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記憶如天邊而來，過於遠久，他已經記不清楚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記不清楚是什麼樣子的一個場景了。
只是依稀記得那是一片雪花紛飛的天地，天地浩大，終歸，那裡是他的歸途之路，尋尋覓覓，他還停留在那裡，心中的那個人卻不曾停留過。
“師父，師父，下雪了。”他記得，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總是會在下雪的時候迴盪在他耳邊，聲音清脆，如銀鈴一般好聽，帶着清脆的愉悅。
時間太久，久到他已經忘記了那個孩子的容顏，他只是記得，那個孩子擁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還有經年不變的笑容。如同這後天的最後一個神，純潔的笑容，可以讓人們在她身上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有一種笑容，久而久之，也可以演變成爲一種不可摧毀的信仰。
“師父，師父，你看，梅花開了，又是一個冬天呢！”他記得，那個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笑容的孩子最喜歡穿上一身白色的，繪着古老圖案的貂裘，因爲好看，因爲保暖，更加是因爲她喜歡看雪。
寂靜天地，看梅花開落，這永遠都是她用來辨別一年四季最好的法子。
她喜歡梅花開，也許是因爲，梅花的開落，是她唯一可以用來分別四季的存在，唯一懂得秋收冬藏的法子。
“師父，師父，你一個人怎麼久了，不到外面去走走，是要等誰？”他記得，她最喜歡拉着他的袖子，坐在他的身邊，纏着他問這樣一個問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從未厭倦過，可是，沒有一次，他是回答過她的。
他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回答，也有必要回答，但是，他怕他回答了之後，一切都會改變，所以，便也從未回答過，久而久之，他早已經忘記了最初的答案，便也從來都當做從來就沒有過那個答案。
已是記不得的事情，又何須有答案？
“師父，師父，爲我畫眉可好？”他記得，梅花開得正好的時候，雪花紛飛的那一刻，她歡歡喜喜的擺弄着女兒家的東西，嚷着要他給她畫眉。
他記得，她還是那樣的小，可是，他卻已經不記得最後自己到底有沒有給她描過眉了，也許有，也許沒有，不過，誰知道呢？
他不記得了，那個小女孩，也已經不記得了。
遺忘，永遠都是一個十分殘酷的詞，可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不會被時間打敗的，正如他，也許，並不是時間打敗了他，而是他自己打敗了自己。
“師父，師父……”
“……”
“師父，師父……”
“……”
“師父，師父……”
“……”
他記不得多少，對於那個小女孩，他只記得怎麼多，他只記得，那個小女孩每一次都要喊兩遍師父。每一天，都要纏着他問他一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卻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每一年，都要看那梅花開落，細數她的秋收冬
藏。
對於她，他真的就只記得怎麼多了，其他的，已經被歲月蹉跎，已經被歷史遺忘，已經湮沒在時光中，無蹤無跡，無處可循。
“師父，師父，好不好嘛！”拉着尊上的袖子，帝兮癡一陣撒嬌，唯恐尊上不願意替她畫眉。
被她清越的聲音驚醒，恍若，他再次看到了那個擁有經年不變的笑容的小女孩，卻原來，不知道，究竟是與不是？
“你剛剛喚我什麼？”尊上有些迷離的問着，仿若，剛剛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師父啊！怎麼了。”帝兮癡不解的問着，第一次看到尊上走神的模樣，但是挺新奇的。
“師父，你剛剛，在想什麼呢？怎麼入神。”
“沒想什麼，只是不知丫頭想描什麼樣的眉。”斂起一絲迷離，尊上寵溺的摸着帝兮癡的小腦袋，就真如他什麼也沒有在想一般，只是心中尋思着該替帝兮癡描什麼樣的眉，才配得上她這樣風華天下的容顏。
“不管是什麼樣子的眉，徒兒都喜歡的，只要是師父描的。”只要是尊上描的眉，不管是什麼樣子的她都是極其喜愛的。
“坐好，我替你描柳眉吧！很適合你。”讓帝兮癡好好的坐着，尊上拿起了眉筆，對着她細細的柳眉描了下去，她本來就長得十分的好看，五官不用去修飾也極美，如今這畫眉，也不過是更加完美了而已。
能夠得到尊上親手畫眉，這可是三生有幸啊！揚着好看的笑容，帝兮癡安安靜靜的讓尊上給她描眉，一雙好看的眸子停留在了尊上的身上。
