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李顧問展農家把式 幺妹子黑土地挖金
難怪幺妹子跟馬林彙報時說，“李小摳這個技術顧問真不是白給的”。自打大隊黨委批准他迴歸生產隊並擔任農業技術顧問後，李小摳真是記住了馬林的囑託，只爲集體摳，不爲自家摳了。在協助馬蘭她們姐妹種好地的同時，他向大隊長樑軍和王宏建議，利用甸子上一條鹼溝進行人工熬鹼，保證賺錢。
大隊採納了他的建議，迅速組織人力物力，每天天不亮就齊聚到鹼溝邊上掃鹼土，然後就地熬製，不到二十天就熬製了土鹼兩萬多斤。大隊原本打算推向市場賣掉，至少能賺四、五萬多元。可老班長金一南用過一看，煮苞米餷子、熬小米粥和蒸饅頭、花捲等等，比用市場買的純鹼好吃多了，竟領着炊事員全部搬到食堂庫房鎖了起來，一斤也不讓賣。孫秀雲大姐的濱江市下崗工人飯店相繼開業了七八家後，由於大餷粥、小米粥和饅頭、花捲、大果子銷量特大，用鹼也多，金一南不讓賣鹼還真的做對了。
麥收剛一開始，幺妹子這個惜地如金的四川姑娘見過後大片麥地閒置，詢問“李老叔，咱這一百多畝麥地肥大、土質好，收完麥子撂荒大半年太可惜了，能不能種點下霜前趕趟的莊稼”？李顧問想了想說道：“你和你那些哥哥們不是都願意吃你媽——我馬大嫂醬的生瓜瓢鹹菜嗎？要是收完麥子馬上種，到秋後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保證能結出很多生瓜蛋子，比春天種的瓜愛接多了”。
結果，在李顧問的指點下，姑娘們和副隊長徐志強沒等麥子收完，就開始趟地、耙地、起壟，種上了二十多畝地的香瓜，還種了八十畝早熟的當地小青蘿蔔。有些不懂行的農民看了直搖頭，說這李小摳和機耕隊的丫頭們簡直瘋了，哪有吃香瓜的季節種瓜的；“頭伏蘿蔔二伏菜，三伏種蕎麥”，她們這三伏種蘿蔔不是瞎扯？聽了這些，李顧問只是笑了笑說：“我們是不是瞎扯，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青苞米下來後，孫大姐的下崗工人飯店需求量簡直太大了，許多顧客嚐到了金頂子苞米香甜、好吃還有點黏性，一穗煮熟的青苞米和烤苞米一元多錢也買，以致五里鋪大隊一天給她們送去兩東風卡車還滿足不了。眼看着五十多畝地的苞米掰沒了，李顧問又向馬蘭、張娟和“陳二嫂”馮敏建議，趕快把苞米杆割掉，打成青飼料喂牛、喂野豬，然後把茬子絞碎，趕在“秋分不生田”前起壟種上秋香菜、秋菠菜和臭菜，到時準能賣上好價錢。
幺妹子張娟和她的農業科研小組姐妹，在地頭地腦、生產隊場院邊、機電井旁、馬大娘屋外的園子邊上和村子街道兩旁花池子裡，種下的她從四川老家帶來的兩千多棵冬瓜秧，由於陽光、肥水充足和通風好，侍弄精心，簡直到了瘋長的地步。以致冬瓜後來越長越大，不得不到處搭起了冬瓜架，還得貼上警示標牌，告訴社員特別是少年兒童不要接近，以免掉下來砸傷。
大隊的一千多畝大白菜，採取了李顧問的草木灰嗆蟲子和野蒿子治地蛆的措施，兼有菜地周圍土房子屋檐下上千只燕子的日夜守護，以及大白菜壯芯之前集中人力抓蟲子的辦法，即使沒噴灑一點農藥，也沒有生蟲子，而且越到白露時節長得越快。白菜葉子綠油油地鼓起了小包包，每棵都有二十多斤左右，還有的竟然長到三四十斤。李顧問喜不自勝地說：“除了一九五八年大躍進那年，青山大哥領着我們幹出了這樣的好年景，還從來沒見過牛心菜長得這麼大這麼好，到底是集體力量大，菜地土鬆肥多侍弄得勤哪”！
