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話間,那一行人已至近前。
一行人有男有女,正歡笑行來,卻陡然發現一株盛大的桃樹下站一女子,眉目如畫,肌若白玉,周身疏淡氣息,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恍若九天玄女,月裡嫦娥,在這桃林之中,竟是人比花嬌。
林寧淡漠的朝這羣人看了一眼,轉身便欲離開。
卻見一位身着錦衫玉帶的男子站了出來,手上摺扇輕揮,“娘子留步!”
林寧恍若未聞,舉步循着蕭臨淵的方向而去。
那男子似是未料想她會有如此舉動,一時情急,便幾步越過林寧,擋住去路。
“娘子何故如此不通人情?本少爺有事相詢,還請暫留一步。”男子正是盛德鎮顧府三少爺顧環,今日陪了妹子出來踏青的。
林寧不耐,這人是不是眼瞎?一再的衝着她這個孕婦搭訕是怎麼回事?活得不耐煩了?
她卻是冤枉顧環了。
林寧雖已懷孕近六月,可她本來便身材纖細,便是肚子裡有了孩子,腰身也未見粗壯,只是小腹微凸。偏偏今日她穿得長襖襦裙,衣袖及下襬仙氣十足,小腹便看不出來了。倒是腰帶一系,更加顯得她纖腰不盈一握。
“娘子怎的不理人?”顧環嘴角噙着一抹興味十足的笑,直直的看着林寧。
“移開你的眼睛。”林寧感覺顧環的目光肆意的在自己身上打量,周身的溫度迅速下降,話語也如結了冰。
顧環卻壓根兒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他久經風月,什麼樣性子的女子沒見過?所謂烈女怕纏郎,看這小女子年歲不大,想是故意裝出這副模樣嚇唬自己?
看她氣質不似普通農女,但不知是鎮上哪戶人家之女,之前竟是聞所未聞。
“小娘子性氣倒是大,可曾許了人家?”顧環自命風流的一笑,手中的摺扇輕輕伸向林寧下頜。
怎麼男人都愛這個動作?林寧無語。
不過,眼前這個很是讓人討厭。
林寧不再說話,伸出手,玉白的手指在陽光下發着瑩光。
“啊!”顧環猛得發出一聲慘叫,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已然變了方向手掌,呆愣過後便是鑽心的疼。
那右掌正無力的掛在腕上,竟是齊腕折了。
林寧看也不看他一眼,繞過他欲走。
“你……你別走……”顧環痛得撕心裂肺,豆大的汗珠滴滴滾落,怎肯放林寧離開。
“你……你怎的這般惡毒!”顧月貞剛剛簡直驚呆了,這個三哥她是知道的,一向風流的很,姐姐妹妹的紅顏知己不知凡幾,家中的三嫂因着這個不知道背地裡哭了多少回,房裡的美人也都快塞不下了。今日這個戲碼之前也不知演了多少回,烈性的有跳了河的,家裡給了銀子了事,還有那性子軟的,或者本就盼着富貴的,巴不得和顧家扯上關係,直接進了府。
誰知今日踢到鐵板了。
“三哥,你,你怎樣?”顧月貞跑到顧環跟前,一眼看見那掛得如零件兒一般的手,又嚇得白了臉,後退了好幾步。
“你這娘子怎的隨便出手傷人?你不能走!跟我們去官府!”後面一大羣人圍了上來,有人便嚷着要將林寧送去見官。
顧府的勢力大家都是知道的,這顧家的三少爺同他們一併出來,莫名其妙的手摺了,雖然是他自己沒事兒招惹人家小娘子吧,但人是同他們一起出來的,出了事他們也好不了。若是讓這人走了,那顧府追究起來,這責任誰來擔?
“這位娘子,三少爺只不過同你說幾句話,你竟出手傷人,這是何道理?”之前開口那位姓李的書生說話了。
“你傷了人還要走,豈非是見我們這些人可欺?”
在場男子多爲盛德鎮各書院的書生,書生意氣,見林寧出手狠辣,先前那些旖旎心思全都不見了,紛紛出言指責。
林寧冷冷看他們一眼,“讓開。”她不敢保證下一刻自己的脾氣還這麼好。
“這位娘子,不管事情起因爲何,你出手傷人是真,煩請你和我們走一趟,否則我等也無法與顧府交待。”
衆人正圍着林寧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間,一個書生站了出來,穿着一身水青色的長衫,在桃林中份外俊秀。
林寧見他站出來,脣角微挑。
“她不去你又奈何?”
一襲玄衣的蕭臨淵不知何時站到這裡,清冷的面容上,一雙黑沉眼眸在桃林中顯得格外幽深。
“抱歉,我來晚了。”蕭臨淵手上拎了一個柳條編的小筐,還帶着黃綠色的嫩芽,裡面裝了新鮮的桃花瓣,“我採了些桃花,回去給你做桃花糕。”
原來是去當採花賊去了,林寧挑眉。
“又在想我什麼?”蕭臨淵見她神情便知她又在腹內編排自己,無奈一笑,“你也想我些好的罷,不然兒子出來便不敬我這個爹了。”
林寧聽他大庭廣衆之下說什麼兒子,本覺害羞,轉念一想,他說的不害臊,難道要讓她這個聽的害臊不成?
“怎見的就是兒子?許是女兒呢?”林寧白他一眼,口口聲聲說男女都一樣,還不是滿口兒子兒子的?
蕭臨淵聽了便笑,“要是女兒那你就更別在肚子裡編排我了,都說女兒隨父,你就不怕他隨了我?”
“胡說八道。”林寧撲哧一笑,不想再理他。
蕭臨淵的出現震驚了一羣人,但見他和林寧二人在這裡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趣,卻是不敢出聲打擾。
“敢問閣下是?”
張耀祖上前一步,拱手問道。
蕭臨淵看了他一眼,暗道,這就是休了寧寧的那人?看起來倒是一副人模狗樣的,只是也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倒是該感謝他,沒有他那紙休書,他也遇不到如今的寧寧。
“是你不讓我夫人走?”蕭臨淵沒搭理他的問題,沉聲問道。
夫人!原來這男子是那女子的夫婿。
張耀祖心底不由得冒出幾分遺憾,如此佳人竟是羅敷有婿。
“尊夫人傷了人,我等正想請她到盛德城顧府,也好有個交待。”張耀祖道。
蕭臨淵聽了嗤笑一聲,“交待?”
踱至顧環面前,此刻他被幾人扶着,臉色蒼白,痛得幾乎要暈過去,此刻只不過強撐罷了。
“我來給你個交待如何?”
說罷,勾勾脣角,右手輕輕一揮,衆人只覺玄色衣袖上繡的精緻銀紋一閃,便聽得顧環長久而淒厲的慘叫了一聲。
“啊!”衆人只見顧環雙眼處已是兩個血窟窿,正汩汩向外冒着鮮血,而地上,血淋淋兩隻眼珠彷彿還帶着人體的鮮活和溫度。
“啊!”在場的女子竟有嚇昏過去的,男子們也都嚇破了膽,只呆愣愣看着眼前一幕,都傻了一般。
蕭林淵手上卻是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