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己卻故意笑笑,扭扭腰肢湊過來,把一隻玉手搭在趙樑肩上:“左相大人,您不是要看嘛,我靠近點兒,您好好看……”
“啊啊,別、別碰我……離我遠點,你你你太、太……俊了。”趙樑一邊乾嘔一邊躲,弄得籠子搖搖晃晃。
“嗯,左相大人真好眼力啊。”肖己笑嘻嘻地撤回手:“那我就不戴面紗了,您想看就看嘍。”
“啊……是……我已經看夠了……”趙樑忍着噁心,暗想,真他媽妖精!我可不像成湯那麼腿瘸加眼瘸。
費昌、伊尹看了心裡暗笑。
籠子放到底,衆人出了籠子,管理底層的獄吏帶着幾個獄卒來迎接。
進了隧洞,潮氣撲面,陰風森森,清冷逼人。
紝巟更緊張了,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拉着肖己的手不放。
一直走到最裡面,到了商湯的窔室上面,獄吏讓獄卒把柵欄掀起來,趙樑先往下一探頭,就叫嚷起來:“好啊,費昌、伊尹,你們好大膽子啊,竟然敢違背夏臺的法度,給成湯點燈!”
費昌很鎮定地說:“左相大人,您可別搞錯了,我們可沒給成湯點燈,這燈在我們來之前就這麼亮着。據獄吏說,是您允許成湯破例點燈,那支松明子還是您親手給成湯的,他一直這麼點着,您怎麼又怪我們?”
“啊……胡說!”趙樑怒氣沖天:“我當時是扔給他一根松明子,可這都多久了?兩個來月了,你們家的松明子能一直燒兩個多月?”
“我們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那根松明子一直那麼亮着,不信您問問這些獄吏、獄卒。”
“左相大人,真的如此。”一個獄卒說:“成湯來到這間窔室,裡面的水就沒了;您給他的那根松明子,也不知道他怎麼點燃的,就一直那麼亮着,從來就沒熄滅過。大概成湯有什麼法術,這個我們也搞不清楚。”
“哎……這他媽的怎麼可能……”趙樑也含糊了,往下看看,喊:“亳子大人,別來無恙啊?哈……”
下面傳來商湯的聲音:“哦,是左相大人啊,真是難爲您,還想着來看我。”
“唉唉,不不,誰閒着沒事兒來這個鬼地方。是奉君上之名,帶您的兩位夫人來探監,看你的。”
紝巟伏在坑口上喊:“君上,妾身和妹妹來看您了!”
商湯在坑底下正悶坐,趙樑來了連動都沒動,一聽聲音,是自己的夫人,急忙擡頭一看,果然是紝巟伏在坑口上,旁邊還站着肖己,不由地大驚,騰地跳起來:“夫人,你們怎麼來這裡?”
“君上,我和仲虺大人他們來探望您啊。”紝巟說着,嗚嗚地哭起來。
“夫人別哭,我在這裡很好,各位大人對我很照顧,不用擔心。”商湯安慰紝巟。
費昌說:“來人,那提筐來,送兩位夫人下去……”
“不行!”趙樑喝道:“不許放她們下去,以避當面密謀之嫌。她們要看,就在這裡看……”
趙樑是左相,一品大員,費昌、伊尹只是普通的大夫,地位比趙樑低好幾個檔次,不敢和他爭辯。
“我們得下去,要不然,怎麼看得見?”紝巟爭辯道:“我們給夫君帶來了衣服、食物和用器……”
“給他扔下去。”
肖己慢慢騰騰、嬌聲嬌氣地說:“左相大人,扔下去就摔壞了呀。好歹您看在夏後的面子上,讓俺們下去一趟唄。俺們是女人,又弄不出啥事兒來……”
“下去?哈,好啊,你自己跳下去呀。”趙樑死不吐口。
“好呀,既然左相大人允許了,妾身就跳下去嘍。”肖己說着,把紝巟手裡包袱拎過來,她自己還拎着一個,一共兩個大包袱,然後身子一晃,真的跳下去了。
“啊呀我的天!這個女人瘋了!”趙樑驚叫一聲。
這種窔室有兩丈深,合成現在的尺寸有六七米,一個壯漢跳下去也得摔個發昏,一個女人,還提着兩個大包袱,跳下去準定摔死了。
趙樑伸頭往下一看,卻見肖己拎着兩個大包袱,穩穩地落在坑底,甚至沒聽見什麼聲音。
“咦?!”趙樑一聲驚叫:“這個女人也會法術嗎?”
伊尹說:“左相大人,這沒什麼奇怪的,肖己夫人在溫國的時候就喜歡打獵,躥山跳澗、攀巖爬樹的如履平地,跳個井不算什麼事兒。”
“媽的!跳井,這是尋死之路!這麼野蠻的女人成湯也要,還那麼醜,真變態!”趙樑嘟囔着。
在井底,肖己放下包袱,上前斂衽行禮:“君上,妾身陪姐姐來看您了。”
商談上前一步緊緊抱住肖己:“兩位夫人辛苦……哎喲,我說你的臉……”
肖己笑笑,附在商湯耳邊低聲說:“不想讓人看見真容,所以在臉上貼了點兒東西。”
“哦哦,這樣啊,明白明白。”商湯點着頭。
肖己提高了聲音:“君上,姐姐給您帶來了衣服、吃的、喝的還有一些杯盤碗碟,您還需要什麼,告訴妾身,我們去給您拿。”
“不用了,這些很好了,”商湯也提高了聲音。
把包袱打開看,裡面是衣服,還有一些酒食、盤碗水罐之類的用器。
商湯擡頭看着紝巟說:“夫人,回去好好照顧好孩子,不用擔心。君上聖明,會查明真相的。”
“妾身知道了,君上。”紝巟在上面答應着:“家裡都還好,您不用掛記!”
肖己見商湯頭髮、鬍子蓬亂,上面沾滿了蝨子、蟣子,就從包袱裡拿出一把木梳和一把木篦,又用一個陶盤到旁邊的水桶裡取來水,讓商湯斜坐在破席子上,她長跪在商湯身後給商湯梳頭。
古人梳頭的程序麻煩點兒,因爲他們不是經常沐浴(沐是洗頭,浴是洗澡),換衣服也不勤,《禮記·內則》裡說“五日則燂湯請浴,三日具沐”,就是五天洗一次澡,三天洗一次頭,那不過是戰國到秦漢間纔有的規矩,以前不是如此,除了面君、祭祀、宴賓等大事沐浴以外,平時很少洗澡。
沐浴少,頭髮留得又長,不光身上生蝨子,頭髮裡也生,梳頭就得先用篦子梳掉頭髮裡的蝨子、蟣子,再用梳子把頭髮梳理順當,挽起來紮上,或者用包頭巾包上,別上髮簪。
商湯在坐牢,更談不上沐浴更衣,頭髮裡的蝨子、蟣子都開大會了。
“君上,您這個地方可真是不太好,”肖己一邊蘸水給商湯梳頭一邊說:“這麼陰暗悶氣……好歹還算暖和。”
“唉唉,二夫人,這裡是監獄,而且是監獄的最底層,號稱‘重泉’,不是人呆的地方。人在這裡呆不幾天就變成鬼了。你瞧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三分不像人,七分象個鬼了。”
肖己嗤地笑了一聲,低聲說:“要不要臣妾把您弄出去?”
“啊……怎麼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