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來之前,早就打聽清楚了,外面傳什麼李三跟薛仁貴、程咬金關係好,還說連李績也是他的坐上客,但他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事實頂多就是李三尋了機會抱上了薛家的腿,至於程咬金、李績、蘇定方確實在李家吃過飯,但那也只是薛仁貴在這請客吃飯而已。
最近這突然出現的藍溪藥酒確實火,做爲長安的地頭蛇魏永比其它人更清楚。其實高陽公主對於什麼藍溪藥酒並不知情,也不會有興趣盯上這麼點東西,這一切不過是魏永爲了討好公主,主動跟公主府的長史說自己能夠把這藍溪藥酒弄到手。
那長史也是個比較貪心的,見有利可圖,便在公主面前說了幾番,高陽還以爲是李三想投效在她的名下呢,自然也就同意了,畢竟這種商人投效名下的事情很多,商人們拿出一些利益來,換得的是更多的保護,兩全其美,各得其所。
魏永已經在公主面前誇下海口,自然是對這藥酒志在必得。他自認爲,高陽公主的名頭,足以擺平薛仁貴了。
現在嘛,就先讓這李三得意一下,等會就等他所有的客人都到了,當着衆人的面,他要讓李三把方子拿出來。
“這些什麼來賓,都是些鄉紳土豪,全是些小角色。”魏永聽着迎賓報的那些來客唱名,什麼這個員外,那個掌櫃,不由嗤笑。
“有客到,藍田縣衙趙錄事到!”
留着兩撇小鬍鬚的趙錄事笑盈盈的進來,身後帶着兩個白直,還送上了兩匹絲綢做爲賀禮。
“恭喜藥館開張!”
“多謝趙錄事捧場,裡邊請。”
趙錄事笑呵呵的往裡走,一進去就發現一個壯漢大咧咧的坐在主賓席上。他本以爲今天自己前來,應當是這個小藥館開張酒席上的貴客了。
手下白直還想去叫人讓座,趙錄事連忙拉住。他已經認出來了,這位可是長安縣的不良帥魏永。
藍田縣和長安雖然都叫縣,但人家那縣的縣令是五品官,他們這縣縣令是六品官,不但品級不同,更別說長安縣管了一半的長安城,長安縣的不良帥,可比他這個藍田縣的錄事職權大多了。
“這不是魏帥嗎,在下藍田縣錄事趙大,見過魏帥。”趙錄事上前幾步,拱手見禮。
魏永打量了趙大幾眼,有點眼熟。
“哦,趙錄事啊,也有閒情來參加這個開業啊,坐。”
客人越來越多,藍溪一條街上的掌櫃東家,還有藍溪鄉的里正、族長、一些大地主們基本上賞臉來了,畢竟李家現在也重又振興了,這個面子還得給的,藍溪鄉也就這麼大,有頭有臉的人也就這麼多,互相捧場還是要的。
魏永聽着有些打瞌睡,這些貓貓狗狗怎麼就沒完沒了了。
“有客到,長安同濟堂趙掌櫃到!”
魏永擡了下頭,長安同濟堂是一家大藥鋪,在天下許多州都開了分號,東家更是太醫署裡的老神醫,想不到連同濟堂都來了。
門口,同濟堂的掌櫃笑着拱手,趙先生連忙上前。
都是行醫的,他深知同濟堂的地位,“想不到趙掌櫃的親至,真是太客氣了。”
趙掌櫃笑道,“如今滿長安城裡又有誰不知道本家你啊,你的回春堂雖然今天才開業,但我敢說,以後全天下的人都將知道回春堂的大名啊。光是你們的獨家藥酒,就將不得了啊。本家啊,咱們五百年前也是一家,看在同姓本家的份上,回春堂可得關照關照下我們同濟堂啊,一旬限購十瓶藥酒,這條件也太苛刻了。”
藍溪藥酒,現在真是名滿長安。
雖然現在回春堂賣的藥酒只有十來種,但每一種都深受好評。治風溼的追風、治失眠的安神,治腎虛的金槍,還有溫補的十全大補,吃過了的都說好。
同濟堂每天都有熟客來問貨,可他們也沒辦法啊。上次回春堂送來十瓶,他們開始還不太想要,最後還是說試賣才勉強同意,誰知道效果這麼好,這麼受歡迎呢。
特別是連他們東家老神醫都發話了,說這些藥酒確實好,有東家的話,趙掌櫃自然上心。
現在他特別希望能夠多弄些藥酒回去,一旬十瓶這真的完全不夠。
李逍在邊上笑道,“眼下回春堂剛開業,限購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我們如今已經在加班加點的增派人手,加大產量,接下來,藥酒供應會增加,到時給各位同仁們的供貨量肯定也會增加的。”
“李東主真是年輕有爲啊,我們東家很想見見你呢,老東家託我帶個話,哪天二位有空的話,請來長安同濟堂,我們老東家想和二位交流切磋一番。”
趙先生忙在旁邊說同濟堂的老東家乃是太醫署的太醫署令趙老爺子,極有名的老神醫,御醫。
大唐的太醫署是個很特別的機構,隸屬太常寺,既是醫療機構也是醫學教育機構,裡面有師生多達三百多人。其中的御醫基本上都是天下有名的各科名醫,而招生的醫學生,也都是極有資質的,在這裡深造學醫,將來也必成爲名醫。
做爲御醫,那主要就是爲皇家治病的,也給朝中的文武百官大臣看病,特別是如趙老爺子,那更是自南北朝時代就世代爲宮廷御醫了。
老爺子算是醫界泰斗,雖說不能跟早年的藥王孫思藐相比,但也確實是權威。老爺子想見李逍和趙先生,那是瞧的起他們了。
“多謝老神醫提攜,改日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藍田縣令柳使君四公子到!”