尊上身上永遠都會有一股淡淡的冷梅香，很是好聞，一直都是她喜歡的味道。尊上永遠都是穿着冷色的衣服，卻是極美的，將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揮發得淋漓盡致。尊上的容顏固然好看，可是，永遠都現在臉上找不到一絲微妙的變化，似乎，終年他都是同一副表情，不悲不喜，不像是一個凡人。
帝兮癡一直都看不透尊上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也一直都讀不懂尊上究竟爲什麼而活，只是，她覺得，這樣子的尊上有些令人心疼，卻是道不明白爲什麼會想要心疼他。很奇怪的感覺，奇怪到莫名其妙，可是她卻依舊還是想要去溫暖一下尊上，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是極好的。
“師父，你一個人怎麼久了，看着一個又一個相識的人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會不會覺得很難受？”淡淡的問出了心中的不解，帝兮癡想着，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會明白麪對這些人之常情，尊上會是擁有一種什麼樣子的心裡。會不會，還是會有一絲絲的難受，哪怕，只有一絲絲也是極好的，至少，這樣還可以證明尊上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至少，她可以在尊上心裡有一絲不同。
尊上手上的動作一頓，難得的沒有選擇沉默，“時間久了，便也忘記了如何表達情感，久而久之，已經不會有難受的感覺了，也許，是已經忘記了如何難受吧！”
“師父。”
看着尊上，帝兮癡眼中露出一絲心疼，果然，永生，也不見得會是什麼好事情啊！至少，在尊上身上，她看到了，永生，只是一種罪。
“嗯？”輕輕的應和，只是，臉上無悲無喜。
“師父，爲什麼，我總是覺得，和你在一起是怎麼的自然？爲什麼，在你身上會有一種令我感到親切的感覺呢？師父，你說，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啊！”看着尊上良久，帝兮癡不知道尊上是不是真的不會難過的，可是，她知道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也是，尊上真的是被時間給打敗了。
可是，看着尊上，她也不忍心提起那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因爲，她永遠都不想要傷害到尊上。
她覺得，和尊上在一起，就真的好像他們以前見過面一樣，也在一起生活過一樣，尊上給她的感覺是這樣的親切，親切到她會忍不住想要不顧一切的靠近尊上，哪怕是飛蛾撲火，也不會有一絲後悔。
她不懂得這是爲什麼，她也曾經無數次深思過這個問題，可最後也都沒有結果，如今，好不容易見到尊上，她是該問的。
也許，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他們是真的見過的，只是她不小心遺忘了而已。
擡起眼簾，看着一副求知慾望極深的帝兮癡，良久，尊上放下了手中的眉筆，淡然道：“也許是見過的吧！只是我已經不記得了。”
他覺得，這個回答很好，也許，有很多也許，可是，誰又知道也許會如何。
帝兮癡也覺得這個回答是極好的，也許，至少沒有否定，這樣，心底還可以存着一份美好的幻想，回憶起來，沒有真相的殘忍，是極不錯的。
“看看，好看嗎？”拿起鏡子，照在了帝兮癡的面前，尊上帶着永遠都不會變的寵溺道。
盯着鏡中的人兒，兩道柳眉彎彎，極淡，極雋雅，極好看，她揚起了好看的笑容，笑得眉眼彎彎，極美。
“好看。”真的很好看，描得是這樣的好，就算是她這個女兒家也描不出怎麼好看的眉啊！尊上還真是有心。
兩個字，恍惚間，尊上又覺得有一個小女孩如銀鈴般的聲音迴響在耳邊，是那樣的清澈，好聽。
“好看。”天地梅花開，她眉眼彎彎，淺笑回頭，雪花落在了眉間，是這樣的好看。
“師父，師父，好看嗎？”漸漸的，她模糊的容顏在他的記憶裡面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眉間落雪，好看極了。
市井遺泉，儘管有些難登大雅之堂，可是，也是別有一番美景的，細細看着，可以給人存有一份淡淡的雅緻收穫。
坐在柳樹蔭下，帝兮癡喜歡極了這裡的景象，以前從來就沒有好好的看一看這些錯過的風景，沒想到，原來也會是怎麼的好看。如今，靜下心來的，細細的，看着，細細的，品味，是這樣的美好。
人生，真的不需要太過於匆匆忙忙，這樣，會錯過很多沿途風景的，美好的風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