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學校操場已經變成了工地,防空洞二期工程正在緊張的推進。 學校操場中間被掘土機挖出一個巨大的方形大坑,挖出的泥土裡混雜着的大大小小的動物骨頭總讓人浮想聯翩。 校長闢謠說學校前身是個教會中學,有些實驗之後沒有研究價值的動物的骨頭就深埋到了底下,防空洞是兩層,所以挖的土方是深層的,所以會被挖出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七班的任務就是將挖掘機已經挖開的深層洞口裡的土,一筐一筐運上來,倒在大坑的邊沿上。 操場北面有一個一米多高的水泥平臺,是指揮台,每週全校、全年級列隊走方陣,或者做操時,那個瘦高的體育王老師就會站在那裡,用他那特有的啞嗓指揮學生們上操、排隊列。 現在,檯面四周已經醒目的粘貼着一行標語: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備戰備荒爲人民。 自從七班開始參加挖防空洞的勞動,古悅就特別囑咐黑子勞動時替她精點兒心,儘量別打打鬧鬧扔石頭啥的出安全事故。黑子倒是一直注意壓着,他不想給古悅添堵。 古悅這幾天感覺特別累,三班物理課並不讓她省心,這個七班全天候的在工地上勞動,出點小故事一點兒也不奇怪。 前幾天就聽說班裡幾個學生晚上讓長安街巡邏的扣了一個多小時,昨天她回家時,遠遠看到幾個女生在學校後門和黑子他們嘻嘻哈哈不知道幹什麼去,這些事兒都讓她想想就累,感覺身心俱疲。 古悅讓金鳳把黑子從防空洞裡面招呼出來,她在大土坡邊的一棵大樹陰涼處,看到一摞紅磚取過來坐下。 黑子走過來:“怎麼,您有什麼吩咐?”黑子不到萬不得已是叫不出“古老師”這三個字的,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叫不出口。 “這兩天咱班裡沒什麼事兒吧?”古悅問黑子 “能有什麼事兒啊,您想有什麼事兒啊?”黑子感覺古悅越發消瘦了,說:“您是不是累了?咱班您就甭操心了,專心講您的課去,這裡我幫您盯着。” 古悅勉強笑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哎呦,還說放心不放心的,我們沒幾個月就都是社會青年了,有什麼不放心的啊?” 黑子感覺古悅有話沒有說完,但
是古悅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就轉身回教學樓去了。 二 一夜風雨過後,太陽把熾熱撒向北京胡同的每個角落,從衚衕口的一號院西牆,黑子看到枝繁葉茂的大棗樹已經探出院牆招搖了,這一號院常年緊閉着大街門。 經過昨夜風雨的吹打,青脆的大棗零落地掉在衚衕裡。黑子差點踩着一個大棗,他撿起來在身上蹭蹭,放嘴裡咬了一口,又脆又甜,給老古送點兒去。他想起昨天古悅找他時的樣子,心裡想着藉機會去她辦公室,瞭一眼看看什麼情況。 這麼想着,黑子左手扶着牆角,左腳蹬住牆根兒那塊大石頭,右腳抵住院牆的另一面兒,輕輕一竄,就勢右手搭到院牆頭……這時,黑子右側那個緊閉的大院門開了。 “小子,下來吧!不就想吃大棗麼,給你一袋,別瞎爬牆頭了。”老爺子從大街門探出身子,一隻手提摟着一個小網兜,裡面裝滿了大青棗。 嘿,邪性啊,我沒什麼動靜啊,老爺子都聽到了?黑子暗想。 “我那牆磚都快吃不住勁兒了,你看頂上的瓦都快掉光了。”老爺子慢條斯理兒的說 他趕緊陪着笑:“得嘞,王大爺,驚動您了,謝謝!謝謝!”他一邊接過網兜,一邊客氣着:“您關門歇着吧,給您添麻煩了!” “別客氣,您那,想吃敲門,爬牆頭可不好……”大門吱忸關上了。 黑子一吐舌頭,趕緊撩鴨子吧,叫人看到就栽面兒了。 三 操場上,老七帶着一個陌生人過來,叫住黑子,說:“這位是找古老師的。”來人穿白襯衫,藍褲子,是個瘦高的小白臉兒。 黑子走過去問:“哥們兒,找古老師?” “對。他不是說在挖防空洞麼?人那?” “噢,古老師上課去了,您是……哪位?” “我是……我是你們古老師的同學。” “噢,這麼說也是老師嘍?”黑子問 “不是,不是,我還在上學。” “還在上學?您上學沒夠啊?快下課了,待會兒我帶您去古老師辦公室。” “謝謝,不用了,不用了,麻煩你把這封信放她辦公桌上吧,我還有事兒,就不等她了。”說着,小白臉從軍綠挎包裡掏出一封信交給黑子。 上課鈴聲響過兩
遍,黑子知道辦公室裡的老師都去各班上課去了。這節課老古沒課,他敲了兩聲,聽到古悅讓他進來,他才推開門。 “我給您當回郵差,您的信。”黑子把信遞給古悅,接着把大棗也放古悅桌上:“我給您尋麼來的大棗,你嚐嚐甜着那。” 古悅笑了:“嘿,我就喜歡吃棗,謝謝啊!你什麼時候到傳達室值班了?偷懶不幹活吧?!” “不是,我這是受人之託。”黑子忙說 古悅接過黑子遞過來的信,看到信封上的字,表情就變了,這讓黑子心緊了一下。 “他人那?”古悅急切的問。 黑子:“走了。” 古悅:“走了?!” 黑子:“我說您馬上下課了,帶他到辦公室等您,他着急走,讓我把信放您桌上。” …… “古老師,我走了。”黑子從來沒有見古悅出現過這樣的表情。 他看到古悅不斷地下意識地喝着杯子裡的水,他隱隱約約感覺古悅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黑子想,是不是沒留住那個人,自己把事辦砸了?如果不接那個小白臉的信,讓他自己到古老師辦公室當面給古悅,恐怕事情不會是這樣。 自從那天離開古悅辦公室,黑子有好幾天沒見到古悅了。 聽說古悅請了病假,爲此黑子有點兒六神無主。只有他猜的出來是那封信惹的事兒:“它奶奶的,小白臉是幹什麼的?讓老古變成這樣!”黑子想。 四 “黑子,今天晚上首都電影院有《人證》,咱們中午搶幾張票晚上倒騰,怎麼樣?”老七提議道。 “行啊!”黑子來了精神。 出了校門兒,他們向首都電影院後門走去,倆人沿着衚衕向北,前面是個岔路口,左手邊是一個挺深的死衚衕。 從裡面出來一人,因衚衕窄,側身從老七身邊繞了過去。黑子看背影感覺那人面善,想不起來從哪裡見過了…… 回到學校,黑子終於想起來了,死衚衕遇到的那主兒就是讓古悅病了的小白臉! “老七,剛纔在死衚衕迎面跟你擦肩而過的那小子你有印象麼?” “沒注意啊。”老七早忘了 “今晚上你去把那幾張票處理了吧,我就不去了,有點事兒。”黑子跟老七說,黑子想晚上探個究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