“藍田折衝府兵曹劉參軍到!”
“羽林軍校尉薛五公子到!”
“羽林軍校尉程五公子到!”
········
隨着幾聲高唱,幾位公子哥到了。
魏永坐不住了,他本以爲李三隻是薛家的一個狗腿,誰知道現在薛仁貴的兒子和程咬金的孫子都來了,這兩位可都是嫡出,且在羽林軍中有大好前途。
這兩人前來,可就說明事情沒這麼簡單了。
還有那藍田折衝府的劉參軍,這也是長安的一個勳貴公子哥。
還在皺眉沉思,結果面前一個聲音冷冷響起,“我當是誰呢,坐在這裡人模狗樣的,魏永,你見了你程爺還裝什麼大尾巴狼,還不趕緊滾開,給你程爺讓座!”
魏永擡頭,發現程家五郎君程伯獻正抱着雙臂在胸前,冷眼居高臨下的打量他。
面上火燒火燒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這樣罵。
可魏永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他在長安雖爲不良帥,平時手下一羣不良人,走在街頭也是呼五喝六人模狗樣的,但就如程伯獻說的一樣,他不過是別人的狗。
而程伯獻是誰,盧國公的嫡孫,何況人家還是羽林軍的軍官,前途無量,將門虎子。
真要被程伯獻揍上一頓,自己臉面無光不說,甚至連冤都沒處說。
“原來是五爺到了,恕小的狗眼不識泰山一時沒有注意,小的這就給五爺讓座。”魏永黑着臉起身,點頭哈眼,還連忙拿袖子把椅子給擦拭了一遍。
程伯獻哼了一聲坐下,白了他一眼。
“我說魏永,你什麼時候也這麼閒了,還有空跑到這藍溪鄉下來。”
“只是順路而已。”
“哦,是嗎,可我剛纔怎麼聽三郎說你有意要幫襯他一把啊。”
“不敢不敢,剛纔一時玩笑話,李三郎錯當了真。”他額頭已經見汗了。他說自己是高陽的一條狗,可高陽卻未必真會護着他,真要遇事碰到硬鐵,估計也是被棄的份。
“何必這麼見外呢,我們在長安也是常見面的,你要真想跟三郎合夥,好說啊。”
“不敢不敢。”
“真不願意?”
魏永連忙搖頭。
“三郎,你過來聽聽,魏永怎麼跟我說的和你說的不一樣啊。”程伯獻笑着對李逍說道。
李逍微笑着從一邊過來。
“魏帥。”
“三郎,何必這麼見外呢,叫我魏二就行。剛纔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真沒別的意思。”
這見風使舵的本事確實是厲害,李逍也不點破。
那邊薛楚玉也坐了下來,“魏永啊,你這手也伸的夠長啊,都伸到藍田來了,也不問下我們劉兄肯不肯呢。”
劉參軍年紀跟程薛二人相同,坐在一邊掏着耳朵,“我可不敢管魏帥啊,人家是長安不良帥,我只是鄉下小參軍呢。”
魏永被幾個公子哥羞的臉色通紅,卻不敢發怒,只得連連陪罪。
可程伯獻卻不肯放過他,“魏永啊,你剛纔坐在這裡挺瀟灑啊,又是茶啊又是點心的,你今天來帶了什麼禮物啊?”
“對啊,上門賀喜吃席,總不能空手來啊。”薛五也配合着道。
魏永沒有辦法,今天不脫層皮是不可能的了。
當下咬牙道,“今天某其實也是受人差遣而來。”
“誰?”
“高陽。”
魏永這個時候只能報出主子的名字,要不今天還不知道要被這幾位怎麼折騰呢。
反正,以後藍溪這個鬼地方他是再也不打算來了,臉都在這裡丟光了。
程五哦了一聲,高陽啊,這兩個字長安誰不知道。
“原來是那位,知道了,現在你可以滾了。”
魏永拱手,“程五爺、薛五爺、劉四爺還有李三郎,今日多有打擾,告辭。”
程五不客氣的道,“快滾,出去的時候記得把今天的賀禮留下。”
魏永臉一陣青一陣白,低頭退下,他最後轉身的時候,目光在李逍身上狠狠的剜了一眼,李逍看見了,但並不以爲意。
事情並不是他挑起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