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護衛看向天放解釋道，“他們坐在那邊光是喝茶，很少說話......”
比起在客棧大堂內坐着的其他人，那倆的確顯得太過安靜了點。
“咱們一共去了三個人，他倆覺得時辰差不多了，讓我先回來等您。”
護衛說話間朝同伴所在的位置望了望。
天放順着他的眼神看去，這會兒跟隨他出門的那位又恢復了沉默安靜的樣子。
他帶出來的這幾名手下，個性都不太一樣。
“是否提到關於他們家那位小主人的相關訊息？”
天放瞥了他一眼，隨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應答的護衛聞言對着天放立即搖頭道：“主上，他們未曾提到過，只說到其餘人出門去了鎮上。”
護衛頓了頓，接着道：“他們聽着倒是比在酒樓雅間那會兒待着的時候......話要少得多。”
“難道是換了人？”
天放喃喃低語了一聲，接着他便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接話道，“一定不會是在雅間內說話的那倆。”
聽言，護衛飛快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天放。
他投向天放的目光中滿是佩服。
護衛心中暗道主上未曾親眼見到，居然都能猜得出來，好像神了一點！
天放的判斷力很強，就像跟着他們同去的一樣。
“沒錯，您說得很對，”護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語氣誠懇地道，“其中一人看着明顯生疏些，彼此間不熟悉。”
天放淡淡一笑，視線轉向另一側，眯了眯眼睛。
“所以......話就變得少了，”天放目光轉到屋子的角落裡，看向那名跟隨他出門的護衛。
哪怕是在他身邊的人，都有同樣的習性，何況別人呢！
也許人與人之間，談話的內容，話題的多少，都得建立在相互間信任熟悉的基礎上。
如果沒有具備充分的條件，自然沒法講話題展開了細說的。
雙方心中都有顧慮，怎麼可能敞開心扉呢！
護衛想了想，對着天放補充道：“不過，主上，咱們在那邊聽了好一會兒，也不算沒有收穫。”
護衛頓了頓，接着道：“主上，咱們坐的位置......旁邊桌有客人跟王師的人熟悉。”
“聽到那些人提起，證實的確有王師的人停留在鎮上了。”
天放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護衛的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但是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因爲是在他預料當中的事情。
王師人員龐雜，如此大的一支隊伍，同樣身爲西蘭人，難免會有跟其中成員認識的。
這也是軍營中若是有點風吹草動很難被完全隱瞞住的另一個原因啊！
天放聽言思慮後，看向護衛帶着詢問的語氣接話道：“那些人......具體說了些什麼？”
“主上，他們提到王師的人留在鎮上真的是爲了先鋒營的事情。”
護衛語調幹脆地道：“說是可能要在本地招募人手，補充進缺了人的先鋒營。”
“不是有失蹤案子在先麼，說的就是這件事。”
護衛看向天放道。
聽言，天放再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隨後將杯盞擱在了桌上，他的嘴角綻開一抹笑容道：“之前我跟你們提到過的，女帝的心思多半是這樣。”
是的，很顯然也是被天放猜中的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到了天放這裡，整個局面變得明朗不少。
自家主上比較擅長梳理脈絡，將繁雜的局面整理清楚，撥雲見日。
護衛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些帝王心術，自然是要同等段位的人......彼此間會比較瞭解。
懂得對方在顧忌些什麼，也能猜出對方的小心思。
室內沉默了一陣子，天放像是在思索問題，手指輕輕叩擊桌面。
兩名護衛則在一旁安靜等待着。
大約過了一刻鐘，天放才接着道：“人留在這裡，打算要儘快找齊人手。”
他嘴角輕輕扯了扯，帶了點漫不經心地語氣道：“不過......真心想找些合適的人，未必會那麼容易。”
“哪裡是說找就能找到的呢！”
天放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桌面上，起身在室內來回徘徊了幾圈，接着停在窗邊看着外頭的雨勢。
就這麼會兒功夫，外頭的雨越下越大，瞧着有接近暴雨的趨勢。
這麼大的雨，要是在山中趕路，恐怕道上經過山溪的地方，水勢又會暴漲了。
眼下，小師妹怕是仍在途中呢......天放眼神凝了凝。
......隔了一會兒，他收回思緒，方纔望向室內的兩名護衛低聲道：“我想女帝一定會適當放寬了界線的。”
“或者說是給些優厚的條件......”
