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家之主、楚懷風、語冰、司馬金一路從北上黑風崖, 藍彤彤一路從南上,兩方人馬前後趕到的時候,崖上寂然無聲。
正當衆人以爲事有變卦之際, 從後面冒出來一堆人團團圍住了他們, 眼前的亂石堆中走出潘巧兒同她的兩個手下飛花吹葉。
“把十四放了, 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一家之主急切的大聲吼道。
“你這個女人, 快把小十四放了, 不然我五湖盟馬上踏平你翠鶯宮!”
“我好像約的不是你們。”潘巧兒瞥了一眼從亂石堆的後面帶着五湖盟的人衝過來的藍彤彤,刷的亮出那片沾血的衣襟,“你們誰敢亂來?”
“冷靜冷靜!大家冷靜!有話好好說!”一家之主立刻語氣軟了下來, 趕緊搖手讓對面的藍彤彤不要亂來,“你想怎麼樣我們都依你, 千萬不要傷害十四。”
“狗皇帝呢?”
“我說姑娘, 不是我們不幫你, 我試過說服他,可那傢伙不肯來, 我也沒辦法啊~難道讓我綁他來嗎?”
“這個辦法不錯。”
“姑娘,你別開我玩笑了。你要綁的人是皇帝,不是阿貓阿狗。”
“那你們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他們。”
“凡事好商量~姑娘,你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去幫你勸勸那個狗皇帝, 你呢, 讓我先確認我家十四的安全, 你說好不好?”一家之主笑得忒誠懇。
“不好!”潘巧兒一口否決。
“收起你那套騙人的嘴臉, 看着就噁心。”隨着這毫不避諱的惡言惡語, 在一隊訓練有素的禁衛軍開路下,昌隆帝騎着寶馬緩緩踏出。
一家之主剛想白一眼這個男人, 那跟在後面的一匹寶馬上的人讓他立刻瞪直了兩眼。他還想這個男人怎麼會那麼好心前來赴約,原來是自己的老婆去求情了!!!!
“你給我下來!”一家之主氣得頭頂冒煙,看似粗魯的去拉馬背上的善若水,實則卻一手用力託着身體虛弱的人慢慢下馬。等善若水腳一着地,一家之主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人帶到自己的陣營裡面去了,有些生氣的瞪了一眼自作主張的人,心裡卻着實爲了氣色不佳的人心疼了一把。
掃了眼行爲可笑的一家之主和會意而笑的善若水,男人撇過了視線,看向怒目相視的潘巧兒,“我今天來不想跟你廢話,識趣的,就把人放了,我可以留你一條生路。”
“我既然敢綁架太子,就沒想過給自己留後路。我要你今天有來無回,替我爹報仇。”
“如果你是要找殺你爹的兇手,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找錯了人。”
“胡說!如果不是你陷害我爹入獄,趁機吞併大景,我爹不會自刎謝罪!”
“我有沒有胡說,你可以問一下這位蘇二少,以及他身邊的人。當初,是不是因爲這位蘇二少當上攝政王后,荒淫無道,褻近娼優,貪戀酒色,殘害忠良,奴役百姓,搞得天下民怨四起。我出兵,是順應民意,是大景的百姓希望我來做他們的皇帝。”
“你胡說……周叔叔從來告訴我這些事……”
“讓我猜猜,你口中的周叔叔,是你爹舒重韜太師的心腹吏部侍郎周統吧。雖然這個事實對你很殘忍,但我告訴你,你爹是一個忠臣,只忠於大景的皇室血脈,所以,他不會在意究竟是誰禍國殃民,他只在乎是誰搶了他主子的皇位。周統一生追隨你爹,你只是他們延續愚忠的棋子。”
“夠了。”開口制止的是一家之主,顯然潘巧兒幾乎瀕臨崩潰,“她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力了,你沒必要趕盡殺絕。”
“你還是一如既往那麼心軟,怪不得小若會來找我。”看見一家之主聞言後立刻變色,男人笑得更得意了,“怎麼?你以爲就憑小若一句話,我就會來冒險嗎?”
“你答應了他什麼?”一家之主立刻把問題指向了默不作聲的善若水。
“先救十四,這些事以後再說。”
“什麼以後再說!他是不是要求你做什麼?”
“別忘了我們是來救十四的。”
“十四有我來救,不需要你和別人做什麼交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難道還更過分?”
“……”
司馬金和藍彤彤無語的看着這一對完全進入吵架狀態的人,走到已經完全失去鬥智的潘巧兒面前,“十四和清曉呢?”
