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部時間1998年的9月7日的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因爲時差的緣故,遠在太平洋彼岸的港島已經是9月8日了,就在昨天,港島政府頒佈了一系列新的金融政策,大大增加了國際炒家投機的限制,衆多在8月28日結算日那一天虧了血本的國際炒家,本來還想着在這一週再捲土重來呢,結果這一連串的政策頒佈之後,立刻就封死了他們的路。
所以,這些以各大投行爲代表的國際炒家,只能含淚含恨的看着原本屬於自己的錢,被港島的股市和股指期貨以及匯市牢牢的套死。
在紐約韋斯特街的西邊,有一幢大樓,門牌號是200號,所以這幢大樓就是紐約韋斯特街200號大樓。
這幢大樓還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名字,高盛大廈。這幢228米高,擁有44層的大廈,正是高盛集團的全球總部。
而在高盛大廈東南僅僅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全紐約最高的兩幢建築物,紐約世貿中心雙子塔。其中北塔距離高盛大廈的直線距離還不足250米。
此時,在高盛大廈頂層的一間巨大而豪華的辦公室內,幾個西裝革履的老者正皺着眉頭坐在一起面面相覷。
“柯林斯先生,這次港島阻擊港元的行動,我們可是虧損了七億多美元,這件事你讓我怎麼向我們的合夥人交待?別忘了,下個月的19日,我們高盛的的189位合夥人即將匯聚在一起舉辦兩年一度的高盛合夥人授勳典禮,這是我們高盛的大事,可偏偏你主持的這次行動卻遭遇到了滑鐵盧,你讓我怎麼和合夥人交代?”
說話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白人,他正是去年才擔任高盛執行總裁兼首席運營官的亨利.保爾森,和他說話的對象,則是高盛的首席投資官羅德.柯林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
頓了頓,保爾森繼續說道:“別忘了,最近我們高盛可是準備公開發行,可如果我們這次行動的虧損暴露出去,那麼對公開發行將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我們的合夥人會讓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滾蛋的!”
坐在保爾森對面的柯林斯聳了聳肩膀,“我有什麼辦法?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就算是在那一天,一開始的情況也是極好的,港島政府和華夏政府雖然拿出了巨資來託市,可我們的資金也不少,如果沒有下午那筆忽然入場的巨量多頭資金,我們就算是贏不了這場戰鬥,可也絕對不會虧損這麼大。七億美元,你當我願意把這筆錢仍在太平洋對岸嗎?這是一個意外,或者說是有預謀的阻擊行動,只不過被阻擊的是我們,不是港島政府!”
保爾森臉色開始漸漸發紅,顯然被這種推脫責任的話氣得不輕,“那你爲什麼沒有監控到這筆資金的入場?你的監控網絡呢?你的操盤手呢?這筆資金高達二百多億港元,不是幾億港元,這麼龐大的一筆資金就好像是紐約港中來了一艘航空母艦,想看不到都不行。可爲什麼你的人偏偏就沒有看到呢?”
“我有什麼辦法?那筆資金的流向極爲詭異,我們用了十天的時間來查詢,也僅僅是隻能查詢到那天這筆資金是來自於歐洲,不是曰本也不是我們聯邦,那是歐洲,我們還沒有那個能力把整個歐洲都監控過來......”
坐在另外一側的一個胖乎乎的老者用手敲了敲桌面,打斷了柯林斯的話,這個老者正是高盛目前的行政總裁柯賽。
“亨利、羅德,你們倆不要再爭執了,我們今天是來商討該怎麼解決這件事的,而不是來相互指責的。”在高盛的CEO今天沒有到場的情況下,柯賽就是現場行政級別級別最高的。
亨利.保爾森雖然才華橫溢,但他要到明年才能成爲高盛的新一任總裁,然後要到2006年纔會擔任小布什政府的財政部長的。但此時保爾森面對柯賽的發話,他也只能把不滿強忍下來。
柯賽繼續敲了敲桌子,“首先,我們必須要搞清楚那筆資金的來歷,否則我們無法向合夥人交代。羅德,你說那筆資金是來自於歐洲,那麼有具體的情況嗎?”
羅德.柯林斯搖了搖頭說道:“抱歉,到現在我們只查到了這筆資金是來自於歐洲,但具體是屬於誰的,這一點我們暫時無能爲力。我們在歐洲那邊的力量還是比較薄弱的,尤其是一些銀行對於我們並不是很友好。”
保爾森插嘴道:“柯賽,是不是索羅斯那傢伙搞的鬼?我可是聽說那天他的資金只是在上午轉了一個圈,就趕緊撤退了。我覺得他分明是得到了什麼消息,這才忍痛割肉的。而且,以這傢伙的性格而言,他回頭割我們一刀,然後彌補他上午的虧損也不是不可能的。”
柯賽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索羅斯。這傢伙的背景有點深,他後面有好幾位議員和華盛頓的高官,針對港島出手,就是他的倡議,他要是敢在那一天反水的話,他背後的那些人是不會放過他的,而且我查過,索羅斯的量子基金在那一天的上午也損失了八億多美元。他只是見機早割肉出逃,否則他虧損的會更多!”
