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見個老朋友,以後有時間再陪你玩。”
-------------------------------------
位於月下山莊玉瓊苑深處的樓閣中,嫋嫋白煙自香爐升起,繞樑三尺,四周掛着鵝黃色的簾蔓隨風搖曳,一架古琴擺放在中央。
蘇應麟彷彿可以看見一個女子坐在閣中低眉撫琴,泠泠七絃,美人如畫。
“以前小曼很喜歡在這裡,迎着百花盛放,月下撫琴。現在每次經過這裡,我似乎都能聽到她的琴聲徘徊在花叢中。”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走進閣內,錦衣華服,對着聞聲轉過來的蘇應麟笑道,“不好意思,剛纔路上碰到個朋友,耽擱了一會兒,沒讓你久等吧。”
“沒關係,我也纔剛到。”
“呵,一年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喜歡爲別人着想,也不問問別人需不需要。就是因爲你這種性格,小曼纔會投到我懷抱,如果你當初堅定點,不是那麼輕易放手的話,小曼最後也不會痛苦的自殺。”
“如果你找我來是說這些,那我先走了。”
“我說我要娶那個藍彤彤,你也走嗎?”
柳羽城一句話立刻讓蘇應麟的腳步停駐,後者回頭,杏眸裡隱隱帶着怒氣。
“你根本不喜歡她,爲什麼要害人家?”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她?”
“只要你柳莊主一句話,天下間向你投懷送抱的女人多的是,要什麼樣的都有。藍姑娘不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何苦爲難她?”
“的確,說起來,我還是比較喜歡像小曼那樣溫柔的女人。藍彤彤那個女人太野蠻了,但是偶爾嚐嚐野味也不錯。像她這種練武的女人,身體的柔韌性應該更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的要求呢?那個時候的小曼可是留在我身邊時間最長的女人,可惜了紅顏薄命。”
柳羽城做出一副回味無窮的表情,遺憾的搖了搖頭,滿意的看着蘇應麟臉上的淡定一點點剝落。
“夠了,如果你今天是來羞辱我的,你成功了!”
“我羞辱你?”柳羽城假裝疑惑的皺了皺眉,又舒展了笑顏,“是你把她推給了我,沒道理送上門的不要。又不是從你那兒搶來的,我需要羞辱你嗎?”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蘇應麟淺呼吸一口,平復下起伏的心情,直視前者,“你要怎麼樣才肯放過藍姑娘?”
“不愧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大方的攬過蘇應麟的肩,柳羽城把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可以感受雙方的鼻息拍打在臉頰,“留下來,陪我十天。直到品劍大會結束,我想什麼時候見你,你就必須來見我。”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蘇應麟淡淡的瞟了一眼湊近的人,平靜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吃準了柳羽城只是故意裝出要親近的模樣。
“你不要這麼理智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想現在就把你壓在地上。”
“我知道你沒有這種嗜好。”推開湊上來的人,蘇應麟冷靜的總結道。
“我是沒有這種嗜好,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不允許你有心儀的女人,也容不下有傾慕你的女人。但是我又很討厭你那張總是從容淡定的臉,哪怕就一個瞬間,真想再看一次你崩潰的樣子。”
十四的運氣很不好,還沒看到傳說中的莊主就被發現,捉回了偏廳。
“你什麼時候離開的?”大概把月下山莊的現任莊主罵到第前前前前前前前任的藍彤彤看到那些人把十四送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
“我沒義務回答你的話。”十四拄着柺杖到桌邊坐下,揉着運動過量的腳踝。
藍彤彤剛要對他傲慢無禮的行爲發作,之前的那個二管家突然帶着人來到。
“怠慢了。蘇公子決定留下參加品劍大會,兩位請隨我來。”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一座院落前,院門口掛着一塊‘天月’兩字的牌匾。
“直到品劍大會召開,兩位將住在這裡,有什麼要求請隨便吩咐,我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
住這裡?霎那,藍彤彤和十四對望一眼,火花四射。
“我堂堂鯊魚幫幫主五湖盟盟主的千金,你居然讓我跟這個不知哪裡跑來的野小子住一個院子?你們怎麼安排的?不懂規矩的話,本小姐可以教你!”