潘巧兒跌坐在地上,兩眼呆滯的望着前方。
“死女人,你把小十四藏哪兒了?”藍彤彤脾氣一上來,揪過潘巧兒的衣襟就掄起拳頭。
“藍姑娘,請你不要傷害宮主。”一旁的飛花和吹葉齊齊下跪求饒道,“那兩位公子昨天已經逃走了,不在我們手上。”
“你以爲本小姐是三歲小孩啊!”
“是真的,他們滑下了山坡,我們也派人去找了,只找到這片衣襟。”
“說的跟唱的似的,看來不讓你們吃點苦頭,是不會老實交代的。”
就在藍彤彤抽出金絲蛇骨鞭準備逼供的時候,柳羽城和竇劍癡扶着傷重昏迷的蘇應麟及時趕到了現場。
“等一下。”柳羽城開口道,“我們在上來的途中遇到了蘇應麟,他在昏迷前說過,十四和清曉的確是逃走了。”
林間充斥着焦急的呼喚,驚起的飛鳥盤旋在半空。
“小十四——”
“太子——”
“十四小兄弟——”
“小十四——小十四你在哪裡——聽到回我一聲——”藍彤彤的大嗓門完全覆蓋了所有人的叫喊。
司馬金堵着耳朵痛苦的跟在後面,“你這樣叫,死人都被你叫活了。”
“呸!”藍彤彤嫌對方說話不吉利的瞪了一眼,隨即擰起對方的耳朵,衝着就是一聲獅子吼,“你快去找——”
司馬金整個人被震得抖三抖,掏着陣痛的耳朵,小聲嘀咕,“怎麼有這麼野蠻的女人?”
“司馬金,你說什麼?”藍彤彤立刻又擰起了前者的耳朵。
“痛痛痛——等一下——噓——”
“噓你個頭!”
“不要出聲!我好像聽到些聲音!”司馬金拍掉不分場合玩粗魯的藍彤彤的手,對着周圍的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大家不要出聲。”
接着他側耳傾聽,彷彿空氣中有聲音飄來,細一辨別,司馬金當即敲定,指着一個方向大叫道,“他們在那裡!”
聽着洞口周圍漸漸聚攏而來的腳步聲,清曉咳了一聲,嗓子已經喊的有些嘶啞。探了探十四的身體,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人還在昏迷中。
洞口上方探出藍彤彤激動的腦袋,以及禁衛軍。
“小十四——”
“太子——您沒事吧。”
“我沒事,先把我們弄上去。”清曉微微擡頭看了眼、
看來六皇叔還是爲了你回來了,我很羨慕你,有那麼多的人關心愛護你。
他取過蓋在十四身上的自己的衣服,繫好衣帶。
等衆人救了十四和清曉回來的時候,一家之主還在和善若水爭吵,楚懷風不得不爲一家之主話裡貶低昌隆帝的不敬警惕着周圍的官兵,語冰忙着在倆人之間做和事佬。
悠悠轉醒的蘇應麟在看到司馬金橫抱着昏迷的十四走過來的時候,不顧身上的傷立刻衝了過去。
“他怎麼了?”蘇應麟看着衣衫不整的十四,擰眉。
直到這時,一家之主才放下口水戰,急忙跑了過來,像是怕別人給搶走似的,把十四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問出的話和蘇應麟一樣,“他怎麼了?”
wωw ⊕тt kΛn ⊕c o 司馬金聳肩,他怎麼知道?
衆人若有所覺得看向正在和昌隆帝報平安的清曉,雖然後者披着宮女奉上的錦袍,卻依稀可見裡面的衣服有些凌亂。
“他被洞口的花草割傷了手,可能那些花草有毒。”清曉不鹹不淡的解釋道,明知道向他看來的視線中帶着另一種懷疑,他卻不作任何解釋。
空氣中的氣氛似乎變得不穩定起來,最後還是一家之主發了話。
“先去看大夫。”
這天下午,客棧後院的廂房中,熱鬧的一塌糊塗。
“讓開!”
“你身體還有傷,大夫說了不能下牀!”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不行就是不行!司馬金,你待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幫我攔住他。”
“你想去看十四你就讓他去唄,看他那一身傷,能走出這個門口嗎?”
“……”
“十四沒事,你不用擔心。”語冰端着藥推門而進,“那些花草沒有毒,只是十四從小身體健康,昨晚寒氣入體,一病就嚴重了點。大老遠就能聽到你們這裡的聲音,御醫說了十四要靜養。”
“御醫?”
