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蕭臨淵的聲音低醇中帶着一絲清冷。
林寧看了看蕭臨淵,又凝神看了看外面的蘭妃,見她模樣,不由一怔,這女子生的好樣貌!
只是那神情氣質倒是有些眼熟,再一細想,便又看向蕭臨淵——這蘭妃周身清冽之氣倒是極爲像她!
蕭臨淵在黑暗中含笑攬過林寧,撫着她的長髮,卻並未言語。
他自然曉得林寧的驚奇,只是他卻沒覺出什麼,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世上也只有一個寧寧罷了。
“臣妾斗膽,皇上身子不好,臣妾方纔去侍疾,卻並未獲准一見,想來有兩位仙師和仙師的師尊在,皇上必能吉人天相,太上皇漏夜前來,許也是不便相見,太上皇不若回宮暫歇,待皇上好轉之日再來也未嘗不可。”
林寧挑了挑眉毛,宮裡的人都有好幾個心眼兒,簡簡單單的話必得說得百轉千回方能不惹禍端,聽得讓人累得慌,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生在世,誰又不想痛痛快快恣意忘懷呢?多是不能罷了。
崇明聽出她話中之意,心下一凜,這皇宮難道還有什麼危險不成?蘭妃這話明明就是不讓太上皇進通政殿的意思!
忙回頭看向馬車,卻聽蕭臨淵道:“無礙,本上皇自覺福澤深厚,想必能爲皇帝分潤些福氣,也能好得快些,夜已深沉,宮妃無詔不得在宮內走動,蘭妃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崇明!”
崇明一聽,知道蕭臨淵的意思,忙匆匆向蘭妃行了個禮,跳上馬車,驅趕着車駕往通政殿去了。
夜風中只剩那單薄女子,眼中滴滴垂淚。
“娘娘……”
身旁的婢女不忍,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入宮十幾年,自家娘娘的苦只有她知道。
蘭妃抹去淚痕,深吸了口氣,望着重重宮牆,輕道:“走吧。”
纖弱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暗夜。
林寧轉過頭,將目光從蘭妃身上收回來,神色莫名的看向蕭臨淵,“說說吧,這又是怎樣一個美妙的故事?”
蕭臨淵看着她那醋兮兮的小模樣兒,心裡愛極,伸手從她頰上颳了一下,嘆道:“不怎麼美妙,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蘭妃是個傻的。
她是成皇帝時老太師的重孫女,家學淵源,極有才華,美貌無雙,人又端莊賢惠,真當得是才貌雙全。
這樣的女子自是衆家搶着要的,在蕭臨淵還是太子時,一次領兵得勝歸朝,蘭妃偶然得見其英姿,便一顆芳心許,一門心子要嫁給他做妃子,據說連成皇帝當年都很看好這一門親的。
可惜蕭臨淵無意納妃,後來成皇帝病故,蕭臨淵當了皇帝,又守孝三年,剛一出孝便將皇位讓給了自己的庶兄,自己則一身輕鬆的去雲遊四海,蘭妃年歲漸大,苦等無望,新皇登基,明確表示出對蘭妃的傾慕,再無人家敢娶,最後也只得進了宮。
一入宮便是盛寵,皇帝封其蘭妃。
但蘭妃無意皇帝,之前與蕭臨淵那一段算不上情緣的情緣皇家之人也多有知者,皇帝的一顆熱心總是去碰冰水,心裡自然不是滋味兒。加之美人已得,宮裡別的沒有,美人尤其多,那熱乎勁兒也就淡了,蘭妃,就這樣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光陰一年年逝去,蘭妃也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當年在青州閱選時,有一枚玉鐲是宮裡娘娘拿出的彩頭,那便是蘭妃之物。原是想着既自己與太上皇無緣,便將其贈與有緣者,讓這物件兒代替自己陪在他身旁,也算了卻一份心願。卻沒想到,雖然林寧施了援手,但那鐲子仍是隨着入選的女子再次進了皇帝的後宮,真讓人不得不唏噓感嘆命運之奇妙。
“唉!”林寧嘆了一聲,這世間女子多是堪不破的,想來剛剛那蘭妃懷着滿腔真情前來示警,卻被蕭臨淵無情的將那真心摔個粉碎,一定是不好過了。
蕭臨淵卻未有什麼多餘的情感,他本就不喜歡那女子,也從未表現過喜歡讓她誤會,她自己看不開是她的事,本就與他無干。倒是寧寧,此時一副長噓短嘆的模樣,好似極爲替她難過,可若是自己表現出任意一丁點兒的可憐不忍之意,這醋罈子十成十就要翻個天翻地覆,他可真沒好日子過了。
蕭臨淵心下暗笑,這女人的小心思可真是奇怪。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通政殿宮門前。
通政殿燈火通明,一隊隊侍衛陳列在殿外,氣氛肅殺。
卻有侍衛上來,大聲喝道:“請太上皇下車!”
崇明一聽便要發作,這些人是瘋了不成,太上皇駕臨,不說請殿裡的主子們到宮門前來迎接,反而要太上皇下車自行入殿,這是何道理?
剛要斥責,卻聽林寧道:“崇明,咱們便下車罷。”
那聲音隱隱還含了幾分笑意。
崇明心下明瞭,夫人這是自有打算?雖然這幾年聽人們將那仙師說得神乎其神,可在崇明眼裡,這些人比不上自家太上皇和夫人的一根頭髮絲兒。
當下入下車凳,又掀了簾,請蕭臨淵和林寧下來。
秦公公急急從殿裡出來,一路小跑迎到宮門,見到蕭臨淵和林寧二人,忙下跪行禮。
不是他不想出來迎,而是沒得那位仙祖的允許,他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擅作主張啊。
“起來吧。”蕭臨淵淡道。
秦公公從地上爬起來,抹着剛剛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眼角的餘光掃到蕭臨淵和林寧的面容,心內已是巨浪濤天。
五年了,這兩位主兒面上居然沒有分毫變化!是得天獨厚還是精於保養?又或是有什麼別的機緣?
幾年前仙人們突然出世,各種仙家手段他也算見識過,這容顏不老青春永駐可是仙人們才能做到的呀!
再者,剛剛陸睢着人遞進話兒來時他們已是驚了一驚,皇帝病危的消息也不過是昨日傳了出去,才一日夜,太上皇就從柳子河到了上京?還是原本就在上京而他們卻是不知?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足夠讓人心下發涼。
想想躺在病榻上人事不知的皇帝,又想想那位仙祖的打算,秦公公打了一個冷顫。
“皇帝如何了?”蕭臨淵清冷的聲音響起,給這如薰的春色添了一絲涼意。
“回太上皇,皇上病了有一段兒時候兒了,先時御醫們只說是傷寒,也一直在用着藥,可昨日下了朝竟昏了過去,現下不大好……”秦公公言語間已是帶了一絲哽咽,打小兒的主僕情份,哪兒能不傷心呢。
蕭臨淵點頭,“引我們去看看吧。”
“是。”
秦公公忙轉身又推開了殿門,剛要通報,被蕭臨淵止住了。
林寧跟在蕭臨淵身後,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