“你們竟然讓小爺我和這種女人住一起,別人看到我和她在這個院子進進出出,還以爲小爺我的品位有多差呢!”
“我要換/我要換!”
“是這樣的,月下山莊用來招呼客人的院子一共分天月,地月,玄月,黃月四個院落,這個天月院是用來招呼貴客的,東西北一共六間房,如果兩位不滿意,我可以把你們換到九間房的地月院,如果還不滿意,也可以去十五間房的玄月院,要是還不……”
“不用了,我看這裡挺好,空氣清新,視野寬闊,就算眼裡出現一點垃圾,本小姐也可以當沒看見。”
“這裡有山(一堆石頭)有水(一個小水坑),山主貴水主財,風水不錯。就算被看到和某些人進出這裡,那是她的福氣,別人也會認爲她品位不錯~”
“那小人先告退了。哦,對了,這位小公子,莊主特別交代了,要是您有任何差遣,我們一定悉聽遵命。”
“我?”指了指自己,得到那二管家肯定的眼神,十四應了一聲,心裡奇怪。
那二管家前腳剛走,一直站在東邊廂房門口的青衣男子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出來。
“不行了不行了,太搞笑了,我快要憋出內傷來了。”
十四一臉黑線的看着笑得前俯後仰的人,有那麼誇張嗎?忽然感到右邊射來一道視線,轉頭,西邊第一間的門縫裡露出一隻陰沉的眼睛,隨即門被砰一聲關上。
“哈哈哈,笑得我肚子好痛~”剛纔的青衣男子一手扶着腰,拿着摺扇的手自來熟的搭在十四的肩上,“不哈哈,不好意思,我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哈哈哈,咳咳,交個朋友,我叫司馬金,人稱‘小司馬金不換’,只要有錢,小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今天作爲見面禮,我就虧本給你介紹一下剛纔那個男人。他叫竇飛,江湖人稱姚黃魏紫竇劍癡,愛劍如癡,平時就種牡丹,脾氣古怪了點,你要是看到他跟自己的劍說話,不要怕,這是正常現象。”
“那他和人說話就不正常了?”
“……”
“阿彌陀佛,童言無忌。”西邊第二間廂房裡走出一個身披袈裟的老和尚。
“他是法華寺的圓空大師,被邀請來主持這場品劍大會。”司馬金摺扇一開,十四注意到他摺扇上的吊墜居然是一隻製作精巧約手掌大小的金算盤。
“法華寺圓空大師,姚黃魏紫竇劍癡,五湖盟主千金,再加上小兄弟你和我,這裡六間房已經有了五個人。”‘啪’一收摺扇,司馬金自豪的指着中間一間大門敞開桌上擺着一袋五顏六色糖果的女式房間,斷定道,“這間一定是給翠鶯宮主特意佈置的,有傳聞翡翠宮主是柳莊主的下一個目標。”頓了頓,司馬金很受挫折的皺眉嘀咕,“可是這翠鶯宮主不是爲了保持體型堅持拒絕甜食的嗎?難道我情報有誤?”
在司馬金努力爲自己招牌思考的期間,十四和藍彤彤只知道一點,既然朝南的其中一間房已經有主人了,那麼……
“閃開,本小姐要住這間!”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幹嗎聽你話!”
“讓~開!”
“不~讓!
兩人背靠背擠在門口,互不相讓,十四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腳傷!
“不要爭了,我那間給藍姑娘住吧。”出現在院門口的蘇應麟對着司馬金和圓空和尚點頭示意,轉身走向東邊的第二間空房,推門而進。
“西山老人的關門弟子蘇應麟?那間房是給他留的?”司馬金難以置信的看着在場的三人,不過沒人睬他。
圓空和尚唸了個佛號,回房打坐。
藍彤彤得意的甩了把青絲,邁着驕傲的步子走向那間靠西的精心佈置的廂房。
十四不是滋味的哼了一聲,轉身,踹門闖入蘇應麟的房間。
“還說不是喜歡她?口是心非!你不是說不參加這個什麼品劍大會的嗎,幹嗎又留下來?你剛纔幹嗎去了?喂,我問你話呢!你聾了啊!”
