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將軍,殺!”
“殺!”
出乎李逍意料的是,趙持滿的部下看到主將被生擒之後,並沒有瓦解鬥志,反而爆出怒吼,更加猛烈的衝殺過來,一副誓要救回趙持滿的樣子。
“他孃的,都說趙持滿仁厚下士,軍中極得擁戴,今日方知傳言不虛。”劉俊雖惱趙持滿傷及軍府同袍,可此時看着趙持滿的這些手下表現,依然不得不佩服。
玉瀨一劍斬退一名鎮兵,退到李逍身邊。
“看來你的計劃似乎有些漏洞啊。”
李逍也只能無奈點頭,誰能想到這些兵這麼猛呢,都擒拿了主將,結果還不依不饒。“別說笑話了,趕緊放火發信號吧,但願這回能脫身。”
“脫身之後,你得好好謝下我,我一個出家修行之人,今天可是差點把命丟在這的。”
“快去發信號吧,要不我們的命就真要丟在這了。”李逍有點急了。
李元芳遞給李逍一把馬槊,這是趙持滿的長槊,入手沉重,長達一丈八,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手的寶槊。
馬槊可謂是將門子弟的標配,最適合馬上作戰。而一把上好的馬槊,據說得前後三年經歷數十道工序才成,花費更是能達數百貫。
一杆好的馬槊,其槊刃鋒利,槊杆結實。這是用最先進的複合技術加工成的複合杆,非金非木,既具堅固又有韌性,對於在馬上高速衝鋒之時拼殺極好,殺敵而不傷杆。
這可不像歐洲中世紀騎士們的騎槍,往往一次擊中敵人後就會斷裂報廢,但馬槊卻是能夠持續使用,甚至能代代相傳的。
“這是趙持滿的槊,據說這把是趙家的傳家槊,趙家以前是西魏八柱國家之一的趙貴家,這杆槊就是以前上柱國趙貴的。代代相傳,價值千金。如今趙持滿被你擒下,他的槊也就歸你了。”
李槊覺得這槊太長太沉,在馬上都有點施展不開,在步下更有點拿着根跳高撐竿的感覺了。
“擒下趙持滿是你們三個的功勞,我哪好拿這馬槊。”
王方翼一邊道,“若不是你的急智,我們今天真難拿下他,這槊是你的戰利品,該你收下。”
“保護好自己。”劉俊在一邊道,“順便看好趙持滿。”
三人說完,各自揮着武器衝到前面阻攔潮水一般衝來的鎮兵們了。
李逍握着長長的馬槊,看着躺在自己腳下,被五花大綁且依然還未醒來的趙持滿,鎮兵們越衝越急,他們就如同是被海浪包圍的一塊礁石。
暴風雨下,似乎隨時都會被浪頭淹沒。
煙火信號已經放出。
李莊的門被打開,一百藍溪折衝府騎兵當先殺出,他們懷着復仇的怒氣,戰意高昂。
馬蹄如雷,長刀揮舞。
猶如一支鐵弩劈開空氣。
在他們的後面,是二百府兵步卒,他們持矛提刀,高吼着殺出來。每五十人一隊,隊正帶頭衝鋒在最前面,他的身後是旗手,高舉隊旗。而隊副則提刀跟在最後面,他既是隊副,也是軍法官,戰時負責督戰,誰敢後撤逃跑,他的刀就將砍向誰。
一千多民壯也跟着衝出來了。
在那些遊俠兒們的帶領下,他們拿着各式武器,緊隨着府兵。一個個高聲亂叫,邊跑邊喊,似乎只有用盡力氣的狂吼,才能把身體裡的恐懼也跟着排出體外。
殺出來的一千多人,總算是讓藍田關鎮兵們不得不調頭接戰。
可依然還有許多人不管不顧的向着包圍圈中心的李逍等人衝殺。
包圍圈越來越小了。
鎮兵們甚至開始拿弓射箭。
呼嘯一聲,一支暗箭射來,李逍躲避不及,箭中左臂。
一股鑽心的疼痛感傳來,李逍差點喊出聲。
手臂上緊接着傳來溫熱的感覺,在流淌,他知道那是在流血。
血很快浸溼了左臂。
“如果你不想死,就應當先拔出箭頭,然後趕緊給自己扎住傷口止血。否則,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血流盡而死。”
一個聲音提醒李逍。
他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趙持滿已經醒來了。只是他的眼睛裡,充滿着灰敗。他執行了一個不體面的任務,然後卻還恥辱的失敗了。
現在他成了一個俘虜,被五花大綁捆在這裡。
而這一切,都緣於這個年輕人。
“我趙持滿十七歲入宮當侍衛,十八歲上戰場,從未曾一敗。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敗在一個文弱書生手裡。”
“錯,我不是書生,也不文弱,其實我也曾仗劍行走天涯,十六歲時就遠離關中背井離鄉行走江湖了。”
“倒是看不出來。”趙持滿哼了一聲。
李逍低頭看着手臂上的箭,環顧四周,大家都在拼命的廝殺對敵,根本沒有人顧的上他。
只能自己動手了。
“你知道該怎麼拔箭嗎?箭頭若是拔的不好,可是會二次傷害,甚至造成更壞的惡果。”
“要不你幫我拔一下,我自己下不了手。”李逍衝着趙持滿道。
“你不怕我趁機殺了你?”
“怎麼殺?把箭頭往傷口裡捅更深點嗎?這也殺不死吧?”李逍笑笑,“其實事到如今,你們的謀劃已經失敗了,何必還要再這樣傷及無辜呢。你的那些部下,對你真的很好,可你於心何忍看到他們最後倒在這裡,甚至連死了,都不會有一絲榮譽,甚至還要爲你背上叛逆之名,連累到他們的家族親人?”
趙持滿眉頭皺了皺,沉默。
“過來,我幫你把箭頭拔出來。”
李逍蹲過去。
“你扭過頭去別看着,就不會痛了。”
“還是看着的好,男人的傷痛也是寶貴的經驗,他會一直存在,也能時刻提醒着我們曾經犯過的錯。”
趙持滿雖然被捆着,可手掌還是能動的。
他瞧了瞧李逍的傷口,然後突然用力,一下子就把箭頭拔了出來。
“趕緊包紮傷口止血吧,少說點沒用的。”趙持滿幫李逍拔完箭頭,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李逍撕下一塊中衣,給自己包紮。
“你做這一切爲了什麼?值得嗎?”
趙持滿沒擡頭。
“不值得,但卻必須要做。”
“爲什麼,通道就因爲你是長孫無忌的親戚,就一定要聽從他的私命,卻連一個軍人的基本職責也忘記了,你是軍人,但你是朝廷的軍人,國家的軍人,你卻不是某個人的軍人,你忘記了這點,你也就不配再爲一個軍人。”李逍對趙持滿有些沉痛的道,雖然他明白,在這個時代,其實家國天下是個很寬泛的概念,甚至在許多人的眼裡,其實家比國更重要。
正所謂沒有不滅的王朝,卻有不斷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