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泠泠的湖水，閃着天上的明月，顯得有些冷寂。
一階一階靠水的石階上，坐着一個人，一身黑色的長袍，襯顯得她是那樣的孤寂，一個人，看着泠泠湖水，兀自神傷。
一身明黃的盛裝，男子擁有豔華俊美的容顏，他似乎是繁華的代名詞，給人的感覺，是三千繁華，那樣的令人神往。
他一步一步的向石階上的那個人走去，當靠得近一些了，卻不在繼續前行，而是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停在了湖邊，停在了她的身後。
“你是誰？”他淡淡的問着。
那個人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可是，竟是覺得，如此的陌生。也許，他們之間本來就是路人罷，終歸是不該相遇的，可是，偏偏又相遇了，彼此淡如水，卻命有牽。
“你覺得，本座該是誰？”伸出玉一般的指尖，輕點着湖水，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她淡淡的反問，不悲不喜，聽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微微垂眸，他走到了她的身邊，緩緩坐下，透過湖水的倒影看着她的容貌，風華絕代。他覺得，這樣一張臉自己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記了爲什麼要看。
“我以前，曾經在忘川河邊用盡一世的時間去凝望一個人的容顏，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去看她的臉，因爲太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後來，那個人的容貌一直深刻在我的腦海中，夢境中。她的臉一天天的在變，一開始，是一個孩兒的臉，粉粉嫩嫩，粉雕玉琢的，十分好看，漸漸的，她長大了，是一天比一天好看。後來有一天，她的臉突然不見了，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的臉才重新浮現在夢中，卻是和原來的臉有着天壤之別的差距。看着她一天天的長大，我覺得，她好像很不快樂，因爲，在她的臉上，我看不到太多的笑容，有時候看到的都是那些假裝的笑容。”看着湖水中，她的容貌，他淡淡的說着，頓了頓，又道：“你知道，她有着什麼樣的過往嗎？爲什麼，她從來不解釋一下，也許，她並沒有錯，只是，大家都誤會她了而已。”
帝兮癡微微側目，看着他的臉，突然就笑了，是十分令人心暖，十分開心，十分好看的笑容，只是，這笑，不達眼底。那好看的鳳眸凝着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微微擡眸，朱脣輕啓，“她的過往很簡單，一個不被世人所容的人，並沒有什麼誤會，他們都是對的，一直都是對的，她會給很多人帶來不幸，甚至於整個天下。”
“是嗎？”龍煙絨有些啞然，真的是這樣子的嗎？是一個會給所有人帶來不幸的人，是一個不被世人所容的人。他一直以爲，她擁有屬於自己的苦衷，他一直以爲，她擁有屬於自己的不幸，所以，纔會選擇了這樣子活在世人眼中。
只是，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想多了嗎？
“你覺得，你自己真的愛她？”將目光從龍煙絨臉
上收回，她素手撥弄着湖面，淡淡的問着。
她覺得，他們的人生，很是可笑，並不會覺得身旁這個男子愛過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他們之間，還是能夠有牽扯。明明，一切都是這樣的淡然如水，因只做萍水相逢的，當是山水不相逢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對她好一些，在好一些，不能夠讓她受到委屈，可是，愛與不愛，我卻不知道。只是覺得，也許，這也算是一份愛。”將目光放在了湖面中，她的容顏上，他淡淡的說着。
他一開始，並不是十分明白，愛是什麼，至到後來才知道愛有千千萬萬種，他不知道，自己愛她是哪一種，只是覺得，應該好好的保護她，不讓她在受到傷害和委屈。
也許，這是數千年前遺留下來的記憶，也許，這是宿命佈下的局，註定了的，他們就該是這樣的結局。
“你這是在愧疚，還是彌補？”頓了頓，她繼續不悲不喜的問着。
在她想來，無外乎愧疚與彌補這兩種成分，可是，她覺得大可不必，因爲，他從來就沒有對她有愧，從來就不需要彌補，始終，是天命弄人罷了。
“愧疚？”聽得這樣一詞，他愣了愣，爲什麼會是愧疚，就不可以是其他的，也許，並不是愧疚呢！
