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渠。”那個嬌膩的聲音響起時,曉渠本能地一哆嗦,擡眼慌忙去看,訝然,“怎麼是你?”
“什麼你不你的,你可以這樣跟我說話嗎?怎麼說,我也長你三歲,不是應該用尊稱嗎?”鳳姣水嫩的女孩不耐煩地皺着眉頭,跟她美貌很不相稱的是,她很煩躁地打開精緻的鱷魚小皮包,從裡面抽出來一盒香菸,捻了一根,點燃,向裡面深深一吸,然後開始熟練地吞雲吐霧。
曉渠跟着寒下臉來,鎖上車子在門口,拉着那個高跟鞋的美麗女子就往角落裡走,那個女人便輕蔑地笑着,說,“小丫頭,拽着我這邊來幹什麼?覺得我給你丟臉了嗎?還這樣要面子!哼!”話是很刻薄,可是卻跟着曉渠走了過去。
“不要吸菸了!”曉渠一下子奪下了她的煙,恨恨地丟在地上,然後用鞋子使勁地碾了碾,“不要學着壞女人吸菸!”
“嗬,輪着你教訓我了?沒大沒小的!再說了,我也沒有否認我是壞女人啊,我就是壞了,我們學校哪個人不知道我壞?”女人無所謂地壞笑着,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
“姜夢慈!”曉渠皺緊了眉頭,低聲喝道。
女人手抖了一抖,那支菸就那樣落在了地上,她假笑幾下,合上包包,“叫什麼叫,每次見面總是讓人掃興。”
“你臉色不好,有點發白……”曉渠悲傷地說。
姜夢慈把臉往一邊倔強的一扭,“沒有不好,一直都挺好的,吃得好,喝的好,穿得也好,還有好多好多的錢可以隨便花。”
“我看報紙了,那個男人的老婆找到了他的情婦,打鬧了一頓,沒有傷到你吧?”曉渠難過地說着,咬緊了嘴脣。
“呵呵,笑話!我姜夢慈是那種吃虧的人嗎?她想打我,也不看看她那副德性,告訴你,我也沒有饒了她,把她的頭髮揪下來好多。”
“跟着他幹什麼!又沒有什麼前途!一個半老老頭子,有什麼意思啊!”
“行了!不要每次見面就說這些沒用的!”姜夢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粗暴地打斷了曉渠的說教,轉過身去,把後背給了曉渠,
“傳言說,你又流產了?”
“什麼啊!胡說八道!”姜夢慈背對着曉渠,曉渠看不到她的真實表情。
“注意你的身體,不是告訴過你,要做好安全措施嗎?你比我大三歲,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嗎?”
“不要拿你的醫學破知識來教訓我!我不用你操心!”姜夢慈眼眶明明紅了,卻抵死不鬆一口氣,“小和怎麼樣?身體還好吧?沒有再流鼻血把?”
“他……昨天又流了。”曉渠紅了眼眶,竭力控制着傷感的情緒,纔沒有掉下眼淚。
可是她悲滄的語調,還是讓姜夢慈捕捉到了。
“那就帶着他去大醫院看看,好容易留下個男孩,不要斷了根。”姜夢慈總是說着非常刻薄而絕情的話,“也不知道我們那個死爹怎麼想的,死就死吧,非要臨死前把你們兩個拖油瓶交給我做什麼,難道我活該爲他拉磨?算了算了,是我上輩子就倒黴,有你們這兩個拖油瓶!誰讓你們也是姓姜的呢?給!”說着,從包裡掏出來一個信封,遞給曉渠,卻沒有轉身。
“什麼?”曉渠沒有接。
“到了月底了吧,這是三個月的房租,不要到時候沒有了錢,被人家轟出去。真的被轟出去,也顯得我沒有臉面。畢竟也是姓姜的,靠!”姜夢慈說着,一邊啐了一口。
“你……”曉渠心裡一陣,眼睛辣的。
“拿着!如果你不拿着,有可能轉臉就被我亂花掉了,我可是一身衣服都比這貴呢!”姜夢慈說着,硬生生把裝着錢的袋子塞入了曉渠的手裡,然後清咳了一聲,尷尬地說,“我還要去學校,今天有找我拍廣告的。”
“謝謝你……”曉渠試了好幾次,也沒有喊出來那個就在嘴邊的稱呼。
“我馬上就該走了,也聽不到你這個死丫頭一個好話!喂,不是應該喊姐姐嗎?”姜夢慈瞪着曉渠,臉上隱藏着幾分期待。
曉渠複雜地看着比她漂亮幾分的姜夢慈,輕聲喊,“姐姐……”
“呵呵。”姜夢慈馬上十分滿足地笑開了,很灑脫地打了一個響指,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裡面的錢多了一部分,給那個小拖油瓶買點營養品吃,不要整天的吃便宜貨!”
