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青在雲浮山前後共呆了三天。
在這三天裡,她去過了那座蕭雲經常練習狙擊速『射』的鷹愁峰,去過了那汪蕭云爲撿一對鞋子而差點淹死的三千尺潭,去過了那片蕭雲差點被三頭野狼生吞撕咬的松樹林,去過了那棵被蕭雲的小石子砸得千瘡百孔像桃花癬一樣的參天古樹,也去過半山腰那株蕭雲經常對着練習吉他彈唱的櫻桃樹,如同崔健《假行僧》唱的那句歌詞“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幾乎把蕭雲在此留下的所有足跡都走了個遍,感慨萬千,既爲自己男人艱辛坎坷的成長曆程而唏噓,也爲自己男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矚目成就而驕傲。
三天後,大管家趙明渠眼瞧着不對勁,自家大小姐似乎有長住不走的趨勢,就繞過蕭雲,直接找了蕭薔薇,並將老爺沐楚辭的意思婉轉地轉述給了蕭薔薇,希望她能勸勸大小姐,回去b京。蕭薔薇聽了也不含糊,當即給沐楚辭撥了個電話,倆人在談話中像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一樣,讓趙明渠巨爲驚愕,對於這個寄居深山不知魏晉的女人騰起了莫名的畏懼。
隨後,蕭薔薇就去找沐小青談心,也不知說了什麼,沐小青大哭一場,然後就同意回家了。
蕭雲將沐小青送到成都機場,這妮子眼窩淺,在機場又是抱着蕭雲痛哭流涕,讓蕭雲動容。?? 梟雄賦22
送沐小青離開之後,蕭雲並沒有因此而賦閒下來,因爲每天都會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薛子和李影蹤是最早到的,這對神仙眷侶在三年前就已經完婚,大胖兒子都已經一歲多了,剛斷『奶』不久,開始屁顛屁顛走路牙牙學語了。所以李影蹤這次過來,只是與久未謀面的蕭雲見見面,第二天就趕回瀋陽照顧兒子,薛子則留在了蕭雲身邊。兩人在山邊面對面把酒夜話時,回想起那段蕭雲剛剛開始在寧州風生水起,倆人形影不離的日子,感觸良多。
而蒼鷹的到來,則讓蕭雲倍感喜出望外。
這位九品高手在丁耘死後,開始接手四處黑騎,強悍的實力、老道的資歷、超高的人望以及一流的管理,讓他在黑騎大頭目的位置上實現了無縫對接,四處上下都服他敬他護他。可誰也沒想到,當蕭雲沒死的消息傳回公子黨時,如日中天的蒼鷹第一個反應竟會是向皇甫輕眉提出辭呈,千里迢迢投奔蕭雲,堪比當年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關聖爺。
“給大家介紹一下哈,這位是蒼蠅。”蕭雲總是這樣把他介紹給其他人認識。
“蒼鷹,一聲,鷹隼的鷹。”蒼鷹總是在一旁不溫不火地糾正道。
李長謀也把鉬礦的事兒甩手丟給了瘦猴跟蝙蝠,一人一箱飛到了成都,整個人黑瘦了一圈。
見了面之後,他告訴蕭雲,眼瞅着蛋糕越做越大,黑山礦務局最終還是嘴饞忍不住,『插』手了杏花村的鉬礦開採,這兩年開山的炮震得杏花村直顫抖,五六個豎井齊刷刷地立在山坡上,扒開十幾米深的岩石,就見到烏黑髮亮的礦石了,一輛輛重型裝載車拉着這些礦石,呼嘯着向百里外礦務局的選礦廠跑去。
蕭雲笑着釋然,這盆肉本來就是國家的,自己能有幸夾到碗裡吃已經很幸運了。
而且比起捷足先登的蘇墨硯來說,黑山礦務局的開採規模還是有點小家碧玉的感覺,這家由蕭雲全資控股duli於江山集團外的礦業公司有十座礦井,出礦能力爲每天1000噸,採礦損失率爲12%~15%。此外,鉬礦選礦廠已經於前年完工投產,經過加工後的鉬礦價格去到了14萬/噸,一筆無法估量的巨大財富。前些日子,剛剛當選爲黑山政協常委的蘇墨硯跟着管轄黑山的錦州領導出訪歐洲,考察盧森堡的鋼鐵工業和全球最大的小金屬集散地荷蘭鹿特丹港,準備直接做國際貿易了。
虞綠衣和墨白緊隨其後,從香港來到了成都。
14k的三大金剛鬍鬚勇潘志勇,及時雨李雨岑,以及賤哥陳宇劍四年前因香港之『亂』被抓,經過長達一年的起訴與上訴,最終李雨岑考慮到14k整個社團的利益與穩定,把罪名都攬了過去,被判了23年監禁,鬍鬚勇、賤哥則被無罪釋放,14k彈冠相慶歡欣鼓舞,而香港警方則是一臉鐵青,心事重重。香港輿論界更是一片譁然,文匯報更直接撰文質問,這難道就是警方說的正義必定戰勝邪惡嗎?
