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妞兒和姐姐走進西單文化用品商店。妞兒直奔她選好的寶貝近前，指着櫃檯裡面的小東西說：“姐，你瞅這小梳子跟這香橡皮大小差不多，多袖珍啊，6分錢，買完香橡皮，還能買這個，再買一張電光紙把兩件包在一起顯得特別精緻，貓拉屎——蓋了！哈？” 姐姐看一眼剛纔還哭鬧着、這會兒眼睛還紅着，轉眼就能滿足的妹妹，心裡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買個梳子有什麼意義呀？”姐姐問。 “說明我們正年輕，青絲尚在，才需要梳子呀，如果老的沒了頭髮，就不需要梳子啦，姐。”妞兒解釋道 “姐，電光紙3分錢兩張，嗯，就買一張吧，2分錢，這樣還剩下2分我可以買一支不帶橡皮頭的花杆鉛筆，你說那？” “行呀，只要你高興怎麼都行。” “嘿嘿，一毛五分錢我買了四樣東西！” “瞅你樂的。以後你對咱哥別那樣，又不是他得罪了你！也就是咱哥好脾氣不跟你一般見識。”姐姐趁妞兒高興，及時敲打妹妹不要太任性。 “妞兒，你看咱奶奶喜歡咱大伯，自然偏着他這個大孫子；奶奶不待見咱爸，咱們又是孫女兒，她自然煩咱們，嘴上不說，心裡就這麼想的。你這麼一鬧，街坊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人家就聽着你向奶奶要錢，奶奶不給你錢你就鬧，這不是正好給奶奶留下話柄兒了麼？你又是小字輩兒，街坊只會笑話你不懂老少，沒大沒小，不尊重老人。”姐姐給妞兒講道理。 “我纔不在乎別人笑話不笑話那，本來嘛……”妹妹拿着買來的東西，心裡琢磨着寫一句什麼話，讓拿到這份禮物的同學記住這個禮物的寓意，根本沒把姐姐的話往心裡去。 “瞅瞅，說着說着，你又來勁兒了，你這個倔脾氣早晚會吃虧的。”姐不無擔心的說 聽姐這麼一說，妞兒回過神兒來，她說：“姐，我想到咱們原來沒有離開北京時住的院子看看，也不知道我那些小白兔還有沒有？看看有人
佔了沒有，如果沒人我就搬回咱自己家住，讓媽媽把生活費寄到咱們自己家。”妞兒懷念起她小時候在自己家的美好記憶， “得了吧，你想得美，造反派早就進駐了，小白兔是小資產階級的，肯定早就處理了。如果北京還有地方，爸媽早就回北京來了。咱媽不是說了麼，等咱們長大了，有了住的地方他們才能回來。”姐姐說到這裡，心裡也難過起來 “姐，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咱們能找一輛破公交車，找個像天安門那樣的大空場，咱們就把裡面收拾好住到裡面，咱媽咱爸就能回來啦。”妞兒說 “做夢吧，你！”姐姐看着現在已經笑了的妹妹，心裡酸酸的，她心裡何嘗沒有這樣的夢啊。 “姐，‘擦掉過去，從頭開始，向着美好的未來奮勇向前’怎麼樣，我這套禮物的寓意不錯吧？”妞兒擺弄着剛買好的寶貝，氣兒順多了。 二 高二（3）班的教室燈火通明，熱鬧異常。同學們有說有笑聊着起勁兒，已經到了最後互送禮物的環節了，班長張鵬把放有每個同學禮物的小竹籃子提着，從第一排開始走到每個座位前都停一下，讓同學從籃子裡取一件禮物。 妞兒順手拿起一個巴掌大小用報紙包的一件小方包，輕輕打開，一個泛舊的黃牛皮紙的《工作筆記本》露了出來，內瓤裡還蓋有西城區xx單位的公章，從單位到留言的字體，妞兒看得出來，這是小六的禮物。 班裡再次掀起熱鬧的**，同學們互相分享着那些漂亮、新奇有創意的小禮物。 身邊的一個男生竟然收到了一個洋娃娃！好稀罕的玩意兒啊，她探過去問：“這是誰送的？太好玩了！商店都不太好買到！” 男生紅着臉笑着回答：“春英送的。” 沒等男生反問她得到的什麼，她便假裝湊熱鬧回頭說別的去了，並且悄悄將《工作筆記本》塞到兜裡沒有聲張。她不想讓小六難堪，她知道小六家境並不富裕，拿出這個禮物已經很不容易了。
教室後面又是一陣**，她回頭一看，她的小梳子正被拋到了空中，男生們爭着搶着那個小梳子，我給你梳一下頭髮，你給我梳一下頭髮，他們逗着、樂着，還不時地問：“嘿，這是誰的禮物？”妞兒眼前一亮，正想湊過去——這時，妞兒竟然看到春英噘着嘴的小臉兒已經漲得通紅。小六正親暱地緊摟着春英，悄悄向她這邊指點着，還時不時捂上嘴討好的向春英私語什麼。 春英非常不滿意地瞟向妞兒，春英的桌上還放着已經打開的電光紙，她心頭一個激靈，還沒等她反應過神兒來，春英又一揚手，非常不屑地把那塊香橡皮朝着妞兒這邊也甩了出去。 妞兒的心裡突然像堵了什麼東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從座位上悄悄的站起身，揀起被扔到牆角的那塊香橡皮，順着牆邊溜出教室。 妞兒跑到夜幕下的操場……教室裡的歡聲笑語漸行漸遠，最後再也聽不到了。 黑暗中妞兒任由自己的眼淚肆無忌憚的往下淌，她在昏暗的衚衕裡走啊走啊，感覺那麼的無助，她不想回家，她內心呼喚着爸媽，她要找他們去，即便是在天涯海角。 她快步走到絨線衚衕口，推開院門，進門見到姐姐，竟然不由自主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姐，我要找爸媽去！我再也不在這裡住了！” 看到妞兒受了委屈，難過又無助的姐姐眼圈紅了：“妞兒，瓜子裡磕臭蟲——什麼仁（人）都有，以後走向社會，委屈的事情更多，到時候你回頭看看你今天的這一點兒委屈，算什麼啊？” “一個禮物，就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和祝福，咱們都還是花着父母的錢，自己還沒有掙錢，心意到了就可以了，你何必因爲春英的不滿、小六的獻媚，而躲避全班所有的同學呢？畢竟像春英家富裕的同學不多。你不是說大家也都喜歡你這個小禮物的創意麼？妞兒，過去了就過去了啊，不難過了，好好考大學，才能把爸媽接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