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後學校進行了第一輪節目篩選,我們班“呼啦啦”去了三十多名同學給我們班的女生加油,而我則是去看韓絮的。
韓絮報的節目是鋼琴曲獨奏——《夢中的婚禮》。她上臺彈到一半的時候音樂老師就示意她通過了。
下臺之後的韓絮高興的像個孩子,拉着我的手說讓我獎勵她個禮物。
我問:“親你一下行麼?”
韓絮說:“那這是獎勵你還是獎勵我啊?”
我說:“大家雙贏唄。”
韓絮說:“你想得美。”說完扭頭往禮堂外走。
此時大部分同學都注視着臺上的下一個節目,我趁機親了一口韓絮的臉,結果韓絮用手在我胳膊上留下的淤青,直到元旦聯歡會後才消失。
當輪到我們班的節目審查的時候,臺下的同學們給予了熱烈的掌聲,但我並不抱太大希望,因爲短短的一週時間排練兩個舞蹈類節目不太可能會出好效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兩個節目都被待定了,但是在服裝上可以看出,董娜對這次演出還是很下功夫的,那印度舞的服裝性感又精緻,如果再多加練習的話,效果一定會很不錯的。
四天之後又是一次節目審查,這次韓絮沒有上臺表演,因爲她的節目已經定下來了。她坐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看別的節目篩選。
這次我們班的印度舞和現代舞都通過了,董娜的努力沒有白費,我們班女生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在印度舞表演的時候,女生們穿着的性感的舞臺服裝很是惹火,引來男生們連綿不絕的口哨聲,這口哨聲是男生們荷爾蒙分泌加速的表現。大部分男生的口哨聲是爲韓小鎂所吹的,因爲她是男生們荷爾蒙分泌加速的主要原因。
音樂老師從座椅上站起來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安靜,不準起鬨。
段林看得想入非非了,其實我也想想入非非,但是韓絮就在我身邊,所以我不能想的太投入。
在印度舞結束後,段林終於從他意淫的世界中掙脫出來,然後搖搖頭對我說:“不行啊,跳的還可以,但身材都有點沒發育開啊,王思夢和李曉冰的身材在咱們班都算好的了,可胸前也太缺貨了吧。”
韓絮聽到後在一旁說了兩個字:“流氓。”這兩個字終於讓段林搞清了狀況,他是來看錶演的,不是來佔便宜的。其實我最受不了的是他佔完了便宜還唧唧歪歪的挑三揀四,乖也不是這麼賣的,好像自己吃虧了一樣。
在所有表演結束之後音樂老師把韓絮留下了,韓絮擺手讓我先走。我沒走,在禮堂門口等韓絮出來。
幾分鐘之後韓絮陰沉着臉從禮堂走了出來。
“怎麼了?”我問她。
“節目出問題了,我不能彈《夢中的婚禮》了。”
“爲什麼?”
“音樂老師說這首曲子內容不積極向上,裡面涉及了愛情,和早戀有關,所以不能上了。”
我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涉及愛情就不積極向上?!怪不得她這麼大歲數還沒對象,原來她是想一輩子天天向上啊?等她想墮落的時候就沒有人想上了!再說她是從那個音符裡聽出這裡有愛情的啊?”
“‘婚禮’啊,這不就和愛情掛鉤了麼……”
“這很重要麼?誰說有婚禮就有愛情的?”說完這句話後韓絮怔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麼,緊接着她的表情就顯得不高興了,但她還是勸我說:“你別那麼激動,不是她不同意的,是學校領導要求改的。”
“又是學校領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學校領導似乎變成了中國的足協領導,該辦的事情辦不好,不該管的事情偏要插一手,而且還總是喜歡提出一些沒有建設性的意見,有的連我們的老班都頗感無奈。最扯淡的是延長間操的時間,實行“一操兩舞”的間操內容,結果累的同學們回到教室裡坐下就想睡覺。Roman曾經很有見地的說:“我覺得,學校是在鍛鍊我們的叉腰肌,現在國家隊隊員都練這個……”
作爲我們學校的領導,我認爲他們的首要任務應該是解決我校學生的“吃飯難”問題。這個問題是因爲我們學校食堂做的飯難吃導致的。只要解決了食堂的飯難吃問題,同學們就不會覺得吃飯難了,更不會出現“飯跑跑”了。可惜學校的老師、領導每天打飯的窗口和學生不同,所以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學生們吃進肚子裡的是魚翅還是魚刺。
校領導的決定改變了韓絮的決定,韓絮決定不改動曲目了,因爲她選擇了放棄。我對韓絮做出的這個決定有些納悶,我瞭解她彈琴的能力,這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事兒,換個曲子就行了,可她還是棄權了,對此我只能理解爲是她對校領導無聲的抗議。
元旦聯歡會那天韓絮神態自若的坐在臺下觀看節目,看到節目精彩的時候還會鼓幾下掌,但我知道她一點也不開心,因爲學校領導抹殺了她展示自己的機會。
董娜帶着我們班的女生順利的完成所有表演後,韓絮微笑着朝我豎起了大拇指,祝賀我們班的表演成功,而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韓絮的心情很低落,我能感覺得到,但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心情如此低落過,我寧願她哭出來向我訴說她的委屈,但是她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嘴角勉強上揚地觀看着每一個節目。
那天放學我和韓絮在街上溜達了很長時間,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我忍不住先開了口。
“我覺得其實你不用這麼難過,不就是一次表演麼,又不是你的能力不行,是學校領導毛病多,他們沒耳福,這不怪你。”
我看看韓絮,她還是不說話。
我接着說:“你也太要強了,這不算什麼事兒啊,可能你下一週就會忘記了……”
“郝樂。”韓絮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看着韓絮,等着她下面要說的話。
“最近我的壓力好大,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我不想回家。”韓絮說話的聲音很低,表情有些木訥。
“恩……我覺得以你的水平不用怕的。”我不知道我該再說些什麼,因爲我根本沒弄懂韓絮想表達些什麼。
韓絮突然停住腳步,一下抱住我哭了起來,我愣在原地,猜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韓絮大哭,第一次她是爲我哭,而這一次她是爲她的父母。
“我爸媽要離婚了……”
……
那天韓絮哭了很久……
“離婚”對那時的我們來說,是一個比“結婚”更遙遠的東西,我們甚至可以想象到我們婚後生小孩的場面,但是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離婚。年少的我們只會去想象美好的未來,就像我們都不喜歡去回憶痛苦的過去。
那次期末考試我以爲韓絮會考的很糟糕,所以在考前我一直鼓勵她不要有壓力,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考試,結果那次考試韓絮還是高出了我近300分,但那年冬天她的父母還是離婚了。
我一直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一對生活在一起近二十年的夫婦就此一刀兩斷的。我曾問過韓絮:“他們爲什麼離婚?”
韓絮說:“爲了彼此能更好的生活。”
“那你跟誰了?”
“跟我媽了,她的生活會更好。”
韓絮很堅強,在接受這個事實後她沒再哭過,但我知道她的心裡還是有某種陰霾一直在徘徊。她有時會打趣的問我:“你不會嫌棄單親家庭的孩子吧?”
那個寒假韓絮報了很多補習班,像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樣,每天早出晚歸,而我則被唐龍拉到了一箇中央美院的學生家裡學畫,於是那個假期我幾乎大部分時間只是通過電話和韓絮取得聯繫,有時一個禮拜也見不到一面。
我們爲了以後能更好的生活,共同奔波在一條名叫“努力”的路上,不確定的是,我們不知道這條路會不會有一天改名叫做“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