14k可不管你官方怎麼跟社會輿論交代,由於與新義安聯手鋤掉和勝和後,社團不僅攬下了荃灣、油尖旺兩塊風水寶地,還新得了一支倪坤領銜的原和勝和的一萬多人馬,需要去重整河山的事情特別多,鬍鬚勇、賤哥兩位大佬級人物從赤柱監獄出來之後,很快就轉入社團的重建當中。
因此,虞綠衣跟墨白得以抽身北上。
蕭雲看到他們出現在眼前時,背手圍着他們踱了不下五個圈,打量來打量去,像審犯人般。
“你們倆什麼時候苟合在一起的?”蕭雲忽然蹦出了一句。
“啊……”
墨白跟虞綠衣同時驚了一下,虞綠衣臉頰緋紅,墨白則厚着臉皮顧左右而言他,死不承認。
“就你們倆這欲蓋彌彰的掩飾水平,剛入行的狗仔隊都能發現有蹊蹺。”蕭雲撇着嘴不屑道。?? 梟雄賦22
衆人大笑而起。
虞綠衣率先受不了這幫大老爺們灼灼的審視目光,踩了一腳墨白後,飛也似的去廚房幫忙。
墨白呲牙咧嘴地忍着疼,一臉無奈地看着蕭雲,其他人的笑聲頓時更加肆無忌憚,畜生啊。
狄綢繆、湯庭和禹墓門這仨人是最後一批趕到成都的,帶來了一堆正宗的cq火鍋湯料,把這堆人給饞得那個爽啊,明明已經辣得淚流滿面麻木不仁了,還『逼』着自己甩開膀子硬要往鍋裡夾,比海洛英還讓人慾罷不能,這就是典型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賤骨頭,在通往中年的路上,這羣人都特麼超速了。
“別跟我說人都是『逼』出來的,不吃這套,老子是剖腹產的!”薛子一邊擦淚一邊涮肉狠狠道。
一句話,把大家逗得樂不可支。
蕭雲施施然坐在上位,不像其他人那樣狼吞虎嚥,只是偶爾夾一塊羊肉,往飄着一層厚厚的紅油鍋裡一轉,就蘸點醬油往嘴裡送,悠然體會着cq麻辣的快感,然後樂滋滋地看着自己的這羣左臂右膀,他們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忽然想起了一千多年前,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看着一個個趕考的生員手捧紙筆魚貫進入春闈考場,喜不自禁地說了一句流傳千古的話:“天下英才盡入吾轂矣。”
春夜。
薄薄輕雲籠皓月,杏花滿地堆似雪。
蕭雲讓狼屠安排好各人的住宿問題之後,就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睡衣,到老爺子屋下棋。
“人都住下了?”許重山今天沒有去打擾蕭雲與衆心腹相聚的雅緻,躲在屋裡粗茶淡飯。
“嗯,住半山腰,跟狼屠他們擠擠,幸好現在不是太熱,蚊子也不多。”蕭雲擺弄着象棋子。
“這些都是你信得過的人吧?”許重山捧着一個鼻菸壺大小的紫砂茶壺,時不時酌一口茶。
“嗯。”蕭雲輕輕點頭,已經在楚河漢界兩邊擺好了陣勢,當先走了一步毫無新意的當門炮。
“挺好。”許重山欣慰一笑,提子上馬,然後輕聲道,“不過有了自己的班底,還得要懂得學會運用。七,給你講個挺遭笑的故事。去過廟的人都知道,一進廟門,首先是彌勒佛,每天都是笑臉迎客,而在他的北面,則是另一個極端,黑口黑臉的韋陀。其實相傳在很久以前,他們並不在同一個廟裡,而是分別掌管不同的廟。彌勒佛熱情快樂,所以來的香客非常多,但他什麼都不在乎,丟三拉四,沒有好好的管理賬務,所以依然入不敷出。而韋陀雖然管賬是一把好手,但成天陰着個臉,太過嚴肅,搞得香客越來越少,最後香火斷絕。佛祖在檢查香火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問題,就將他們倆放在了同一個廟裡,由彌勒佛負責公關,笑迎八方客,於是香火大旺。而韋陀鐵面無私,錙珠必較,則讓他負責財務,嚴格把關。在兩人的分工合作中,廟裡一派欣欣向榮景象。這說明啥呢?說明啊在用人大師的眼裡,沒有廢人,正如武功高手,不需名貴寶劍,摘花飛葉即可傷人,關鍵是看如何運用。”
“明白。”蕭雲趁着老爺子對他進行思想教育的這個時機,已經吃掉了他一個馬和兩個卒。
“小兔崽子,真不手下留情啊!”許重山看着蕭雲快刀斬『亂』麻似的吃子,啐了一口。
蕭雲咧嘴笑笑,故意『露』出一個破綻,讓老爺子吃了一個炮,才稍稍平復老爺子的心情。
