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那時宮廷的女性劍舞是一種衤果舞,要衤果身上場表演,二玉想以此來羞辱妺喜。
夏桀一聽,一拍桌案:“對啊,哈哈,是啊是啊,予一人也許久沒看到元妃的劍舞了,那可是予一人最喜歡的舞蹈啊。來來來,元妃,再給予一人妙舞一曲。”
妺喜知道二玉這是找茬兒侮辱自己,心裡火起,暗暗發狠:讓我舞劍,找機會我刺死你們兩個賤人!
可夏桀說了話,自然不敢推辭,行禮說:“君上有令,妾身敢不從命。只是妾身年歲大了,不比從前,如果有所差池,還望君上恕罪。”
“不罪不罪,快點快點。”夏桀興致勃勃,舉着酒爵催促。
妺喜起身,宮女過來,幫着把全身的服飾都脫了,手腳腕上扣上金環,頭戴金鳳盔、肩搭紅綾帶,胸系細銀鈴,腰扎金絲絛,足蹬紅舞鞋,手持寶劍,深吸了口氣,抖擻精神,昂首挺胸上場,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十八九歲的少女時代。
鼓樂響起,妺喜開始舞劍。
二玉驚呆了,真個是瞠目結舌!
淳維說得一點沒錯兒,妺喜四十多歲的人了,可肌膚皓白如雪,身材俊健,窈窕秀美,沒有一點臃腫贅肉,圓肩纖腰,豐乳肥臀,那種成熟/%女人特有的美豔,也足以勾魂攝魄。
舞動起來身手矯健,肢體柔軟,步履輕盈,隨着鼓樂的節奏,一把金劍舞得飄灑翻飛,玉體夭矯,紅綾舒捲,金劍流光,銀鈴鸞鳴,時而剛健,時而婀娜,慢如春水漾波,快如疾風迴雪,宛若九天雲落,虹霓耀空。真如杜甫詩裡所說:“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妺喜失寵之後,一直不甘心,總想奪回自己的地位,心裡憋着一股火。而夏桀喜歡的項目之一就是自己的歌舞,所以在這方面她一直不敢荒廢,雖然年齡大了,卻一直沒間斷練習,甚至比以前更加刻苦;就是監督歌姬舞女們排練,也常常親自上陣,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示範指導,所以歌舞技術一直沒有荒廢,再加上年齡的增加和認識的長進,技藝還比以前大有領悟和進境。
這次獻舞,她覺得是讓夏桀重新認識自己的一個好機會,自然也是用盡全力,一曲劍舞精彩絕倫。
兩旁的歌姬、舞女、樂官、籥人齊聲喝彩,就連站在兩旁的十二名虎姬也跟着拍手跺腳,喝彩連連。
“沒想到元妃的舞技比以前更有進境,好!好!精彩至極!”夏桀拍着案几不斷地高聲叫好。
二玉反過省來,簡直後悔萬分,本來想羞辱一下妺喜,可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給了她一個重新在夏桀面前展示魅力和技藝的機會,不僅受到夏桀的讚美,也得到衆人推崇。
二人也會歌舞,可也知道在這方面永遠比不了妺喜,羨慕嫉妒恨,惡火滿腹。
“老妖精!狐狸精!”二玉低聲嘟囔罵着:“一個元妃,光着身子不害臊……”
其實妺喜和其他妃嬪宮人給夏桀獻舞,有什麼可害臊,都是夏桀的女人,而且藝術與色/情無關。
一曲舞罷,妺喜在喝彩聲中行禮下場,重新更衣,繼續來陪夏桀飲酒。
夏桀把妺喜大大誇讚了一番:“予一人每次看卿的劍舞,就覺得蕩氣迴腸、意志激昂、心情舒暢,今番更是如此啊!”
“多謝君上嘉許!”妺喜感動得差點哭出聲來。
夏桀又賜酒兩爵:“來來,元妃辛苦,再滿飲兩爵!”
妺喜捧着酒爵的手都發抖了:“謝謝君上,謝謝君上……”
夏桀抹着大鬍子:“元妃容顏不改,英姿依舊,不減當年,且舞技精進,曼妙絕倫,予一人心甚快慰。”
琬妃撇着嘴哼哼着:“是啊,連世子都誇獎元妃的美貌呢。”
說完她自己都嚇一跳,光想着解恨,說禿嚕嘴了。
夏桀一聽,放下酒爵,對妺喜說:“元妃,予一人風聞世子經常進宮,可有此事?”
妺喜沒加思索地答道:“回稟君上,有!”
二玉一聽,頓時魂飛天外、魄走九霄,完了完了,妺喜是要告自己和淳維的黑狀了!
