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千萬樓間。
銀狐在書房裡不知發了多少次火,罵了多少句娘,摔了多少個杯,茶杯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在了一個身材婀娜容貌豔麗的女人手上,那個女人強忍着沒有叫出聲來,默默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茶杯殘渣。她就是剛剛從泰國回來不久的芍藥,去年她成爲銀狐設局的其中一枚棋子,逼迫當時還在十里清揚當服務員的蕭雲捨去安逸生活,奔向涉黑的不歸路。
芍藥在完成任務後,根據狐四的安排,拿着一張銀行卡先去了馬爾代夫玩了一個多月,然後飛到泰國老實呆了近一年的時間,儘管不愁吃不愁穿,資本主義的生活也是豐富多彩,但四下舉目無親,讓她每每到了夜晚就特別空虛。上個月中旬接到突然狐四的通知,說事情過去了可以回來了,她激動得熱淚盈眶,趕緊收拾收拾就飛了回來,結果回來沒多久,就攤上了一件令老爺子怒髮衝冠的大事。
半小時前銀狐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對方聲稱林紫竹在他們手上,不想出事就趕緊準備三千萬。
芍藥知道大小姐對於老爺子的重要性,所以很理解老爺子現在的心情,她心裡也是焦急萬分。“”看
“龜兒子,拔牙拔到老虎嘴裡頭了,等老子查出來,連他祖宗山墳一起挖了!”銀狐怒聲道。
芍藥左手端着一杯水,右手拿着降血壓的藥,正要過去安慰兩句,銀狐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銀狐收斂脾氣,大步跑了過去,一把抄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急聲道:“喂,我是林雙木。”
“林先生,想必您現在非常擔心自己寶貝女兒的下落吧?”那頭依然是一把陰沉的男人聲音。
“是,你究竟是誰?有本事衝我來,別搞我女兒,禍不及家人,這條江湖規矩你懂不懂?”林雙木毫不隱瞞地說道,手指敲在桌面上發出嘣嘣作響。想當年,在他還是主導地下世界的王者時,忠仁道義是最爲講究的,江湖事江湖了,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可現在這種風氣已經變了,變得不擇手段,變得沒有底線,這樣的地下秩序遲早會威信掃地,到時候很可能會出現你今天綁了我老婆,明天我就殺了你兒子的混亂局面。
沒有規矩的江湖,還是江湖嗎?
“您這樣生硬的態度,我不是很喜歡,等您平靜下來,我們再聊。”那把聲音不夷不惠道。
“喂喂喂……”林雙木還想往下說,那邊卻傳來一片嘟嘟嘟的忙音,對方果然是個決斷之人。
林雙木強制壓下已然衝到了腦門的荷爾蒙,接過芍藥的降壓藥,混了幾口水吞下,穩定情緒。
過五分鐘,在芍藥拂背的協助下,林雙木連連做了幾組深呼吸,終於平靜了,再次撥打手機。
“林先生真是愛女心切啊,我想,您現在說話不會再像吃火藥似了吧?”男人在那邊輕笑道。
“不會。”林雙木淡淡道,走到了窗邊,一雙渾濁的眼睛毫無溫度地看着天邊那輪冷月。
“很好,那我們接下來的談判一定會非常融洽了,對嗎?”男人佔據了上風,有些得意笑道。
“是的,條件好談,但能否先讓我聽聽我女兒的聲音?”林雙木提出了一個相當合理的要求。
“沒問題,我們的服務是五星級的,一定會令您滿意,煽她一耳光。”電話裡的男人吩咐道。…,
“啊……不要……”林雙木大驚,剛剛想阻止,話筒裡就清晰地傳來了林紫竹的尖叫聲。
“林先生,能聽清嗎?”那個男人語氣輕佻道,恰似一隻剛鬥敗對手、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
“非常清楚。”林雙木氣息漸漸變粗,但還是能剋制,冷聲道,“回到正題吧,談談條件。”
“一個億,人民幣,現金,旅行袋裝,我沒有獅子大開口吧?”電話裡的男聲笑着答道。
三千萬,一下子水漲船高變成了一個億,比人民幣匯率漲得還要厲害幾倍,讓央行自慚形穢。
“這個錢我給,我只有一個請求,你們不要傷害她,不然別怪我玉石俱焚。”林雙木正色道。
“您放心,我們只求財,只要您配合,我們不會再動她一根毫毛。”男人在那邊信口開河道。
“我如何把這筆錢給你?”林雙木開了一點窗,颼颼冷風讓他逐漸發熱的頭腦又冷靜了不少。
“我知道你有個女婿,叫蕭雲,對吧?你讓他帶着錢送到南京的九龍山水庫。”男人輕聲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林雙木雙目一凜,聲音陡然變高,他忽然弄不清對方這次的目的了。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女兒在我手上,不是嗎?”男人輕笑道,顯得信心十足。