“是不是愧疚我不知道，這天下間，千嬌百媚，也唯獨只有她一人，在我眼中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很特別，可是，似乎我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她心中，到底有沒有一絲絲的情？哪怕曾經心中有過一個人也好，至少，這樣能夠證明她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她也是有感情的，和所有人一樣。”
“你的夢還沒有醒嗎？繁華的夢，自欺欺人的夢，夢裡夢外，始終如一，最後，都會是一場空。”三千繁華夢空一場。她覺得，這個男子的夢，未免是太過於可笑了一些，畢竟，那始終都是一場夢，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一輩子都沉溺在夢中，無法自拔的，終歸還是會有清醒的那一天，要看時間的早晚。
“夢？”龍煙絨臉色煞白，淡然的臉有一絲龜裂。
是夢嗎？真的只是一場夢嗎？如果是夢，爲什麼他會選擇那個夢，不願意清醒，爲什麼他會一直自欺欺人着？
他想不明白，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也許，下一刻就會明白，可是，明白了之後又能如何？不過更加的痛苦，如果可以回頭，他會選擇永遠都不要清醒，縱然始終如一，一場空夢也沒有什麼關係。至少空夢不會痛，真實的，卻會痛。
然，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如果的，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可以回頭的，一旦做出了選擇，就代表着這一條路，他必須走下去，不管有多苦，多累，他也要走下去，因爲，這是他所要承受的後果。
“你知道，本座今天爲什麼要來找你嗎？”收回了撥弄湖面的手，她雙手抱着膝蓋，將目光眺向
了遠方，是月光籠罩的泠泠湖水，如他們之間一樣，就是這樣一面泠泠湖水。
“不知道。”他很誠實的搖頭，卻是不知道她爲什麼會來找他，還是會以這樣的見面方式。
她似乎並不擔心自己會對她出手，似乎，十分的瞭解自己，他覺得，這個人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這個時候，他覺得，下面她說的話，會是很不好的話。
果不其然，只見她不悲不喜的說着，“本座只是想要告訴你，本座其實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你也從來不欠本座什麼，所以，你還是該夢醒過來，不要沉溺那一場空夢。”
她是這樣殘忍的說着，從來就沒有愛過任何人，也包括，曾經那些帶給她喜怒哀樂的人嗎？
“那獨孤羨呢？你敢說你不喜歡他！當日，你哭得是那樣的傷心，我是第一次見你哭，連血淚都落了下來，難道不是因爲愛到了心底嗎？”龍煙絨覺得，她爲了獨孤羨，竟是可以製造這樣的腥風血雨，竟是可以哭到無淚，這樣的情，已經深到令人心驚了，難道，這不是愛，不是喜歡嗎？
“獨孤羨，本座從來就沒有愛過他，你不覺得？如果有一個人爲你付出了生命，以此爲代價，應該得到這樣的回報嗎？本座這樣做，不過是順應了天意而已。”提及獨孤羨，突然，她勾勒了一抹令人費解的笑意，這樣不鹹不淡的說着，似乎，獨孤羨正如她所說的這般，在她心底，從來就沒有一絲絲喜歡過獨孤羨。只是，她習慣了做戲，成全了所有人罷了。
“你，你怎麼敢這樣做？獨孤羨爲你付出了一切，而你竟然利用他來誆騙天下人，你這樣做，對得起獨孤羨的在天之靈嗎？”沒想到獨孤羨在她眼中，竟然會是她利用來誆騙天下的工具，龍煙絨一陣難受，不知道爲什麼會難受，只是，他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可是，真相，偏偏又是這樣。
“那又如何？一切都是他自願的，於本座來說，這就夠了。如今，本座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是要跟本座走，還是要留下來，對付本座？”帝兮癡緩緩起身，拂了拂長袍，不以爲意道。突然，她向龍煙絨伸出了手，嘴角勾勒着一抹淺笑，像是在蠱惑人心，引人與她沉淪一般。
“我不會跟你走的。”黑色的發，好看的顏，淺淺的笑，這是她此刻的容顏，看着她良久，他淡淡的說道。
“是夢醒了嗎？”放下了手，如同在呢喃細語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擡眸看着他，道：“希望你不會後悔這樣的一個選擇，本座的機會已經給你了，是你沒有好好珍惜。”
話剛剛說完，她便化作了冰藍色的蝴蝶，翩翩飛舞，漸漸消失，又是一場莊生夢蝶。
“莊生夢蝶！我永遠都不會後悔的。”看着這一場莊生夢蝶，他淡淡的說着，夢醒了，如同這散去的莊生夢蝶，虛假的成空了，真實的，就會浮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