雖然淳維也拿下了妺喜,可這個女人恨自己和淳維入骨,而且聽淳維說她脾氣倔強,一旦豁出去了,可什麼都不顧。
“這個畜生難道到予一人的後宮來行不良之事?”夏桀一臉的怒容。
“回稟君上,不是那樣,請君上毋聽謠言。”妺喜從容不迫:“君上走後,夏邑和牧宮的治安都由世子管理,後宮這裡人員衆多,日需甚巨,本是宮人到邑中採買,可戰事起後,邑中商賈希絕,只能到邑外諸邑村聚去採買,這需要世子批准。臣妾又不能出宮,只能請世子入宮,將要採買之物交於世子辦理。另外,長春殿和苕華殿的嬪御宮人常有齟齬,有些臣妾不好處置,只能請世子入宮來調解,都得以解決,後宮安定,並無不法之事。這個蛟妾和琬琰二妃可以爲證。”
本來妺喜憋着一肚子惡火,想豁出去告發淳維和二玉的,她隱忍了大半年,就是等待這一天,可前天晚上聽了淳維的一番話,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想到,如果告發了淳維、二玉,他們受懲罰是一定的,可自己也被淳維霸佔了許久,還有後宮那麼多妃嬪嬙御,也難逃污名;同時自己作爲後宮之主,更脫不了罪責。
夏桀兇暴成性,後宮涉及到的人必定都要下場悽慘,那可損失太大了。
淳維要跑,一定會帶上二玉,那麼他們必定爲夏桀所不容,商人那裡更不用說,說不定他們逃跑的時候就會被夏桀派人抓回來,那就要被碎屍萬段;要是遇到商人,他們更沒活路。即便他們成功逃脫,也得過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日子,一定比死還難受。
所以,她決定先不告發,而是讓他們跑。但是又不能知情不舉,一旦事情敗露,自己仍難逃干係,所以她決定委婉地提醒一下夏桀。
二玉已經跑到嗓子眼的心“咣噹”一下落回肚裡,急忙說:“元妃說得是呀君上,的確如此。俺們也常請世子代買東西呢。”
夏桀又看看蛟妾,蛟妾也急忙跟着給圓謊:“確如元妃和二妃所言,臣妾也見過世子入宮,只是交割財物就走了。”
“哦哦,原來如此,”夏桀點頭,竟然信了,問:“這廝沒耽誤事吧?”
“回稟君上,沒有,世子長大成人了,做事很周到,也很有主見。”妺喜說:“他曾給臣妾說,作爲男人,要像君上一樣,去開疆拓土、建功立業,要站在山峰最高處,看最美的風景。琬妃、琰妃也很讚賞世子的志向呢。”
——妺喜這是在暗示夏桀,淳維要走人,而且是和二玉合謀。如果夏桀領悟,就會去調查、懲罰淳維和二玉;如果不領悟,淳維他們走了自己也脫了責任,一舉兩得。
“哈哈哈,好好,還算這小子有點志氣,”夏桀沒聽出來,反而高興地掀髯大笑,接着又拉下臉:“他還說要建功立業,可是讓他調兵徵糧這種事他都做不好,還想站在山峰的最高處,簡直是癡人說夢!他要是真能那樣,予一人死而無憾!”
妺喜聽了,默默無語。
歡迎宴會之後,夏桀就摟着二玉回苕華殿去了,他見到二玉,似乎身上的傷痛和心裡的煩悶都煙消雲散。
就這麼過了三天,夏桀每天上朝,聽軍情和羣臣的奏議,然後親自帶領羣臣去安排、查看城防情況,他身體有傷,那些箭傷倒還無礙,可被梟被那金錘一擊傷得不輕,稍微一劇烈活動就會咳嗽就會吐血,顯然再揮動巨鉤上陣殺敵是暫時不可能了,這讓他很惱火,也很無奈。
可讓他更惱火的事情還在後面。
到了第四天晚上,二玉在苕華殿大擺酒宴,和夏桀宴飲歡樂,也獻上歌舞,陪着夏桀喝酒,左右奉勸;二玉又安排了十名美貌的嬪妃,和自己一起來侍奉夏桀。
夏桀就在宴會上脫衣縱體,一邊豪飲一邊和衆女瘋狂折騰,樂不可支。一直弄到天交子時,酩酊大醉加身心疲憊,二玉和宮人們把他攙扶到玉牀上,他倒頭就酣然大睡過去。
二玉屏退了左右,互相看看,琬妃走到旁邊的玉架前,伸手把夏桀的金槌抄在手裡,掂了掂,冷笑了一聲:“真沉,一天到晚攥在手裡,也不嫌累。”
琰妃低聲說:“這可是夏後的權利象徵物啊,再累也得攥着!”
“哼,那還用說,”琬妃說:“世子朝思暮想、日夜盼望能握在手裡,現在只能我們幫他了。”
然後一起轉身,二人在玉牀前跪倒,給夏桀行禮:“對不起君上,這麼多年了,蒙您寵愛,我們享盡了榮華富貴和人間歡樂。可是家國之仇在身,也不能不報。現在我們達到了目的,要和自己的心上人遠走高飛,再不回來了。我們姐妹再怎麼恨您,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希望君上珍重!”
說完起身,琬妃手裡抱着金槌,和琰妃跑出苕華殿,來到苕華殿旁邊的偏殿,那是苕華殿用來排練歌舞的地方,地方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