“現在銀行關門了,我籌不了那麼多錢。”林雙木冷聲道,右手已經不知不覺緊捏成了拳頭。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林先生,您一定有辦法的。”男人笑笑,隨即啪地掛掉了電話。
“日你祖宗!”林雙木對着忙音的手機,狠狠爆了一句粗,讓一旁的芍藥嚇得七魂不見三魄。
林雙木神色陰鬱得如同三四月份梅雨籠罩下的上海弄巷,望了眼不知所措的芍藥,嘆了口氣。
“老爺……”芍藥想問問他情況究竟如何了,卻立即被林雙木揚手阻止了,她識趣閉上嘴巴。
“去把狐四給我叫進來吧。”林雙木低下頭,頹然地坐到了那張黃花梨的太師椅上。
半晌,瘦弱的狐四躡手躡腳走進來,低聲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準備錢,一個億,去地下銀庫取,分個旅行袋裝。”林雙木面無表情地發號施令。
“這……”狐四驚愕得睜開雙眼,一個億,爲什麼?地下錢庫就在別墅底下,現金是足夠的。
“別問那麼多,裝好之後,放到那輛豐田霸道車上,越快越好。”林雙木眼神陰鷙道。
“明白。”狐四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跑帶走地出去了。
林雙木像沒了魂似的坐在那裡,猶豫了很久,才撥通蕭雲的手機:“小七,囡囡就靠你了。”
時針剛過1點,雪花又開始飄了起來,大地更冷了。
一開始還在沒頭蒼蠅似的尋找林紫竹的蕭雲此刻已經開着一輛豐田霸道行駛在了前往南京的高速公路上,車裡只有他一個人,後排加上副駕駛的位置鼓鼓囊囊地堆滿了個旅行袋,讓車子沉了不少,連後視鏡的視線都遮擋住了,但對車速沒有絲毫的影響,蕭雲還是不遺餘力地狂踩着油門,一路狂飆。
在接到岳丈林雙木的電話之後,他也是吃驚不少,對方竟然是衝着他來的,擺明就是圈套。
但有些時候,事情就是得這麼,明明知道前面是地雷陣,你還是要不管不顧地一往無前。…,
下雪的路面相當滑,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控制,好在高速路上的車很少,開得快點也算平安。
就在蕭雲剛駛過一個休息區時,幾輛奧迪鬼魅一般從休息區駛了出來,像黃蜂一樣追了上去。
蕭雲透過車外的倒後鏡觀察了一段,嘴角漸漸翹起了一個諱莫如深的弧度,繼續踩死油門。
看着前面一騎絕塵的豐田車,後面追逐的奧迪火急火燎,恨不得能駕上飛機衝過去砍殺一番。
上面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可自己連人家的車子都追不上去,還談什麼殺人?真是丟人丟到家。
“媽的,那逼不要命了是怎的?下雪還敢開近邁,快把老子逼瘋了!”奧迪一個司機道。
“嘖嘖,強子,你丫不是經常吹噓是玩專業的嗎?這你都追不上?”坐旁邊的小平頭揶揄道。
“他是亡命之徒,老子不是!不過你瞧着吧,十分鐘,就能追上他!”強子打腫臉充胖子道。
“哈,看來在追上他之前,咱要乾點活了。”小平頭從腰間掏出一支仿67式,裝上消聲器。
“我要說你是個二愣子,我都是在表揚你!目標都還沒追上,又如何出手呢?”強子鄙夷道。
“我說的是後面。”小平頭輕聲道,槍支已經準備妥當。
“後面?”強子驚訝地從後視鏡看過去,一道白色的強光正風馳電掣地向他們追過來。
他們這一行人一共8輛黑色奧迪,如果後面那輛車子不是路過看熱鬧的,那就一定是敵人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李佛印開着一輛黑色凱美瑞疾速行駛着,白色的車頭燈離那幾輛奧迪車越來越近,沒有驚慌,沒有恐懼,臉色平靜之極,但嘴角的冷笑還是表示出了他對這些人的不屑一顧,或說,憐憫。他旁邊還坐着一個猶若仙子一般的女子,三千青絲,白衣勝雪,那張容顏清美得如同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纖手託着下巴望向窗外,眼神澄清空靈,似乎一點也不關心擋在她前面那長長一排的奧迪。
李佛印之所以比蕭雲要慢上一段時間,就是他要去西_城區的郵電小區兜上仙子,緊趕慢趕終究沒有耽誤時機。此刻情況緊急,他也顧不得理會身邊這個對一切世事都漠不關心的絕世強者,一隻手駕着車,另外一隻手單手提起一把重達數十斤的殺傷力極大的M4卡賓槍,打開車窗,對準前面一輛黑色奧迪,沒有任何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嘭!