天放語氣強調了一下道：“畢竟先鋒營跟王師隊伍中別的位置可是不一樣的。”
天放說出這句話，在一旁的護衛愣了愣，隨後眼中流露出的敬仰之色更甚。
他忍不住附和道：“主上料事如神，女帝的確是給了優厚的條件，擔心找不到人呢！”
“主上，但是這樣一來就一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麼？”
護衛心中也有疑問：“會不會弄巧成拙，條件給的越是優厚，別人的顧忌反而更加多呢？”
護衛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看向天放目光定定地道。
天放聽言沉吟了下搖頭道：“不會，還是那句話，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他看向護衛，語氣肯定地道：“女帝給了優待的條件，當然還是會有人樂意前往的。”
天放語氣一轉，接續道：“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先鋒營每回打仗的時候，照樣有活下來功成身退的人。”
“這種人也不是一兩個，賭的就是運氣！”
這一刻，天放卻不知道，在遠離小鎮的山中，他家小師妹有些地方跟他極其類似，同樣的想法也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腦子裡。
算是同門的緣分跟默契了！
面對不同的情景，雙方的分析很類似。
“來，你跟我細說一下，聽到的所有內容。”
天放有意知道得更多些。
......剩餘的兩名護衛這會兒還在客棧前院底樓的大堂內。
他們的桌上除了茶水，還有另外點的吃食，不過茶水倒是喝了不少，然而吃食基本上沒怎麼大動過。
護衛看向那名受傷的同伴，語氣之中蘊含了幾分關切地問：“你若是撐不住，可以先回去小樓休息。”
他看了一眼窗外道：“這會兒咱們主上應該已經從街上回來了。”
先前護衛讓另一名受傷更重些的同伴回去休息，順帶等候從街上回來的天放。
這會兒瞧着隔壁桌子一點動靜也沒有，他起了讓另一名同伴也回去休息的念頭。
守着旁邊桌兩個悶聲不響的人，有什麼意思呢？
沒有新的發現，不如就讓同伴回去好了。
護衛心中是這麼想的。
未了，同伴立即搖頭道：“這點傷無礙的，還是再等等。”
“總得看看這幫人會有什麼新動向，他們的人說不準也快要回來了。”
同伴拒絕了，因爲有自己的想法，留守在客棧內等着的人，當然很難有新消息。
比起他們，外頭行走的人或者能更快得到些小道消息的。
想探聽多一點內容，當然需要耐心等着的。
“好吧，拗不過你，你既然這麼堅持，咱們就再等等，看看他們的人是不是會回來客棧。”
護衛隔着點距離，目光始終在那一桌的兩個人身上逡巡着。
看他們平靜的神色，看他們慢慢喝着茶。
護衛心中嘀咕了一句，對方瞧着倒是比自己有耐心多了。
雙方都沒有大的舉動，跟周遭嘈雜的環境比較，這兩桌的人都顯得比較安靜。
護衛的視線轉向另一側，那桌客人同樣是來了很久了，從落座開始交談到現在。
先前那會兒，另一名同伴還在的時候，就聽到那桌人在悄悄議論王師的事情，他們仨都聽到了。
聽到的消息自然是有關王師先鋒營的事情。
就跟自家主上在來時途中預料的那樣，王師到了鎮上不可避免會有些動作。
聽那一桌人提到，打算在小鎮還有附近地域找一些熟悉地形的人加入王師的先鋒營，聽說還給了很不錯的條件。
其實，冒險參軍的人，那些給出的銀子，多半都留給家中親人了。
反正軍中吃住不愁，也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
三名護衛聽得很仔細，回想一遍，心中還是有些感慨。
那一桌人眼下已經轉了話題，在談江道封航的事情。
從肅州往北，冬季航道是年年封閉的，要等開春才能繼續通航。
這些話題，護衛明顯沒那麼多興趣，只是在一邊隨意聽聽的而已。
......窗外的雨勢加大，不光是在店堂內坐着的護衛，別桌的客人也將視線投向窗外觀望。
這會兒，他們密切關注的那一桌，兩個人忽然間開始說話了。
“咱們的人還沒回來，之前你也聽到......王師的人在鎮上要開始招募人手了。”
“沒錯，我聽到了，你打算做什麼？”
倆人對視了一眼，正在這時，大堂門口，進來幾名樣子狼狽的客人！
那幾人看着身上都被雨淋溼了，想必是一路小跑，從街上過來的。
“哎，真倒黴，說下大雨就來了一場大雨，都不帶停的。”
護衛望向進來的那幾位客人，其餘人的目光也停留在他們的身上。
好在客棧的小夥計反應很快，客人擦拭了一下身上的雨水，挑了店內靠近炭火的位置坐了下來。
巧的是，他們的位置同樣離護衛坐的地方很近。
這幾個人一坐下來就開始議論起鎮上新近貼出的打着王師招募先鋒營的告示。
終於不再是傳說中的小道消息！
官府的告示一出，開的條件都是明明白白的，白紙黑字寫在告示上。
護衛在旁聽到，皺了皺眉正打算跟同桌那位商量，不遠處壓低了的對話聲傳來。
“不如你留在客棧內等着，我去外頭街上看看，確認一下官府出的告示。”
對方當機立斷，動作比護衛他們這桌更快。
那人從門口出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護衛歪着頭想了想，接着看向同伴道：“那桌子，只剩了一人......看樣子，咱們也不用留兩個人了。”
護衛低頭思索後道：“他們的人......去察看總要費些功夫的。”
“不如我也跟着去瞧瞧，你在這裡安心等着便是。”
護衛提議道。
“如果等我回來，那桌別的人都沒回的話，咱們就直接去小樓找主上，將具體情形說一說便是。”
同伴斟酌後點頭。
護衛起身，循着那人離開的路線，同樣從客棧裡走了出去。
......傍晚時分，幾個人正式彙集到了小樓上，天放所在的房間內。
護衛跟隨着去街上行走過，瞧見官府貼出來的告示，幾乎是將原文背了一遍。
天放聽言笑道：“看來的確是很難找到願意去先鋒營的人，瞧着給出的價錢委實不低。”
“除了招募先鋒營的人，還有其餘人手麼？”
天放心念一動，望向護衛問道。
護衛頓時一愣，看向天放道：“有的，不光是先鋒營缺人，還有一個地方也是缺人......”
......“大少爺，外頭的雨勢很大，你看這麼寬的河道，水流還有上升的趨勢。”
行走了一程，一旁的衰大叔忍不住對着傲嬌少年開口。
眼下，我們走的地方還是兩股水流匯聚而成的。
至少水溫沒那麼低。
行走其中雖然有些阻力，感受比先前要好得多了。
一直靜靜跟隨着隊伍的我，腳步不禁慢了一點。
我聽到少年迴應他道：“山裡的雨不太可能連着下的，多是陣雨，只要這水流相對還算平緩。”
“哪怕水位略高一些，暫時不用擔心危險。”
是這樣的麼？
聽言，我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只在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話說......山溪水暴漲的局面我也曾經看到過的。
因此，我總覺得面對眼前情形，實在不能輕易將話說得太滿了，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