“是啊,剛纔皇帝和太子帶着御醫來了。”
“他們來幹什麼?”
“皇帝自然是爲了善若水來的,至於太子麼~不用我說的那麼明白吧~”
話音剛落,蘇應麟已經衝出去了。
“喂,你不是說他一身傷走不出門口的嗎?”藍彤彤一臉黑線的看向司馬金,後者立刻對着窗外吹口哨。
“剛纔又是誰說十四要靜養來着?”藍彤彤又把矛頭指向了笑得特別賊的語冰。
“御醫說的,和我無關~不過麼,有句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此時隔壁房中,正暗流涌動。
桌前,一家之主和昌隆帝面對面而坐,視線相交,電閃雷鳴。善若水夾在兩人之間,苦不堪言,這兩人又都不願意聽他解釋。
而清曉站在牀前,看了看牀上睡得正香得十四,瞟了眼站在牀尾像是保鏢似的監視自己的楚懷風,這倆人之間似乎也有着不明出處的暗流涌動
砰!房門被踹開的霎那,一家之主和昌隆帝倏的起身,楚懷風抱在胸前的劍有出鞘的趨勢。
“那個……你們要的熱水拿來了……”店小二無辜的端着一盆熱水,站在門口。
緊接着,一個人影繞過店小二急急忙忙的竄進房間跑到十四牀前,確認十四還在熟睡中後,和清曉對上了視線。
默……
沉默……
“你在這裡幹什麼?”
“這裡是京城,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我不管若水答應了你什麼,你什麼都別想!”
“還輪不到你替小若做決定。”
“你們兩個能不能先聽我說?”
楚懷風:“……”
“我警告你,你最好離我們遠點。”
“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纔那句話,我就可以給你治一個對當朝太子不敬之罪!”
“若水是我的人,就算你不承認,這也是事實。”
“他是我六弟,這也是你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你們可不可以讓我說一句話?”
楚懷風:“……”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藍彤彤聞聲一衝進來,就立刻站到了蘇應麟一邊,“喂,本小姐不管你是太子還是兒子,小十四和蘇應麟是本小姐一手促成的,你要是敢搞破壞,我們五湖盟每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你!”
“藍小姐,你不如回去問問你爹,他和朝廷的生意還想不想繼續做下去?”
“威脅我!本小姐嚇大的!”
屋子裡吵的不可開交,隨後趕來的司馬金和語冰都乖乖的退到門外。
“今天天氣不錯~”
“恩,陽光明媚~”
“挺適合郊遊的~”
“是啊~
終於,這一屋的口水把十四給噴醒了。
“啊——好吵啊——”十四一醒過來,就捂着耳朵大叫,“你們還讓不讓我睡了?咿?我怎麼在這裡?”
突然間,屋內寂靜一片。蘇應麟和清曉對視一眼,幾乎同一動作往牀上的人撲過去,瞬間倆人扭打在一起。
見狀,一家之主自然要去幫自己人,昌隆帝也不甘落後,藍彤彤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於是,十四一臉黑線的看着屋裡扭成一團的五人,有些後怕的爬到牀尾,鑽進了楚懷風懷裡,“小爹爹,他們搞什麼?”
“奪魁。”
楚懷風一開口,全場凍結。
好冷的笑話……
“你怎麼了?”十四終於看清楚了房裡的人,一眼就瞧見了渾身是傷的蘇應麟,骨碌爬下牀奔過去。
“沒事。”蘇應麟笑得忒驕傲,繼而又有些尷尬的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一覺醒來,精神很好啊~”十四不解,又慢慢皺起了眉,“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還記得什麼嗎?”
“恩……我記得,我根據你紙條上的指示,朝那條小路跑去,然後清曉突然拉着我往另一個方向,我當然相信你了。所以我又跑了回去,結果周圍突然冒出一大堆翠鶯宮的人,我們轉身就逃,跑着跑着,突然腳下一滑,滾下了山坡。”
“然後呢?”重點是滾下山坡後怎麼了!!!
“然後我們醒來的時候掉在一個洞裡,我被蛇咬傷了,不過沒有毒。但是後來覺得渾身發冷……接着像是有人抱緊了我,我當時又困又累,以爲那個人是你,再後來……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十四費解的擰眉望着一臉催促的蘇應麟,猛然‘啊’了一聲,轉頭看向站在一邊孤傲的清曉,立刻一臉黑線,不管蘇應麟再問什麼,他都搖頭不說了。
門外,司馬金和語冰繼續對着太陽微笑。
“好暖和啊~~”
“是啊~~”
“春意無限啊~~”
“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