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舉着一本詩集坐在院子門口,目光卻不時地越過詩集往竹林裡張望。映雪在一旁勸了幾回:“這會兒天涼,露水也重了,還是不要在院子裡久坐。”小雨哼了兩聲算是作答,身子卻紋絲不動。映雪只得拿了件深紅的雲肩給她披上。
不一會兒,就瞧見薛羽穿了件緋色的袍子在竹林裡若隱若現。小雨清了清喉嚨,一面裝作有些累了站起來抻了個懶腰,一面眯着眼往門外打量,發現薛世子走了半晌還在林子裡轉悠,不由悻悻地放下手臂,埋怨道:“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走起路來磨磨蹭蹭,比那五六十歲的老太太都不如。”
蟬蝦聽了立刻好奇地往林子裡看,遠遠就瞧見薛世子一步三搖地在林子裡晃悠,走了好半天也沒見他走多遠。
薛世子這一路上春風得意馬蹄急,等到了家門口,不知道爲什麼又忍不住躊躇起來,暗想:“俗話說,兵不厭詐,九兒今天對我這麼好,做了這麼多好吃好喝的送過來,莫不是打算將我哄回去,再捆起來折磨一番?她不是常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唉,若是她肯好好地奸,我……也就認了,若是像……”
他越想心裡越沒底,遠遠瞧見院門卻不敢過去,正猶豫着突然瞧見小雨穿了一件硃紅色鏤金梅花紋的褙子,下面是一條硃紅色繡金的馬面裙,站在門口亭亭玉立。薛世子心裡一喜,頓時就歇了端着架子讓她來道歉的心思,連那些重振夫綱的打算統統都忘了,屁顛屁顛就跑過去:“天涼了,怎麼又在風口裡站着。”雖是抱怨,因想着小娘子在門前等着自己就說得十分的得意。
小雨也沒有像往常一般伶牙俐齒地擠兌他,反而笑吟吟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嗔怪道:“曉得外面冷,還不趕緊回家,走得這樣慢。”
薛世子想起她張望的樣子。再一想着他翹首以盼的樣子,雖然被她嗔怪,心裡還是甜滋滋的,歡天喜地地拉着小雨就進了正屋。
倒是紋娘幾個在院子門口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天都沒有挪窩。
映雪不明所以,搔了搔頭想了想也沒想出個子午卯酉,嘆了口氣也跟着走了進去。才進了正屋就瞧見小雨在脫薛世子的衣服,薛世子一張臉漲得通紅,揪着領口不讓脫。倆人正掙得不可開交。瞥見映雪愕然瞧着他們,忙收斂了幾分,唧唧咯咯,推來搡去的,總算將外袍脫了。
薛世子正要跟小雨說兩句私密的話,瞧見映雪還呆望着他,便想將她打發走了,沉聲道:“映雪,你去打盆水來。”
映雪哎了一聲,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問道:“世子爺。怎麼您的嘴腫成這個樣子?”
小雨一愣也忙閃到一旁,好讓陽光照在薛世子的臉上,薛世子志高氣昂地擡着頭,好讓映雪看清楚:“昨晚,你們夫人做的好事!”
小雨瞧見他整個嘴脣又紅又腫眉毛一挑,掃了映雪一眼:“還不去倒水,越來越不像樣子了,世子爺的話也不放在眼裡。”瞧着映雪委屈地走出去這才轉頭踮着腳細瞧,頗有些心疼地說道:“你也不是小孩了,要什麼不如意的。回來跟我說,我替你出氣,怎麼就這樣動起手來。”說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薛世子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對昨晚的經歷還心有餘悸,忙向後面躲去。
小雨不由嘆了口氣:“很痛吧!”
薛世子這才委屈的說道:“這,不都是你昨兒咬的。”
小雨一愣,遲疑了一下才心虛地辯解道:“我纔沒咬你,就摸了兩下。”
薛世子氣得眼睛都圓了:“什麼摸了兩下,你整整摸了一個晚上。你知不知道,爲夫我……”他結巴了好久才恨恨地說到:“好幾回…”
小雨沒聽清,踮了腳尖問道:“什麼東西好幾回?!我那有摸了一晚上,二更開始頂天也就摸到三更,三更鼓響的時候我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再說了我都是輕輕地摸的,一點勁兒都敢沒使,都是你自己扭來扭去掙的。”
薛世子的呼吸一下子就沉重起來,低頭在小雨耳邊道:“那好,那我今天也摸摸你,我也一點勁兒都不使,看你熬不熬得住。”
不想一向硬氣的小雨赧然低頭,紅着臉道:“不行,我可受不住。”
薛世子正想再揶揄她兩句,映雪提了水壺進來,將水調好:“世子,水好了,您趕緊洗把臉吧!”
