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夫君昨日,金殿之上大出風頭呢。”
李逍看着風塵僕僕趕到長安來的婉娘和妹妹李貞,不由的苦笑。昨天他在金殿上坑了崔知悌,隨後皇帝把崔瓔珞和崔月奴送進勝業坊李府,這事當天就傳到了藍溪李莊。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急匆匆的把消息傳回去的,不過這事情也不可能瞞住那邊。本來李逍還打算過兩天給家裡寫封信說明一下,誰想到婉娘挺着肚子卻是急急的趕來長安了。
“嫂子之前說爲三哥尋一小的,三哥左推右辭的原來不是不願納小,而是一般的看不上啊。崔氏嫡女,五姓女呢,我們都聽說那小娘子可是號稱長安之花的,三哥眼光可真夠高,本事真夠大哦。”扶着婉娘下車的小妹貞兒笑嘻嘻的說道。
不過看她話裡卻是透着幾分不滿,在這件事情上,小妹是完全站在嫂子這邊的。李逍上去扶婉娘,貞兒哼了一聲道,“這麼大的事情,爲何都不跟嫂子商量?”
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讓李逍沒奈何的撇撇嘴。
“本來準備給你寫信告訴你詳細原由的,想不到你今天就來了。”
“好了好了,夫君做事都是有分寸的,貞兒不要生氣了。”婉娘這個時候反而過來安慰小姑子。
雖然丈夫突如其來的就在長安納了兩個媵妾,還是出身許州崔氏的五姓嫡女,這個事情讓初聽到消息的婉娘確實十分震驚,甚至坐立難安的在小姑子貞孃的拾掇下馬上就趕來了長安。
只是這一路上,她也想了許多事情。
丈夫如今是藍田縣子,又是朝廷品官,聽說還剛晉升爲四品的秘書少監,納妾本就是尋常之事。
想開之後,倒是並沒有那麼介意了,其實半路上她就後悔過來了,只是來都來了,再半路返回也不好。這時她拿起了大婦的風範,似不經意間的問起,“崔家兩位小娘子呢?”
李逍笑了笑,“我與那兩位之前並未相識,只是跟崔知悌的恩怨最後牽連到這二位吧,其實我本也無納其爲妾之意,想也沒敢想的。事情到這一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貞兒眼前一亮,“既然三哥沒想納其爲妾,那這事做罷好了。那崔家小娘子是五姓女,據說這些小娘最是驕傲的,尋常功勳之家的正室都不肯做,哪又會願意給三哥做小,就怕以後囂張跋扈,欺負嫂子。”她說着還哼了幾聲,一副我們小門小戶納不了那五姓女的樣子。
李逍扶着婉娘進門,“這事情在金殿上鬧的太大,陛下做主裁決,讓崔氏女入我李家門,如今就算是我也不能輕易改變。”
“嗯。”婉娘點了點頭,握着丈夫的手緊了緊,“不管如何,既然此事由陛下欽定,她們也都已經入了我李氏門,那就是我們李家人了。哪裡又還有做悔的道理,她們在哪呢,我去看看她們。”
貞兒立即不滿的嘟起嘴道,“嫂子,你可是我哥的正室元妻,你是這家裡的女主人,應當她們來迎接拜見你的,家裡規矩得有,要不以後還不亂了套?”
“兩小娘子也是無辜,極可憐的人,如今既然到了我們家,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哪裡分這麼多你我啊。”婉娘笑着說道,雖說面對五姓女爲妾,心裡忐忑,不知道以後壓不壓的住,可這個時候,大婦的風範得表現出來,不能讓人小看了,更不能讓丈夫不高興。
“兩小娘子我暫時安排在西廂,一位叫瓔珞,是崔知悌的嫡二女,一位叫月奴,其實也是崔知悌的女兒,不過因是婢生,在崔府時地位較低下。現在讓她們兩姐妹相伴,剛纔還在哭泣呢。”李逍解釋道,“剛送來時就拿剪刀要跟我同歸於盡,我拿話壓住了她,暫時不去管她,怕她一時衝動,萬一傷到婉娘就不好了。”
“她敢!還反了天了。”李貞立即如同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她跟婉娘不僅是姑嫂關係,而且兩人也是相依數年,關係情同姐妹,在家裡,她可是堅決維護嫂子地位的。
其實李逍現在也有點後悔的,當時是算計崔知悌,可現在崔瓔珞真的入了李府,李逍也感覺到手一個燙手山芋,畢竟五姓女啊,連皇家都往往瞧不上的,現在卻落到個鄉下人家裡做妾。
不說崔瓔珞難接受,估計滿長安,甚至整個山東士族都在咬牙切齒的盯着李逍呢,李逍這一下,算是徹底的傷了山東士族的臉面了。
這不僅僅是報復了崔知悌,不僅僅是打了許州崔氏的臉,還打了整個山東士族的臉面。
