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渭橋。
燒成白地的秘書省印刷局工坊正在重建,工人們在廢墟上清理出有用的材料,重新搭建工棚,準備再次恢復工坊。
李逍走在廢墟上,心情沉重。
在新建起的工棚一角,是一片傷病營,三百多個燒傷的工人如今都集中在這裡,李元芳爲他們請來了大夫醫治。
而不遠處,一百多個在火中喪生的工人,今天舉行葬禮。
天氣太炎熱,這裡又是上萬人的大工地,屍體不能停放太早,而這些人的老家又在京畿之外很遠的河朔隴右之地,只能就地安葬。
逝者的家屬在哭泣,白色的靈幡在風中飄蕩。
“狗日的一定得爲此付出代價,我李逍一定會爲大家找回這個公道的。”
李元芳有些無奈的道,“兇犯死在了大理寺監牢之中,這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公道、正義何在?”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的,你放心,也請相信我。”李逍從所未有的感覺到憤怒,一種被人徹底玩弄的憤怒,幾百條鮮活的生命啊,他們何辜?
“三郎你莫要再衝動,現在你也還麻煩着,事情鬧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要被如何處置,再惹事,只怕就難以脫身了。”李元芳勸說道。
“有些事情,你明知不可爲,但也得上。我也許如你所說的一樣,可以選擇放棄,選擇低頭妥協,但我的內心會不安,我的餘生,都會爲這個決定而後悔內疚,我不想帶着這樣的內疚歉意過一輩子!”
正說話間,卻是一行人到來,爲首的是一名宣旨的中官。
旨意很簡潔,李逍不再是秘書少監了,也不再是玉米監正了,他被授爲武珍州檢校刺史。
聽起來好像升官了,可實際上大家都明白這是貶,甚至是近乎流放。
但李元芳卻爲李逍高興。
“暫時離開也好,可以免的無法收場,要是繼續留在京城,你肯定要被那些人圍攻噬咬至體無完膚的。”
李逍拿着旨意,心裡卻沒有半點輕鬆,他只覺得體內的怒火在燃燒,四處升竄,有種想要暴走的感覺。
他知道皇帝是要保護他。
可他現在卻不想離京,起碼在他收拾掉那幾個王八蛋前他不想走。
但政事堂只給了李逍三天時間,限他三日內離京,並且在三個月內到達武珍州就任。
就這麼一走了之?
不,不可能。
這個秘書少監李逍可以不當,但這個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哪怕他只當了不到一個月的秘書少監,但那一百多條人命,三百多個傷者,是在他任內出事的,他李逍有責任。
李逍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三郎,莫要再幹傻事。適可而止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不,我等不的十年。我也不是什麼君子,我只是個鄉下田舍兒,我有仇,隔夜都不願意。”
雖然李逍不願意,但詔令已下。
李逍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交出了秘書少監的官印。
中渭橋的這個大工地,也跟他沒了半點關係,回京的路上,李逍騎在馬上,望着渭河邊上那長長的送葬隊伍,他雙手緊握成拳,手指甲刺破了手掌心。
回到勝業坊宅第,李逍馬上派人去找趙持滿。
趙持滿現在京郊,準備着赴百濟的事宜。
“三郎出爲武珍州刺史?”趙持滿到來後,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很平靜,“這樣其實也好,你現在長安,已經處於風暴中心,我很擔心你。”
李逍搖頭道,“貶官還是流放發配我都無所謂,我現在心中憤憤難平的只有一件事情,我必須把這件事情做完才願意離京,但我只有三天時間。二哥,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把那幾個王八蛋收拾了?”
“不能亂來,你現在肯定被他們緊盯着,你要是再有半點出格舉動,那就是授人以柄,再想安然離開長安,就不可能了。我知道你向來瞧不起那些權貴們,可是以你一人之力,你根本不可能對抗的了他們,他們會把你碾成粉的。”
“就算螳臂當車,就算以卵擊石,我也得試,要不然,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那些人,都是因爲我而死的,都是因爲我而傷殘的,我對不起他們,我必須爲他們討個公道。”
趙持滿看着李逍那憤懣的樣子,嘆息一聲。
李逍確實就是這種敢愛敢恨之人,他有時做事很衝動,但這種衝動卻很真性情。
“值得嗎?”趙持滿問。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這事我必須得去做,不做,我會後悔一輩子。”
“既然如此,那就得好好謀劃一下,硬碰硬是不行的,這種事情只能玩陰的。”趙持滿道。
“二哥你幫我想個辦法,最好是不但能搞死那幾個小王八蛋,還把他們幾家也狠狠收拾一下。”李逍惡狠狠的道。
他李逍從來不是那種願意吃虧的人,如今卻被人耍了這麼狠的一道,不出這口惡氣如何能甘心。
“最簡單的辦法,把崔二娘子睡了。”趙持滿道。
李逍聽完愣了一下,這算是什麼辦法。而且睡崔二娘子算什麼報復方式?
“崔瓔珞本就是我的妾侍,睡她算什麼?”
“她雖是你的妾侍,可她也是許州崔氏嫡女,而且你不也一直還沒睡過她嗎?你把她睡了,那麼就算是狠狠的扇了崔氏的臉,還有柳爽的臉,畢竟柳爽早就說過,此生非崔二娘子不娶的。”
李逍搖頭。
“大丈夫報仇,就得硬刀硬槍的幹,睡女人不算本事。”
“既然你不願意睡她,那你可以把她賣掉,賣到平康坊的青樓裡去,讓她接客,千人騎萬人睡,一樣能報復崔柳兩家。”
“二哥別說了,換個方向,何苦爲難一個女人呢。”李逍還是拒絕。
“三郎倒是夠光明磊落,這我很佩服。”
“有什麼可佩服的,男子漢大丈夫,沒必要爲難一個弱女子。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李逍苦笑。
“我這裡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比較狠一些,不知道你願不願用了。”
“二哥只管說來,越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