在李顧問指導下踩了二遍格子的一百多畝穀子，長得又粗又密，穗子又大又長，粒子特別飽滿。馬蘭故意讓幺妹子留出的那一小塊沒踩格子的穀子卻是稀稀落落，一棵棵弱不禁風的樣子，對比十分鮮明。就在李顧問和馬蘭商量着多買些鋼口好的鐮刀，改收割機收割爲人工割地，馬蘭暗地裡決定履行“秋後若真應驗了，本姑娘一定給你李小摳買上一箱五里鋪高粱酒，外加兩瓶我爺爺喝的那個五里鋪陳釀”諾言的時候，幺妹子張娟、王玉秀等姐妹跑來報告：“大隊長，不得了了，谷地裡黑壓壓一片小鳥，正在吃咱的穀子，怎麼趕都不走，估計一天下來幾百斤穀子都不夠它們吃”。
“哎呀這下子壞了，你爸爸我老大哥活着的時候就有這麼一年，穀子大豐收卻被山雀吃了大半。唯一的辦法，就是想法抓住它們、整死它們。你七哥牟興軍肯定有辦法”。李顧問說。
“好吧，我立即通知老悶想辦法治它們”！馬蘭說到做到，找到牟興軍後當即說道：“七哥，現在交給你一項緊急任務，不管採
取什麼辦法，也要把谷地裡的鳥害治住，否則咱們一天就會有幾百斤穀子進到鳥肚子裡了”。
牟興軍趕到谷地一看，見一羣羣山雀黑壓壓地站在穀穗上啄穀粒，這邊趕跑了又落在那邊，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他立刻騎上調度室的摩托車，到甜草縣市場買回了四百多延長米專門用來捕鳥用的粘網。在幺妹子、王玉秀等機耕隊的姐妹協助下，用一些三米多高的竹竿把粘網分成四組，支在谷地裡面，然後大家從四面八方往粘網處趕鳥。一下午時間就捕捉到三千多隻只在春天抱窩時才捉蟲子喂小鳥，而後則以穀物和草籽爲食的蠟嘴山雀。接下來到收割前的幾天裡，儘管牟興軍帶領機耕隊的姐妹們共捕殺了一萬多隻蠟嘴山雀，但每天仍有不少來偷吃穀子的。
李顧問告訴她們，這是一種害鳥，光吃穀子不說，站在穀穗上蹬掉的穀粒子更多。它們秋天裡互相傳信，冬天叫雪雀子，治不住明年還會更多。穀子損失鳥賊補。五里鋪人把這些蠟嘴山雀醃製好後拿到甜草縣飯店特別是送到省城的孫大姐下崗工人飯店，一時成了價格不菲的美食。孫大姐不得不急令各分店經理：“不賣了不賣了，趕緊留點後手，時令過了，咱們的五里鋪基地已經沒貨了”。
收穫的季節，幺妹子張娟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高興地給馬林打電話：“大哥，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和姐妹們種的大冬瓜，最大的達到二百多斤，你信嗎？在我哥犧牲的那口機電井旁種的一棵秧接了兩個大冬瓜，最大的一個有二百一十多斤，小的還一百多斤，是全國都少見的。甜草電視臺專門來錄了像做了報道”。
“真的嗎，老妹子？要果真這樣，我看你們乾脆把它和咱們那一顆四十多斤的牛心菜拉來一些，給省委省政府報喜，讓各級領導們看看咱們五里鋪集體經濟的成果”。聽了馬林大哥的鼓勵，幺妹子急忙說：“大哥，那先不跟你嘮叨了，我得看快去和樑四哥、五哥和老姐他們彙報去，看看他們怎麼想、怎麼安排”。
第二天上午，濱江省委省政府機關大樓前面，突然開進了兩臺東風卡車，停車後立即打起了“冬瓜212斤，牛心菜46斤，創全省紀錄——甜草縣五里鋪生產大隊向省委省政府報喜”的橫幅。一時間，樓前人聲鼎沸，車前圍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這個創全省紀錄的東西到底啥樣，是真是假。