老爺子心裡舒坦,又繼續長篇大論,輕聲道:“我呢,認爲孔老夫子有一個說法很贊,叫因材施教。用人也是這樣,要因材施用,是根檀子就不能當柁用,是片瓦就不能放在根腳下面。各安其位,天下太平,不安其位,雞犬不寧。當領袖,要有識人的眼睛。用人要用人的長處,如果能說,就讓他搞推銷,不要讓他搞研,比如趙括是個軍事理論家,就應該讓人家在家裡搞搞課題研究,寫寫論文什麼的,就不要推人家上前線,趙括的敗不是趙括,在趙王,這是我的觀點。”
“老爺子,我發現你挺適合搞政治的,怎麼當初就沒出仕呢?”蕭雲把玩着兩枚棋子,納悶。
“政治這兩字,比打仗可高深多了,一沾着,你就別想身子乾淨。我有一個戰友,名字是誰我就不說了,反正他殺的鬼子比我殺的還多,打仗是一把公認的好手,新華國成立之後,他歷任軍政治部主任、軍副政委,成都軍區副政委、第三政委、政委等職,參加了gx剿匪,也參加了抗美援朝,爲國家爲人民做的貢獻不小吧?可廬山會議之後,就被劃了右派,從此一蹶不振,什麼榮耀都被剝奪了,就剩下那堆掛在將軍服上一文不值的勳章,到特殊時期的時候鬱鬱寡歡,上吊了,多可惜啊。”許重山嘆息道。
“寧州三將軍都跟你一樣的想法麼?”蕭雲用一隻炮,誘了許重山一隻車,讓他頓足捶胸。?? 梟雄賦22
“他們不一樣,人各有志,像你燕爺爺,他原來是國民黨投誠過來的,本身成分就不好,國家給了他很高的軍職,西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啊,作劉伯承元帥的副手,他也沒說任何感恩戴德的話就去上任了,後來特殊時期的二月逆流受到衝擊,要不是靠着他小姨宋慶齡的庇護,他早沒命了,他的腿和脊椎就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兒,痛了他後半輩子,可他也是沒說半句抱怨的話,他太能忍了。”許重山搖頭苦笑道。
“其他兩位呢?”蕭雲的一車一炮一馬及兩卒子都過了河,準備對許重山的帥棋進行圍攻。
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專心下棋,輕聲道:“其他兩位你又不認識,說了不等於白說?”
“張河殤,肖醉翁,誰說我不認識?”蕭雲捻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盤,發出清脆聲響。
“真想聽?”老爺子眼瞅着自己要輸了,手胡拉了一把棋盤上的棋子,很沒棋品地攪了局。
“想。”蕭雲鄭重點頭。
“河殤,上將,南京軍區司令,替鎮守南大門,沒啥好講的,沒病沒痛走的,也算是善始善終了。”許重山有所側重,對於張河殤一筆帶過,繼續道,“至於醉翁吧,講起來故事就多嘍,他14歲就參加革命軍北伐,算是我們四個當中最早走上革命道路的。然後又參加過南昌會戰、進軍閩北、攻克南京等戰役,1927年,國共合作破裂,他又去蘇聯進入列寧格勒托爾馬喬夫軍政學院學習,1930年畢業回國後,就在閩贛一帶活動,1933年被任命爲閩贛省軍區司令員,1934年被誣爲“羅明路線”,受到撤職、開除黨籍、判刑五年,但2月初,監禁就解除了。1936年達到陝北之後,就任了zhong央軍_委參謀長,鬼子沒少殺。日本投降之後,去了東北,在手下打過四堡臨江戰役,打過長春圍困戰,然後率東北野戰軍四個縱隊,進入山海關參加平津戰役,隨後率第四野戰軍先遣兵團攻佔武漢、長沙,並在衡寶戰役中,指揮六個軍全殲了國民黨軍白崇禧部四個主力師,從此解放軍部隊挺入了華南。解放之後,他又跟着彭老總奔赴了朝鮮,1955年回國,獲二級八一勳章、一級duli自you勳章、一級解放勳章。一生參加戰鬥無數,從來沒有負過槍傷或者刀傷,被稱爲福將。後來他離開了軍隊,去了sh經商,誰也沒想到他的商業知識比軍事思想要豐富多了,幾年不到,他就成了舉國聞名的鉅商,現在張家的昊天集團,就是他留下的。”
蕭雲聽得仔細,揚了揚眉『毛』,問道:“怎麼肖醉翁給我講得這麼詳盡?”
許重山直盯着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因爲肖醉翁,也叫蕭醉翁,他,是你親爺爺。”
蕭雲霎時靈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