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海的雪紛紛的飄灑,終年化不開,似永遠停留在一個季節。
像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應當是不會有什麼生物存在的,所以,這裡是掩藏秘密最好的地方。
在漓海的最深處,在茫茫大雪之下掩藏了一扇門,有白玉的階梯,麒麟的紋章,金黃的光芒。
儘管它不爲世人所知,被永世埋藏,卻也依舊神聖不可侵犯。
空曠的雪地上,一抹紅得令人心驚的身影寂靜無聲的躺着,躺在茫茫雪地之上,血勾勒出了彼岸花的模樣,妖冶得過分。
她浴血而生,長長的墨發擋住了整張臉,看不清楚是什麼樣子,只有一雙好看的鳳眸讓人看得真切。
她的目光投向那扇門,眸中有一絲光芒在跳動,最後化作平靜,到死寂。
那是在等待死亡的目光,對世間萬物已不在抱有任何的希望。
在她等待死亡的過程中,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一個男子向他走來。
男子生得極其的俊美,容顏如玉無暇,眼眸如水無痕,顧盼生輝。
一身黑色的華服,一頭張揚的發,一張邪俊的臉……
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是爲了什麼,因爲我丟失了所有的記憶,我迷茫。
曾經有很多人告訴我這是一件好事情,因爲也許我所忘記的那些就是自己並不願意回想的事情。
可是,有一個人告訴我我不需要迷茫,因爲以前的我已經死了,以後的我將會活得更好,因爲有他在。
我不信。
不知道爲什麼,我已經學不會相信任何人了,我只相信我自己。
這就是現在的我,一個永遠也學不會相信別人的人——司空上承。
漓國的雪永遠都是最美的雪,皚皚白雪紛紛揚揚的落下,苦於能夠欣賞它的人並不是很多,所以,它的審美價值大大的被降低。
漓國每一寸土地都覆上了白雪,結了冰的湖水之上是一座大橋,卻也可惜覆上了白雪,看不清楚原樣。
寥寥無幾的行人匆匆而過,並無一人有片刻的停留。
大橋之下,一把描繪着翠綠山水的油紙傘浮現,在這白雪皚皚的天地添上了一絲光彩。
傘下,少年傾城,白袍披肩,眉點硃砂,顏傾天下。
司空上承一步一步走向橋上,走得極慢,當她達到大橋正中央之時,雪,又落了一層。
她站在橋樑旁,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雙清亮的鳳眸傾注在結冰的湖面上。
她不知道她是誰,從她擁有記憶開始,很多人就告訴她,她擁有一個十分尊貴的名字,那個名字是世人渴望不來的,只有她一個人才擁有得到那個名字的殊榮。
很多人告訴她,她的身份尊貴無匹,在漓國甚至於九州的每一個角落,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關於她,所有的人都說她是天之驕子,她擁有天下間所有人都渴望的。
傾城的顏,傾天的權,傾世的寵……
她是漓國的王唯一寵愛的人,是傾世的盛寵,羨煞旁人。
只是,在這傾世盛寵背後沒有一個人瞭解真正的司空上承,似乎,也沒有人想要去了解司空上承。
司空上承這個名字人們似乎已經不記得存在多久,只知道,司空上承是漓國皇位唯一的繼承人,只知道,司空上承是漓國最美的人,只知道司空上承是漓國最懶的人。
其他的,真的真的真的一無所知。
關於司空上承的懶,也並非很過分,只是她不愛說話,甚至可以說都沒人見過她開口說話,平時極少運動,甚至於沒有幾個人見過她運動過而已,其實,她真的很無辜。
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司空上承衣衫有些單薄,卻面無異色,這雪,似乎對她並沒有一絲的影響。
她凝視着如鏡的湖面,眼中,有一絲的迷茫,卻也稍縱即逝。
三年了,她擁有記憶的時間是整整的三年。今年,她十七歲,似乎,這是一個很好的年紀,而她,卻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不想做。
很多人都告訴過她,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她卻找不出一件事情是她想要做的。
如今的她,就好像遊離在生與死之間的人。
生,不知道爲什麼而生,死,不知道爲什麼而死。
說起來,真的讓人覺得笑話。可,這就是事實。
儘管她擁有了世人所渴望的一切,可是,丟失的記憶卻讓她無法融匯這樣的生活。
她曾經迷茫過,疑惑過,惶恐過……卻也獨獨只有一段很短暫的時間。
有個人讓她忘記了所有的表情,從此,她不會迷茫,不會疑惑,不會惶恐……