薛世子便將小雨的手一攥,硬將她拖到水盆旁邊,氣鼓鼓地說道:“給我洗手!”
映雪便瞪大了眼睛瞧着素來霸道的世子夫人乖乖地給世子洗起手來,嚇得心頭突突亂跳:“夫人莫不是中了蠱了?”
小雨見她還在一旁傻站着,忙清了清喉嚨道:“擺飯去吧!”
映雪懵懵懂懂地走了出去,百思不得其解:“瞧着院子還是昨兒的院子,房子還是昨日的房子,怎麼…..世子夫人倒好似換了個人似的。”
待飯菜擺好了,映雪猶豫了一下,就有些不敢揭那簾子,心裡暗忖:“夫人和世子實在是太奇怪了。我這一揭簾子,會不會看見倆怪物?”思來想去在外面又磨蹭了好一會兒,見倆人還不出來,只得揭了簾子進去,正瞧見倆人嬉笑着,互相往對方臉上甩着什麼,映雪皺了眉頭,剛要說話,小雨便將盆裡剩的水兜頭朝薛世子揚了過去。
薛世子十分靈巧,一閃身就躲開了,映雪十分的不靈巧,便讓那盆水一點不剩地潑在了臉上。
映雪抹了一把臉,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見一個紅褙子在眼前閃過,小雨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快躲開!”
映雪忙一揭簾子跑回西廂自己的房間。
外面等着的林子忙跑進去查看,就見兩人互相扯着對方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這,這都要吃飯了,脫什麼衣服?”問罷自己也有些後悔。她這會兒才瞧清楚,兩人胸前,下襬都溼了一大片。盆裡的水只剩下淺淺的一層,剛纔映雪留下的水壺本來還剩了不少,怕他們又要添水就放在了門旁,這會兒正提在薛世子手裡。
跟在後面的蟬蝦舔了舔脣,扭頭瞧了瞧剛斂了笑容的小雨,結結巴巴地說道:“夫人,一會兒飯菜都涼了,我伺候您把衣服換一下吧!”
小雨咳了一聲,忙點頭道:“好!”說罷一本正經地轉頭看着薛世子道;“你等我,一會兒我過來給你換衣服!”
林子一愣,忙道:“世子,您先自己換了,這會兒天冷,萬一染了風寒……”見他一臉的不以爲然,還眼巴巴地瞧着小雨,林子只得一轉口風道:“若是過了病氣給夫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薛世子這才失落地瞥了小雨一眼,拿了自己的道袍進了屏風後面,不一會就換了乾淨的常服出來。
林子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晚飯都擺好了。”
卻是個小爐子上面坐了一大鍋湯,正擺在幾株菊花對面,薛世子心裡一甜,由着小雨笑吟吟地拉着自己的手解釋道:“現在天冷了,尋常飯菜放在外面眨眼就冷了,這個涮鍋就不怕了。”
小雨一面說着,一面要將右手抽出來,不想薛世子左手用力拉着不肯鬆手,笑吟吟地用右手執筷,揀了片又薄又嫩的鹿肉放進鍋裡。又好奇地看着一旁綠油油,荷葉樣的青菜問道:“我倒不曉得荷葉也能放進去?”
小雨眼巴巴地瞧着他將肉撈出來,吹了吹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十分得意的蘸了醬料自己吃了,便癟着嘴悻悻地說道:“這個不是荷葉,這個旱地蓮,味道鮮美……”說着掃了他的紅脣一眼,吃吃地笑起來:“可以消腫止痛。”
薛世子也不生氣,笑吟吟地又放了一片肉進去,撈出來吹了吹,轉頭餵給小雨。
小雨瞥見小丫頭們都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她不由赧然,搖着頭不肯張嘴去吃。於是,兩個人又在飯桌上撕擄起來,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要不是薛世子險些將爐子踢翻了,小雨害怕他真的將一鍋湯灑在地上,只得紅着臉張嘴吃了,兩個人還不定鬧到什麼時候。
小雨吃了肉含糊不清地用左手執筷笑道:“我用這隻手也是一樣的。” 薛世子一手挽着美人,還不忘記去搶小雨剛丟進去的肉片,一時對面菊花開得正好,薛世子只覺此生足以,再無所求。
倒是一旁的小丫頭們替他們捏了一把汗,驚心膽顫地伺候着他們倆個吃過了晚飯。
這般一鬧,兩人都不免比平常吃得多些,小雨便拉着薛世子在竹林裡一面聊天一面消食。小雨聽說聖上讓薛世子去找壽王,撇撇嘴不以爲然地說道:“陡然間繼承了爵位,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是有的。總不見得真有人敢對龍子龍孫下手吧。這個差事可比駟驊府裡那個小廝的案子容易多了,要我說,指不定他跑到哪裡玩兒去了,過些日子也就回來了。”
薛世子搔了搔頭:“壽王瞧着倒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