“那是不是羅伯遜?他的老虎基金可是深陷盧布貶值的泥沼,在這種情況下,他會不會在港島市場上找回一部分利潤?”保爾森問道。
剛纔和保爾森吵得面紅耳赤的柯林斯搖頭說道:“不是羅伯遜,他旗下的老虎基金還有美洲豹基金在那一天都沒有大動作,而且他的資金大都通過聯邦的銀行來運轉,他要是有大動作的話,不可能瞞過我們的。”
柯賽點頭說道:“沒錯,羅伯遜把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俄羅斯和曰本了,他沒有多餘的資金來進攻港島,所以他沒有那個能力拿出二百億港元的資金的。”
“那還能是誰?我們的老朋友摩根.士丹利還是美林?”
保爾森問的這兩個投行,都是美國極爲著名的大型跨國投行,摩根.士丹利就不用多說了,背靠着摩根家族以及****銀行,其實力在現在就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投行,此時的高盛還無法和摩根.士丹利相比。
美林雖然是新崛起的一家大型投行,但這家投行背靠着加利福尼亞財團,美洲銀行是其最大的靠山,所以實力也是不容小覷。
之前在投行中牛逼哄哄的所羅門兄弟,現在已經不行了,眼看着就要完蛋了,所以保爾森根本就沒有提及這個曾經的世界第一投行。
柯賽搖頭說道:“亨利,不是摩根.士丹利,也不是美林,更不是那些跟着我們一起受損的投行。之前我已經致電摩根.士丹利的羅納德.摩根以及美林的道格拉斯.普爾曼先生了,他們都否認了那天做多頭的行爲,而且他們也在尋找那天那筆神秘資金的來源。”
聽到柯賽這麼說,即便是保爾森也不再說別的了。柯賽提及的這兩個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個是摩根家族的核心成員,一個則是加利福尼亞財團的核心成員,以這兩位的身份和地位,他們是不屑於爲了區區幾億美元的損失而撒謊的。
“那還能是誰?難道是歐洲的那幾個老牌家族?又或者是曰本的那三井或者三菱?”保爾森喃喃自語。
柯賽說道:“亨利,從目前的線索來看,歐洲的那幾個老牌家族的可能性最大,曰本人沒有那個魄力在那一天做多的。不過,我們也不要忘記在我們聯邦還有一個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同行。”
聽到柯賽這麼說,保爾森、柯林斯以及其他幾個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柯賽。
在場的這幾個人都是高盛的核心人員,但除了柯賽之外,哪怕是位置排名第二的亨利.保爾森,也是在九十年代之後才步入到高盛的高層,對於之前的一些情況,他們並不是很瞭解。所以,在聽到柯賽這句話之後,他們都很想知道柯賽所說的這個同行到底是誰。
美國很大,但也很小,像這種能夠隨時隨地調集三十億美元現金跨洲運作的銀行並不多,但是在之前否認了一些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同行之後,他們幾個是真的想不出還有那個同行能夠做到這一點了。
雖說像花旗、****、大通曼哈頓、紐約梅隆這種超級銀行想要做到這一點很輕鬆,但這些銀行是不會輕易參與到金融危機這種投機行動中去的,可除了這些超級銀行之外,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呢?
柯賽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顧忌什麼,但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在十年前的那場股災中,曾經有一個投資基金忽然閃耀了整個美國......”
柯賽這麼一說,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一下,保爾森問道:“可是,那個基金不是在後來就銷聲匿跡了嗎?外界偶爾有人提及那家基金,但都說那家基金早就倒閉了。”
“倒閉?”柯賽不屑的哼了一聲,“怎麼可能倒閉?那家基金依然存在,只不過人家做事非常低調罷了。最起碼據我所知,當年這家基金持有的那二十七家公司的股份,哦,後來還剩二十五家公司,他們依然持有,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名義持有罷了。而且即便是在我們高盛,最起碼有七個以上的合夥人,恐怕都與這家基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不排除是那家基金的代理人!”
聽到這番話,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幻了好幾次,但最終誰也不敢再說話。
最終保爾森忍不住開了口,“柯賽,如果真的是那家基金的話,那我們該怎麼做?要不要繼續調查?”
柯賽瞪了保爾森一眼,手指頭快速的在桌面上敲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緩緩地說道:“首先,我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是那家基金做的。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算是我們有了確切的證據證明是那家基金做的,那我們也不要繼續調查下去,更不能把證據公佈出去!因爲那樣做會害死我們的。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在那家基金的面前,我們的高盛脆弱的就像是一個小BABY......”
所有人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