馬林隨着申書記等省委省政府領導來到樓下後，申書記止不住內心的喜悅，吩咐辦公室的同志立即通知各新聞媒體，來見證這個紀錄。爲了讓大家心服口服，他還特地讓人擡來一鋪平板秤，當場過秤。結果，過秤的同志彙報說：“五里鋪的秤不準，冬瓜212.5斤，牛心菜46.5斤”。申書記當即決定，五里鋪的同志看來盡做賠本買賣了，就把這鋪秤送給他們了！濱江日報和電視臺的同志，誰能把這個冬瓜扛回去就歸誰！申書記剛一說完，張娟立馬抱起這個大冬瓜走到他面前等待接的人。“哇”！一霎時，全場人驚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個身高僅有一米六十多的丫頭咋這麼大力氣。
當馬林告訴大家，這個冬瓜就長在張寶烈士犧牲的機電井旁，種冬瓜的和抱冬瓜的就是張寶的同胞妹妹幺妹子張娟時，全場頓時想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申書記即興吟詩一首：“烈士的鮮血滋潤了沃土，育肥了五里鋪集體經濟，結出了前所未有的碩果，培養了冬瓜妹這樣後來者”。說完，申書記和省委省政府領導，團團圍住張娟，留下了一張令張娟激動不已的合影。“冬瓜妹”的名字從此也大量出現在各級新聞媒體上，成爲甜草縣乃至全省家喻戶曉的人物。隨後，馬林又讓張娟親手爲機關食堂做了一個“冬瓜蝦仁”、“冬瓜排骨”和“冬瓜牛肉”等菜餚，以及五里鋪的金頂子大餷粥、大餅子等主食，只吃得省委省政府上下無不交口稱讚，說“從來沒吃過這樣可口的好東西”。省政府主要領導當即表示，立即獎勵給五里鋪生產大隊二十萬元，今後各個部門要多關心、愛護、宣傳和支持這樣的農業集體，要讓五里鋪成爲咱們的主、副食供應基地。
然而世事難料，在五里鋪採摘最後一批冬瓜時，大隊長樑軍見冬瓜妹張娟所在的一個冬瓜架突然傾倒，如不迅速躲開，後果不堪設想。他來不及多想，一掌把張娟推出冬瓜架外，自己則被三四個上百斤的冬瓜連架子砸倒在地，昏迷不醒。經衛生隊和縣醫院細緻檢查，雖沒傷筋動骨，只是臉和脖子上被冬瓜秧刮出了血道子，但卻怎麼也站立不起來。眼看着秋收大忙季節，自己躺在牀上，大小便還得人扶人放，他急得直掉眼淚。冬瓜妹耐心地照料這個和自己二哥張寶最投緣的樑四哥，
不假思索地勸道：“四哥你千萬不要着急，安心養傷，有五哥、六哥和老姐他們張羅，全大隊的生產經營一點都差不了。即使你真的起不來了，幺妹子照料你一輩子，我保證說到做到”。白雲不顧即將臨產，身子沉重，沒日沒夜地查找醫學資料，打電話給原來的教授和同學諮詢，再就是向乾爹王先生請教，都沒有找到病因和有效的治療辦法。馬林得知消息從省城回到五里鋪，看到樑軍這個親密戰友如此，也只是乾着急。
秋收仍在照常進行。經過一個多月的生長，被人譏笑爲“瘋了，哪有吃香瓜的季節種瓜的”麥地香瓜，結出了比春季正常種的多得多的生瓜蛋，足有十萬多斤，還摘下來上千斤熟了的香瓜。醬菜廠的人們樂壞了，說這些生瓜蛋子做成了高級醬菜，要比賣香瓜值錢好幾倍。幺妹子和她的姐妹們在水渠兩旁栽種的芹菜，一夏天割了三茬，賣出了好價錢。下霜前，姐妹們又抓緊時間，用洋叉和鐵杴把芹菜根全部挖了出來，足足拉了三大汽車，被醬菜廠的人們稱爲“醬菜裡的小人蔘，最好不要外賣，留着咱五里鋪自家人吃”。