那輛奧迪的後車輪不偏不倚被擊中,頓時失控。
在一連串尖利的聲音中,那輛奧迪向前滑行了一段路程後,一頭鑽進了高路邊的深溝裡。
“瘋子!這麼高速,竟還能一擊即中!”強子透過後視鏡清晰地看到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立即通知讓大家分散,前面四輛車繼續追,我們後面四輛車去夾擊。”小平頭沉聲命令道。
強子趕緊通過公用通話設備去提醒大家小心,並讓左邊那輛奧迪與他一同去攔截那輛凱美瑞。
得到這一消息,剛纔還排成長龍的車隊立即亂做一團。
大家分散開來,前面四輛繼續呼嘯追着蕭雲屁股跑,強子那輛故意落後一些,準備進行包抄。
李佛印冷眼旁觀,對那羣小丑的表演置若罔聞,再次舉槍扣動扳機,又將右前方一輛奧迪的前輪擊破,然後那輛像野牛出欄一樣失去控制的奧迪和旁邊的另外一輛車來了個親密的擁抱。哐!兩輛車由於巨大的慣性堆擠在一起,與地面產生巨大的摩擦之後,發生了側翻,連續翻了好幾個滾,才撞到護欄上停了下來,成爲了一堆殘骸廢鐵,裡面的人早已是血肉模糊。…,
李佛印彷彿是來收割生命的死神,每舉槍扣動扳機一次,就必定會有一輛車子被擊毀。
那些跑在前面的奧迪一個個都是顯眼而龐大的活耙子,李佛印甚至連瞄準的時間都省去了。
但就是如此慘烈血腥的場面,那個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跑出來的仙子竟然充耳不聞,真奇葩。
也就是這個時候,強子那輛黑色奧迪已然跑到了李佛印的後面,小平頭探出身連開了五槍。
啪啪啪!
小平頭沒有李佛印那種變態的槍法,五槍有兩槍射偏,兩槍射在了後備箱,一槍擊碎了玻璃。
李佛印微微錯愕,連忙打方向盤,採取蛇形的前進方式,躲避對方的子彈,一邊觀察戰機。
小平頭乘勝追擊,又是一連串的子彈射過去,又有幾槍射中了凱美瑞,響起一片砰砰聲響。
“草m,射啊,乾死丫挺的!”強子撕心裂肺地瘋吼道,跟着李佛印的前進軌跡狂踩着油門。
而忽然,強子似乎看見了一道白影從前面那輛凱美瑞的副駕駛躥了出來,似一片羽毛輕舞着。
哐當!
片刻,強子愕然看見那片白色羽毛落在了自己的車前蓋上,他雙目圓睜,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竟然是一個長髮女人!
“鬼啊!”強子尖聲怪叫,右腳下意識踩了急剎車,急忙打方向盤,整部車由於過猛而側翻。
事出突然,剛纔還在探出窗外射擊的小平頭已經被遠遠甩出了車外,殘肢斷臂,沒了聲息。
而強子被壓在車裡最後看見的場景是,凱美瑞停在了路邊,那片白色羽毛安然無恙走了過去。
真的是女鬼吧?
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的強子意識模糊地想着,最後眼皮一搭,腦子裡一片空白,永遠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