”
“若我是師姐,你是師弟,也照顧你沒說的,”我頓了頓,補上一句,“並且還不會嘰嘰歪歪的!“
”長兄爲父,見師兄如見師傅!”
“保護師妹是應盡的職責,師傅他老人家沒說過麼?“
天放啞口無言地望着我,不由嘆氣。
”真快!“我忍不住出聲道。
熟悉的小院近在眼前,天放停下腳步,落在牆外,接着帶我飛身上去。
天放帶着我停在那一處來過的地方,留心院內的動靜。
這個時辰,很少有人還會醒着,甚至連上次那位攪局的戲班主也沒出來碰面。
很好理解的,戲班子來一趟宮中最大的任務都圓滿了,心事落地,這會兒就沒有理由夜半睡不着在院中行走了。
不像上次,他還對天放的意圖摸不準,心懸着的緣故。
天放帶着我下去,他前面引領我,不多時就到了他住的屋子。
我這一回可算是自來熟了,沒等他說話,就走了進去。
我四下掃一眼,給自己挑了張最大的椅子,舒服坐下來。
我將背倚靠上去問他:”打算怎麼過宮門守衛那一關,師兄你跟我說說,我心裡纔有底啊!“
關於這件事,樑雪同樣跟我商量過,她自己也存了要出宮去的念頭,對宮門口那道守衛的事分外留心。
天放坐下來,動作極快的伸手將我的手腕抓了過去。
我猝不及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慌忙拍開他道:”師兄你做什麼?!“
下一秒想起我這位師兄大人醫術遠遠在我之上,我趕緊解釋道:”我看過了,沒事的,你放心。“
”小菱兒!“從在小院見面到現在,他才恢復了原先對我最常用的稱呼。
我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在他面前轉了轉道:“師兄你看我好好的。來的路上你都說過我腦子動得快,還能有什麼事兒呢?“
我要撇清關係,還是師兄的稱呼最合我心意。
”師兄,手上這點傷。小意思,幾天就好了!”我衝他晃了晃手臂道。
“你要是還不放心的話,“我想了想,對着天放道,”師兄你給我瓶傷藥用着。你看如何?”
天放看着我,眸中起了波瀾,他忍不住搖頭。
天放走到一旁,從cuag底下拖出個箱子來。
他開箱子取了點東西,轉身朝門外走去前跟我說:“小菱兒,你在屋裡休息一會兒,我出去一趟。“
”你將門關好了,我大約半個時辰就回來。”臨走前天放叮囑我道。
......他走開了,我好奇打量了一遍剛纔被他拖出來的箱子,沒抑制住探究的念頭。上前打開了往裡看去。
箱子蓋板打開,除了一眼能看到的衣物還有一個木盒,我對這類東西的興趣最大了,迫不及待地就想打開看看。
但我還是遲疑了一下,慢慢打開了盒子,裡頭裝的是戲班子內常用的東西。
每個戲班子都有的,就是他們藉以承裝那些往臉上用來抹的粉彩的盒子。
換做旁人,大約不會有太大的興趣仔細查看。
我不一樣,正好戳中了我感興趣的一面。
於是我打開看,將鼻子湊過去一個一個貼近瓶口聞。
仔細聞着的時候方能辨認出其中有幾個裝有藥粉。瓶外塗了香料,瓶內另有乾坤。
我手裡握着瓶子心思一轉就明白過來,香料是爲了迷惑宮門口盤查的守衛。
每天他們手裡經過的物品有多少,其實就算天放直接在粉盒的瓶中承裝藥粉也未必會被一一驗看。他不過是比較細心罷了。
戲班子用的粉彩中爲了護養肌膚往往會添上些花露一起調製,本身就帶了香味,這種香味接近他用來掩蓋氣味的香料。
這是天放他爲了進宮來,臨時想出的僞裝法子吧?
看來他到國都城有些天了,否則不會在短時間能準備好,或者是他來之前就在預備着了?
