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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麼託付給我的室友以後,我便提着一個小小的行李袋出發了。小麼是特別聰明的貓,我往袋子裡塞衣服的時候,它好像知道我要出遠門,跳進袋裡,躲着不肯出來。我抱它出來,它就看着我狂叫。我親親它,說:“小麼,我很快就回來了。你自己要乖些。”

上了車,微微發來短信:記得,世界爲你而生。你是最好的,相信自己。

我坐在上鋪,安靜地戴上耳機聽歌看剛買的那本《巴別塔之犬》,希望15個小時可以祥和地過去。可並不能如此。我從昨晚和微微說話到現在,都無時不刻地緊張着。我放鬆不下來,不能預料從明天5點過開始,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我確實感覺到,我暫時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於是我帶着書和耳機,下牀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風吹着我的頭髮,飄揚起來。窗外的景物隨着火車的滾動而移動,似曾相識的場景。我憶起我離家出走的那一年,也是坐在火車靠窗的位置,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那時候姐姐就坐在旁邊,給我無窮無盡的勇氣。想到這裡,我笑了,原來我一直都沒有變,年少輕狂。這讓我感覺舒暢少許,自如地開始看書。

幾個小時過去了,天色漸暗。我的寫作靈感蠢蠢欲動。

找了書裡一篇比較空白的位置,我開始記錄。

“人的一生,很多個時候,都會有奇怪的衝動念頭冒出來。於大多數的人,他們會思前想後,顧慮太多,於是這個念頭就被扼殺在萌芽狀態中,再也活不過來。這便是所謂的一瞬間。對於我,這樣的一瞬間太多太多,而大部分的時候,我都讓他們存活下來。一瞬間,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拿捏,敢愛敢恨,敢說敢做,這意味着青春。也許很多人會覺得我衝動,不考慮後果,不負責任。我自己並不這樣認爲,我覺得自己是比別人多了一些勇氣。我們的青春有限,如果在年輕的時候不好好揮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年輕就過去了。我不想在40歲的時候奔波於孩子的家長會和處於按揭房子的痛苦中,那是太千篇一律的人生。我希望在老去的時候,已經擁有很多這樣衝動的故事去回憶,讓它們證明我曾經活得精彩。這就是我每一次不阻止衝動的籌碼。

一個寫故事的人便是一個愛回憶的念舊之徒。人們往往只看到寫出來的故事,而沒有想象作者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那種銘心刻骨的酸楚。這需要比常人傾致更多的專注,觀察力和疼痛去回憶每一個細節,是寂寞辛酸的。但我喜歡這樣的疼痛,它們令我蛻變。我依賴這些蛻變用以掙扎着成長。

所以,故事製造這些疼痛,衝動製造這些故事。

這些,全部都是我賴以生存的精神食糧。

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我拒絕理智。

這僅僅是一個序。那麼,請期待這次新故事的續集。”

合上書,我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我開始愛上一個人的旅行,若這能算作旅行的話。我喜歡一個人坐火車,這樣我就有很多時間用來思考和寫作,旁無他人。我跟微微發短信說:我現在很好。

然後我走到車廂交接處,燃一支菸。看着路過的人露出稍顯驚奇的表情,我突然頗感滿足,這是一次多麼刺激的放縱。他們只看見一個長着娃娃臉的瘦小女孩在車廂抽菸,他們一定猜不中這女孩在想些什麼,要去哪裡,要做些什麼。我便愉快地猜測起他們的猜測。因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天已經全黑了,我爬回到牀上,聽那首《江南》。這是一首不再流行的歌曲,而我每一次出行都要聽這首歌。因爲第一次聽它是在高考後,和姐姐一起,一行十個朋友旅遊。五男五女,一個男生牽一個女生爬山,但是我們沒有一對是真正的一對,當時我們是已經認識六年的患難之交。至於怎樣患難,就不再作一一的說明。至今我們一堆人已經認識十年了,還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那時候我就聽這首歌聽了整整三天。那是我記憶中最深刻的一次旅遊,真正算得上無憂無慮。所以希望後面的每一次出行,都能經歷那樣的愉悅,有着這般單純美好的小幸福。

“風到這裡就是黏/住過客的思念/雨到了這裡纏成線/纏着我們流連人世間/你在這裡就是緣/緣分寫在三生石上面/愛有萬分之一甜/寧願我就葬在這一天/……”

是的,我只是火車到達的每一處的過客。我們卻有着深厚的一面之緣。

凌晨12點43分。離火車到達水市還有5個小時。我一直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沒有睡着。習慣睡不着,可是我特別擔心我憔悴的樣子會不那麼好看,所以我一直鼓勵自己合上眼睛,什麼也別想,只管睡覺,想太多並不能提前火車到水市的時間。好不容易能睡上一小會,火車每次進站又啓動的汽笛聲就又吵醒我。多麼難熬的夜。明天的精神狀態一定不會好,這讓我十分無奈和難過。

好容易熬到4點50分,我實在躺不下去,就收拾好東西,下了牀。

我仔細地用溼巾擦了臉,花20分鐘化了個能遮蓋疲倦的淡妝,對着鏡子照上幾遍,覺得還算滿意,就回到座位上,安靜地等待某一時刻的到來。還好,火車沒有因爲突發事件而晚點,再過20分鐘就能到水市火車站了。

我又開始緊張起來,呼吸稍稍有一點急促。我跟自己說,別怕別怕,你就要見到陶樂了。你不是那麼希望見到他麼?放輕鬆些,做最自然的你自己。

終於,火車在我的不安和躁動中到達水市。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拿着行李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