曉渠看着姜夢慈經典的扭臀妖魅的走姿,愣住了。
她,姜夢慈,藝術學院三年級的第一美女,也是姜曉渠和姜小和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她從小就是個拈輕怕重的愛臭美的女孩,因爲出衆的美貌,從小就熟知如何利用男人,也深諳如何駕馭男人情緒,很自然的,學習不好的她,還是很順利地考上了藝術院校。只不過,在她剛上大學那一年,曉渠的父母同時遭遇不幸,雙雙身亡。留下了剛上高一和初三的一雙弟妹,無奈之下,姜夢慈開始了她被包養的生活,以此來養活弟弟和妹妹。
她就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整天罵曉渠和小和是拖油瓶,可是卻把賣身得來的錢,按月給曉渠。她公開說給她,在外面不要說認識她,免得影響她美女的名聲,其實曉渠知道,姜夢慈是怕她的壞名聲影響了這對正派清明的姐弟。因爲,姜夢慈,從大一就開始成爲大富之家的金絲鳥,公衆情婦的外號在藝術學院已經沸沸揚揚,她換了好幾個金主,傳言,也打掉了幾個孩子。
同父異母的姐姐,用自己風華正茂的身體,換來的錢,拿在曉渠手裡,分外的沉重和珍貴。她不想姐姐那樣墮落,但是她的能力,還遠遠不夠供養起自己和弟弟。她是念醫科的,因爲學時長,最少要五年,她便以全校最高分,自願轉到了高級護理專業,從一個醫生變成了護士,這種選擇,代表了多少無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姜家,只有弟弟這一個男孩,爸爸臨死前,分明交代,一定要讓小和有出息,爲姜家爭一口氣。
所以,自己前途如何,都是無所謂的,弟弟小和的前途纔是她的希望。
而姐姐,姜夢慈,應該也是這樣認爲的吧?她雖然從小就好吃懶做,牢騷滿腹,可是,她選擇情婦這條路,多半原因,還是爲了曉渠和小和的。
走到校園裡,想着自己的家世,想着姐姐的命運,曉渠分外難過。垂着眉毛和肩膀,很疲倦的樣子。
“曉渠!”雪兒跑了過來,挽住曉渠的胳膊,撒嬌地說,“哎呀,我昨晚失眠了哦,知道爲什麼嗎?我昨晚參加的聯誼,有一個男生好有型哦,讓我迷戀死了,如果得不到他的愛,我估計我要枯萎的。曉渠啊,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曉渠暫且丟開自己的心事,笑着說,“你這個丫頭,不是整天換着你崇拜的偶像嗎?上一次,不是爲了體育系的一個男生要死要活的,人家不理你,你不是活得照樣好好的?”
“嗚嗚,這次不一樣啦,這次是真格的啦!你沒有見,他好帥好帥好帥啊!比李民浩還帥!”
“呵呵……李民浩是誰?”從不追星的曉渠一頭霧水。
“咣!”曉渠腦袋捱了雪兒一下子打,“該打!這話若是讓李民浩的粉絲聽到了,會把你踩扁的!連他都不知道,你還算不算現代青年啊?……”
“哪條法律規定,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
“哎呀,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你不知道李民浩是誰啊,即便說出去,你也不要說是我張雪兒的朋友,好丟臉哦……”
“你呀……”
兩個好朋友一邊說笑着,一邊走入了高護c班的教學樓三樓。
“嘩啦啦……”曉渠桌子上,堆了一大摞信封。
“哇,今天比昨天又多處一截呢!”雪兒誇張地讚歎着,用手在信封裡揀了揀,“曉渠,你真是太有人氣了,比舞蹈系的系花還受歡迎哦!看看,全都是粉紅色的求愛情書哦!”
曉渠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把一堆信封習慣性地用胳膊往雪兒那邊一推,“別說的那麼噁心,你都看着處理掉吧?”
“你說怎麼處理?天天那麼一大堆!又沒有我一封,這不是折磨我的幼稚心靈嗎?”
曉渠還是忍不住被雪兒逗笑了,“你呀,還什麼幼稚心靈?請問,你小三班的心臟需要起搏器嗎?”
“哼!”雪兒嘟起嘴巴,無比地可愛,“我看看有沒有經管系那個大帥哥的信,如果有,我就要跳黃河!”
“別跳了,距離我們市那麼遙遠,還要坐飛機去跳,多費錢啊。”曉渠逗着雪兒。
“啊呀,我要氣瘋了。”
曉渠卻拿出課本,認真地看了起來,一邊說,“昨天廢紙的行情是多少?四毛五?還是五毛?”
雪兒想也沒想就說,“四毛五!便宜了好多呢!”
“那今天的這些信,等到五毛的時候再賣!”
那一大堆男生的心,就這樣被曉渠毫不客氣地當作廢紙賣掉了。
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她沒有這份心情,也沒有這個資本。她要養家,養活弟弟和自己,她要竭力多賺點錢,甚至奢想過,賺得多多的,賺到足夠結束姜夢慈現在的混沌生活。
當然,她知道,目前那隻能是她的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