李顧問指導種下的秋菠菜、香菜、臭菜和小青蘿蔔，沒上一點化肥，長得黑綠黑綠的，由於保鮮時間長，不易爛、好儲存而且吃起來味道好，一上市便被顧客瘋搶。急得濱江市下崗工人飯店的孫大姐不停地來電話催促，“我這裡全包了，有多少要多少”。她心裡十分清楚，作爲農業縣的小小甜草城都瘋搶的農產品，拉到省城肯定能賣上大價錢。
由於提前向省委省政府報喜，再通過媒體的傳播，五里鋪大白菜的銷售狀況可謂史無前例。省委省政府機關、甜草縣機關和各個兄弟單位提前預定，價格高出市場許多也要，還得到了朝鮮等大量製作和銷售酸辣白菜國家客商的青睞。有個國家的客商甚至不惜拋出比大米還貴的雙倍價格，對五里鋪大白菜志在必得。然而，五里鋪生產大隊黨委成員們一研究，卻決定無償贈送給朝鮮客商十萬斤。大隊長樑軍和副大隊長王宏認爲，鮮血凝成的中朝人民友誼是無價的，白給朝鮮人民值得。致使那個不惜出雙倍價錢的國家客商大爲不解：“做買賣哪有這樣做的？難道中國人盡做賠本買賣”？而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領導人得知這一消息，感動不已，迅速指示本國的主管部門，大力宣傳中國五里鋪同志的國際主義風尚和精神，一定按當地價格付錢，爲中國五里鋪能派專家來朝鮮傳授種菜技術提供各種便利。
金頂子苞米更成了縣內外、省內外的搶手貨。三千多畝苞米沒等收完，買苞米食用的和買苞米種子的人們就陸續找上門來。冬瓜妹和李顧問一看大有可賺，便和馬蘭等大隊領導一請示，決定一斤不賣了。大隊黨委書記、甜草縣開發指揮部總指揮秦志軍聽到戰友們彙報，特命手下的建築工人，抽空在縣城蓋起了一個金頂子苞米種子專賣店和金頂子系列產品商店，銷售苞米餷、苞米麪、小餷子、小米、甜草茶、甜草飲料和五里鋪高粱酒等五路鋪的農副產品。細心的冬瓜妹算了一筆賬，五里鋪大隊不用別的，僅從黑土地裡打的金頂子苞米這一項，今年就差不多能賺上千萬元。
果不其然，她們一下子就在甜草縣造紙廠訂做了十萬個可裝一百萬斤苞米種子的牛皮紙袋，五萬個可裝苞米餷、苞米麪、小餷子、小米、高粱米、紅芸豆、綠豆和土鹼共二十斤，單價爲五十元的金頂子特種粗糧禮盒，產品一經面世，就被訂購一空。石油鑽井指揮部的張指揮一下子就向秦志軍訂購了一萬箱，還說他們那兒有不少單位都想要買，預備春節給職工發放。孫大姐的下崗工人飯店和副食店更會做買賣，一下子要了五千盒，說是除了過年發給自己單位的姐妹、兄弟外，再就是贈給一次消費五百元以上的顧客。用冬瓜妹的話講，“就拿我們的苞米種來說，一斤少說也要賣五元錢，一百萬斤值多少，誰不會算這個帳”！
當年媳婦當年孩。五里鋪的黑土地獲得了空前大豐收，在廣大社員一片喜慶之時，白雲的預產期也來到了。接到媽媽的“白雲可能要生了”的電話，馬林急忙和季副書記請了假，當天就回到五里鋪並把白雲送進甜草人民醫院婦產科病房。白雲告訴他：“林哥，我媽和我爸都已辦完了提前離退休手續，明天就能來到咱們這裡。我媽說如果來得及，她還會親自給我接生呢”。
“哈哈哈，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吳阿姨能親自給你接生，林哥是一百個放心了”。馬林說完，摟着白雲的臉輕輕貼了一下便走出病房，給秦志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幾個戰友明天下午準時去火車站接吳阿姨和老首長，然後直接送來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