十四生氣的上前去推站在牀前不吭聲的人,不料對方突然轉身一把抱住他。
十四愣在當場。
蘇應麟支離破碎的聲音從脖子處傳來。
“……我以爲我已經放下了,我以爲這一年的時間足夠我開始一個新生活……可是到頭來,我發現自己還是忘不了……小曼,對不起……”
十四覺得好像有一根針扎進了心口,一把推開抱着自己的人,轉身剛跨出一步就‘哎呀’摔在了地上,抱着腳到處打滾。
“啊——痛痛痛——”
“謝謝你,大夫。”
蘇應麟送走大夫,回身只見司馬金正一臉發現奇觀似的盯着剛被囑咐了三天不能下牀的十四。
“雖然我知道人在特定的情況下會發揮自己的潛能而一時忘記痛苦,但是像你這樣拿受傷的腳去踹門的還真是稀物。”
“……”
“給。”蘇應麟倒了杯茶給十四,十四卻只是盯着自己又腫回饅頭狀的腳踝,一個人生悶氣。
蘇應麟嘆了口氣,坐在牀邊,端着茶杯放在膝蓋上,也沉默了。
察覺到氣氛變化的司馬金乾笑着找了個藉口乖乖離開。
半晌,兩人依舊無言。
“茶涼了,我換杯熱的。”蘇應麟開口打破沉默,起身走到桌前,看着杯中水面自己的倒映,還是放下了茶壺,“對不起,我剛纔心情不好,有點失態……如果嚇到了你,我跟你道歉。”
“我要知道羅小曼的事。”十四臉上帶着孩子氣,就像是小時候看到玩伴們偷偷商量着逃學去哪裡玩,自己也一定要算上一票。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不管你想去哪裡玩,我都不會再逼你回去。”
“爲什麼?”
“我不想談論這件事。”蘇應麟的語氣不容置疑。
隱約覺得這可能是對方不願回憶的往事,十四破天荒的沒有窮追猛打!
“蘇公子,莊主聽說您的朋友出了點意外,特地讓小人送來活血化淤膏一瓶。”那個二管家帶着招牌語氣出現在門口,命身邊的婢女遞上,又補充道,“還有,莊主在聚賢雅舍擺了酒菜,讓小人來請蘇公子過去一聚。”
“謝謝,我知道了。”
蘇應麟收好活血化淤膏就要跟那二管家離開,十四突然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好痛啊,痛死我了!!!!!”
只要是明眼人,誰都能看出十四撇腳的僞裝。
眼見蘇應麟提醒了二管家一句‘走吧’後所有人都走了個精光,十四氣結,抓過枕頭,當作某人似的又打又撕,嘴裡不停嘟噥。
“混蛋王八蛋,明明在定尊山的時候左一句問我的腳怎麼樣右一句痛不痛,現在到了這裡,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搖着尾巴迫不及待的去那又鹹(賢)又啞(雅)的地方,也不管我腳痛不痛!”
“嘿嘿嘿~”一個陰笑聲從窗口傳來,隨即藍彤彤身輕如燕的翻窗而入,無限憐憫的看着正準備咬枕頭的十四,“好可憐的小狗,被主人拋棄了~~~來,到姐姐懷裡,姐姐給你糖吃~~~”
‘啪’,已經破爛不堪的枕頭砸在了窗框,輕鬆躲過的藍彤彤湊過來,一屁股坐上牀頭,把手裡的糖果塞到十四懷裡。
“這是我房裡桌上的,挺好吃的~不過我不能吃太多,會胖的~~”縮着脖子笑了一聲,藍彤彤大方的撥了一粒,塞進十四嘴裡,“吃吧,沒毒的!”
“……”十四古怪的瞥了一眼不拘小節的藍彤彤,抓起懷裡的糖,剝了一粒又一粒,全塞進嘴裡,直到塞不下,鼓着一張奇形怪狀的臉,沮喪的拖長了音,“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