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司空上承恢復如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轉身,步子不緊不慢的邁開。
手中的油紙傘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了一層皚皚白雪,原本的翠色已然被一片雪白取而代之。
司空上承似毫無發覺,依舊不緊不慢的走着。
街道的柳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化作冰枝,雖有冰寒,卻也極美。
司空上承及其緩慢的行走着,時而有人走過,不免被傘下的少年驚豔住,忍不住多看幾眼。
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而她的路是那樣的漫長,直到垂暮,才止了步,那個時候的她已經身在一座山崖之上了。
高處不勝寒,這一句話曾有人與她提起過,不過就此之後那個人再也不曾出現在她面前過。
她知道,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了,因爲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的命就已經註定走向終結。
她沒有一絲的想法,連憐憫都沒有,她並不是一個慈悲的人,因爲有一個人告訴她她並不需要慈悲。
那些無用的東西只會阻擋她不停前進的步伐。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說得是對的,沒有任何的理由,而她,並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也不想知道。因爲,她不想了解他。
雪下了整整一天,終歸還是有片刻的停歇。
司空上承放下手中的傘,盈盈而立,俯視着山崖之下的冰雪世界,整個人似乎和這個銀裝
素裹的世界融爲一體。
終年的積雪,聖潔的大門, 邪俊的男人,容顏如玉無暇,眼眸如水無痕,顧盼生輝……
炙熱的火海,無情的目光,焚燬的是誰的一片真心?
“魅玉幽,藍若薫,醉佩之,鍾離未央,後傾檸,帝笑癡,帝弄櫻,上官千瑕,龍煙絨,吾之神之名義詛咒你們,不傷不死,不老不滅,與天地共存亡,滄海桑田。”落花繽紛,是誰的話語如此淒厲駭人?
何種仇恨可以讓人說出這樣生生世世的永生懲罰?比死還要可怕的懲罰?
支離破碎的畫面,支離破碎的話語,支離破碎的記憶……
她並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曾經所擁有的記憶,只是每一次的回想都讓人覺得太過於傷痕累累,不願回想起來。
也許,他們說得很對,曾經的記憶並是不她所想要回想的,所以,失去也是一種幸福。
失去記憶只有兩種可能。
一,自己不願意擁有。
二,被人強行抹去。
她不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種,不過比起明白這些,她跟傾向於不去明白,因爲她不願意思考。
去思考曾經,去思考真相,去思考人心,去思考後果……這一切都太累了,讓人窒息。
她俯視的是冰雪的世界,眼中卻沒有冰雪的世界,任誰也看不透此時此刻,就在此地,她都在想些什麼。
其實,也可以說她什麼都沒有在想,因爲她的目光是那樣的空洞無物。
不知道何時,她身後出現了四個婢女和一頂轎子。
轎子繁華奢侈,非一般人所能擁有,婢女皆是婀娜體態,貌美如花,衣袂飄飄,娉婷多姿的模樣。
她們分別都擁有一個代號,魑、魅、魍、魎。
沒有人知道她們原本的名字,也沒有人在乎她們原本的名字,人們只需要知道她們是魑魅魍魎就已經足夠了。
在這個世界上,知道魑魅魍魎存在的人並不多,屈指可數,因爲很多人都是因爲知道她們的存在而死去的。
魑魅魍魎是司空上承獨有的影衛,如影隨形,如蛆附骨……
魑魅魍魎半跪司空上承,表現出她們的忠誠,“殿下,該回了。”
話很簡約,卻也是最直接的。
司空上承轉身,俯視着她們,然後看了看她們爲她而準備的轎子,轉身,繼續俯視那冰雪世界。
魑魅魍魎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不動,不言。
這是她們作爲影衛最基本的準則,她們沒有權利要求主子如何,只有主子才能決定如何。
夜幕降臨,光明卻未央,司空上承閉上眼睛,轉身上轎,由着魑魅魍魎帶她回到原點,期間,一個字都不曾說過。
雪又落了下來,山崖上,獨留一把油紙傘高處不勝寒,漸漸被雪掩藏,直到消失,永世無人問津。
新的時代,新的選擇,一切都將會是全新的。
舊的時代已經覆滅,舊的故事已經過去,人們只會向前看,不會在回顧過去,縱然還有過去,那也只剩下追憶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