我不得不說這一招有效。哪怕守衛打開聞了都很難辨別,因爲只有熟悉藥性的人才能辨識!
我繼續在箱子裡翻找,這一回從夾層中找到了一個卷軸。
正待打開呢,門口忽然閃身進來的人影停在我背後,將我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要半個時辰纔回來麼?師兄!“我有種被抓了個現行的尷尬,心虛地道。
”我要是不那樣說,你會這麼大膽子來翻我東西?!“
天放手上端了一個蓋碗,站在我身後,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我,脣角含了笑意。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家師兄一向來都跟狐狸似的狡詐。
居然跟我說要去半個時辰,我也就信了。
我想不出解釋的話,只好沿用老招數,沉默是金。
看我垂着腦袋站在那裡沮喪的樣子,天放終於笑出了聲。
天放看上去並不生氣,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撫了撫我的腦袋道:”好了,箱子裡的東西想看就看,但是先得把藥喝了纔好。“
揭開碗蓋,裡頭是冒着白氣的藥湯,滿到快要齊碗口了。
他能將這麼一碗湯藥端過來,居然半點都不灑,我也是醉了!
我望向他的眼神滿滿都是羨慕啊,何時我也能有他這樣的身手呢?但是靠近聞了聞湯藥的味道,我搖頭道:“今晚喝過一次了,跟你這個藥的配比差不多的。”
“哦?”天放奇異的挑了挑眉,盯着我問,“誰開的藥?就是那位請來的大夫?”
“不錯,樑雪去請的,”我強調了一下道,“也住在西南片,跟趙美人一樣的身份,你不是知道麼?”
“師兄你記性不好啊,今晚唱戲唱糊塗了?”我提醒天放道,“那位。咱們可是去聽過牆角的。”
”還是你帶着我一起去的哦!“我特意跟他強調。
“是他?”天放眉間一動,視線跟我對上脣角蘊藏笑意道,“倒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可以去太醫院任職,”我想了想道。“像他那樣的人才反正放在西南
片女帝也是不用閒置着,倒不如去個用得上他的地方。”
“小菱兒,你說的是什麼怪話!”
天放臉色一變低聲轉移話題道,“既然前頭喝過的藥湯差不多的,這碗我特意熬好的。你少喝幾口就是了。”
“這種補湯,喝多了不會上火麼?”
我嘀咕了一句,其實我是曉得沒有大礙的,只不過這藥的味道,叫人不敢恭維啊。
天放盯着我,勉強還是喝下去半碗藥,他滿意的點頭道:“小菱兒,每回都是這模樣多好,乖巧聽話的很。”
“你想得美。”我白了他一眼道。
藥湯的苦味還縈繞在嘴裡,我四處望了望。一時間心中感傷,太久沒喝藥了,都快想不起曾經某人給我的標準配置了。
天放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從箱子裡取出一個紙包,交到我手上道:“自個兒選。”
打開一看,正是集市上的蜜餞鋪子買的果脯,我頓時忍不住笑道:“早知道有這個,就不討價還價了。”
扔了顆梅子在嘴裡,酸甜的滋味霎時衝散了那股子揮不去的苦澀。
我心情大好,看着天放笑嘻嘻地道:”師兄。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女人了,隨身還帶着零食。“
天放伸手就要往我的腦門上叩,我連忙阻止他,用那隻受傷的手擋在前面。
他眼眸沉了沉。只能打住,我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小樣,剛纔怎麼沒想到呢!
這纔是阻擋他最有效的方法啊!
天放雖然不能動手了,但是嘴上還是不肯饒了我:”進宮之後更加不學好了!”
他皺眉看了我一眼,語音提高了幾分道:“越來越壞。完全管不住。“
”你沒聽師傅說過麼?底下的徒弟要成長起來,就是多放他出去闖闖,功夫會長進,見識也廣了。“
”宮裡宮外的,雖然有差,但是沒太大差別,我壞一點有什麼不好,”我目光對上天放,狡黠笑道,“能坑自家師兄的,才能不被外人坑!”