堂堂五姓嫡女,結果被個鄉下人給霸佔了,還是做妾,這口氣估計難以嚥下。
李治在朝堂上,順水推舟可是順的非常舒服,借他的手把舊士族的臉扇打的啪啪的響。
把崔知悌弄的回老家種田去了,崔瓔珞肯定恨死他了,這樣的女子留到家裡,也是個麻煩。
偏偏因爲有皇帝的旨意,現在這個燙手山芋李逍還不能隨便扔掉。
“要不我送她們去藍田長公主那裡修行算了。”李逍對婉娘道。唐朝因爲當初李家認了老子爲祖,於是對道教特別尊奉。長安城裡有許多道觀,而不少唐代的貴族女子若是喪偶之後不想再嫁,或者離婚之後,又或者乾脆就是不願意嫁人躲婚,都往往選擇出家爲道姑。
在中晚唐以後,女道士的名聲越來越差,甚慢慢的等同於高級娼妓,比如著名的魚玄機。當然,簡單的用娼妓來形容也不太對,唐朝的時候女權思想較強,不少女子不願意嫁人,寧願單身,過更爲自由更多選擇的愛情生活,於是女道就是比較體面的身份掩飾。
畢竟女道士不比女尼,女道士可以自由的接待男客,就宛如是那沙龍的女主人,也有些女子出家不過是出個一年半載的然後又還俗了。女冠的身份,還是比較自由的。
當然,現在還算是初唐之時,女道的名聲還沒有被敗壞。有一些豪門大族,往往男主人去世後,繼承家業的兒子會讓父親的無子年輕小妾出家爲道,也算是變相的給這些妾侍們自由。
當然,也有些豪門裡,男主未亡,可女主比較厲害的,也會直接把妾侍趕出家門出家,或者更狠的女主,甚至會直接把妾侍發賣掉。
不管怎麼說,現在崔瓔珞和崔月奴如今是李逍的媵妾,這個身份已經是定了的。媵妾這個身份不能改變了,那是皇帝欽定的,但李逍對自己的媵妾是有處置權的,甚至妻子婉娘也有權處置妾侍。
李逍讓兩人出家爲道,這是合法合理的,別人不能干涉。
“既然都入了我李家門,爲何又要讓她們出家爲道,別人不知道,還以爲妾身容不下她們呢。夫君,這事還是交給妾身來處理吧,後院的事情,還是婦人處理比較好些。”
婉娘只是心裡想了下,就拒絕了丈夫的提議。
“留着她們會比較麻煩。”李逍咂咂舌。
“妾身是女人,比夫君更瞭解女人。”婉娘道。
李逍聳聳肩,對有些倔強的婉娘他也沒有辦法,就算要把瓔珞送去玉瀨那裡,也得先跟玉瀨商量好。
“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李逍牽着妻子的手把那天皇帝與武昭儀跟他指腹爲婚的事情說了下。
“指腹爲婚?”婉娘驚訝。
“我也覺得不太靠譜,孩子都沒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可陛下和娘娘當時一廂情願的,我雖拒絕也沒用。”
“爲何要拒絕?”誰料婉娘居然覺得這門親事挺好的。不管生男生女,總共也就是三種可能,一男一女,那就結個娃娃親。兩個都是男娃,那以後兒子給一位皇子做伴讀侍從,以後兒子就有出身了,也是個不錯的路子。兩個都是女娃,那讓女兒進宮給一位皇家公主做女伴,也一樣是好事啊。
李逍苦笑。
心想你要知道那位武昭儀是誰啊,那位可是被稱爲中國第一虎媽的女人啊,人家說虎毒不食子,這位是真能食子的。跟她扯上關係,可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見婉娘挺高興的樣子,李逍也就不再說什麼,有些事情,現在說了也沒用。
剛進府,結果管家來報。
“阿郎,剛送去程府的錢財又被送回來了。”
“爲何啊?”欠債還錢,有借有還嘛。
“張蔥說,程府的崔老夫人不太高興,說不敢要這從崔家打劫來的錢財,讓張蔥都帶回來了。”錢管家道。
程府的崔老夫人,自然就是程咬金的妻子崔氏。李逍倒差點忘記了這位,這位可也是崔家人,而且是正牌的清河崔氏女。
當年程咬金家在山東本只是一個地方豪族,算不得士族之列,那時的他自然是沒資格娶崔氏女的,年輕時程咬金娶的是縣令的女兒,地方豪族與小士族的聯姻,算是門當戶對。
後來程咬金功成名就,成爲大唐開國勳臣,位列國公,還繪像凌煙閣,偏偏元配在貞觀初年就死了,後來老程就娶了清河崔氏女,跟當時房玄齡、魏徵等勳臣高官一樣,與舊士族聯姻,各取所需,老程要的是清河崔氏的名聲,清河崔看中的是老程在新朝中的影響力。
“倒是忘記這茬了,算了,錢先放回庫房吧,正好婉娘和貞兒回來了,交給她們就好了。”
崔老夫人跟崔知悌畢竟是同族,雖說許州崔氏從清河崔氏分出去也不少年了,可怎麼說人家也是同個族譜上的同族,李逍剛弄的崔家臉面全無,崔老夫人生氣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