“話說你這麼狡詐,坑你很困難,是不是?“
天放吸了口氣,在我跟前閉了閉眼。
”師兄,你來最好了,我闖了禍都有人替我收拾爛攤子,想到這一點,我心情更好了!“
我毫不掩飾望着他咧嘴一笑道。
“趕緊跟我說說啊,師兄,“我再一次坐上了椅子問他,”出宮之後安置的地方,憑你的謀算,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說說咱們要去國都城哪裡住?”
“你打算......是直接出城去?”
我看着天放遲疑的表情沒回答,一時間竟然有些摸不準道,“要是你真的打算直接出城的,我恐怕得晚一步。“
”因爲我在國都城還有點事。”我沒忘記我的計劃。
得找個固定的院落住上幾日,隨身帶着的那包果實應該等不起太長的時間。
天放沒有回答,他走到箱子旁,再度俯下身子拿起那個被我扔進去的卷軸。
他直起身子走到桌邊,在燈火的映照下,將那個卷軸慢慢推開。
”師兄,你也帶着地圖?“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你對西蘭的地形還不太熟悉麼?“
天放招手示意我湊近了看,我手肘趴在桌上,枕着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腕看着桌上的地圖。
我不是第一回瞧見西蘭的地圖,但是以往我看的關注的都是宮內的地形,關注的點跟現在不同。
天放在紙上點出了要去的地方,我會意的點了點頭,這一片並未出國都城門,這樣一來,我住在裡面要去街上也不會太難。
國都城中的藥鋪應該能找到我需要的藥材,我很滿意他的安排。
我盤算着留在國都城的時間大約兩三天就行了,只要尋找藥材的過程順利,幾家大的藥鋪能買到我所需要的東西。
商議完出宮後的事宜,我望着天放道:”現在,你總可以跟我說說明早的計劃了吧?師兄。“
......西蘭皇宮內一隅,夜深人靜,黑衣的身影從林間掠過。
不過須臾之間就從高牆飛了進去。
絕頂的輕功落在旁人眼中,真的是跟”飛“都差不多了。
那人熟門熟路的到了一間偏僻的屋子跟前,停在那裡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像是宮內某種鳥兒的鳴叫聲,屋內的人卻瞬間被驚了一跳。
還是來了?!等了這麼久,那個要找他的人還是來了。
他推開門出去的時候,身上還穿着馬房內雜役的衣裳。
他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接着便往馬房後頭的林子趕過去。
他跑得飛快,知道找他的人肯定是在那片林中等待着,是以,不敢怠慢了。
不過多久,他出現在了樹影瞳瞳的夜色中,站在樹底下他惶恐看了一眼樹上,來找他的黑衣人身影一定是隱匿在了其中。
......“前兩日,剛剛有人出宮了,去往北地的大軍中,沿途會跟先遣的人員匯合。”
“這兩天也沒聽說有新人要來頂他的缺。”
樹上的黑影低沉道:“天亮前會有個人來你這裡,到時候安排他一個位子。”
“這幾天不會有功夫來查馬房的人,你給我記好了,那人的形貌特徵......”
......夜風從窗口透進來,窗外的霧氣似乎淡了些,能隱約瞧見院牆外那株大樹了。
我看着天放詫異道:“那位小學徒的缺由我頂了的話,他該怎麼出去?”
“這個你放心,我早就接洽好的,他會在宮中安穩呆上幾日,不會影響到咱們離宮的。”
“師兄,我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是輕易別要人性命,哪怕不是死在你跟我手裡的,“我嘆了口氣道,”對於無辜的人,我於心不安。”
天放會意點頭道:“他沒有性命擔憂,不日女帝就要出征北上,到時候自有機會能混出宮去。”
“你跟我眼下着急,就暫借他的身份給你一用。”天放語氣坦然地道。
“師兄,我明日要怎麼跟戲班子的人說?”我皺眉道,“同樣都在一個戲班子內,他們是朝夕相處的人。“
”我能易容成對方模樣,不讓他們起一點疑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