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狸想起那個一身紅妝的人,就目前而言,她的確不是連城霄的對手。玉女真經,久久未能突破第八層,對戰連城霄,把握還真不大。
“所以,你只能在別的地方取佔先機!”煙雲劍客又抽出一沓秘籍丟給她,“我沒有和她交過手,所知甚少,這些武功秘籍你自己去擇選,既能取勝又能在三天兩夜之間練會!”
沐小狸掂了掂手裡沉甸甸的秘籍,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哈,三天兩夜!
“君臨天與之呢?”沐小狸突然問道。
“應該較高一籌。”
“哦,那我知道了!”
“沒問題了?”煙雲劍客挑眉看着準備離開的人。
沐小狸回過頭,面無表情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不?”
煙雲劍客蹙了下眉,既而揚脣,語氣的凝重一消而散:“我只問結果,不在乎過程。”
“成交!”
麻木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古樸的房間瀰漫淡淡的桃花香,窗邊的竹桌上的茶壺裡,一縷青煙盈盈升騰,沐小狸隨手把秘籍放下,取杯,倒水,飲,周身的冷氣瞬間消失。
今天腦袋突然冒出的東西太多,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一切。
磨刀,從來不誤砍柴工。
閉眸淺眠,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思緒卻一片清明。
曾經想不通的問題,現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李莫愁是怎麼進的府。
比如她追在軒轅凌身後的原因。
比如逐日的來源。
比如她五年前的墜馬是自己有意而爲,只爲掩飾斷筋錯骨的症狀。
比如那五年的癡傻其實只是斷筋錯骨的後遺症。
比如那隱藏在自己身後教訓慕容菲菲等人的幕後之人。
想通了所有癥結的來龍去脈,沐小狸突的坐起,食指與拇指交合置於脣前,無聲的音律傳遞很遠很遠。
做完這些,倦意排山倒海,下一瞬便失去意識。
嗯,與圓滾的默契值有了質的飛躍。
掩藏在秘密角落的圓滾打着哈欠,抖抖四肢,在領悟到沐小狸指令的一刻不由噁心了,接着非常噁心的伸出兩爪,這搓搓那搓搓,幾粒黑色的泥垢完成,然後往白城的方向飛速奔騰。心裡不斷默唸:啊,李莫愁,這不關我的事,這是老大的命令啊,這是解你毒性的救命之物啊!
醒來時所見,一如早上所見的場景,要不是桌上的那一堆秘籍,沐小狸都要以爲白日所發生的一切不過夢一場。
“君臨天,你不會覺得整天帶着一塊冷冰冰的鐵片很不方便嗎?”沐小狸蹙眉問道,“雖然這樣比較神秘比較驚豔。”
“哦?”君臨天捧着一本秘籍,閒情逸致地擺過頭,淡淡笑道,“那驚豔到你了嗎?”
“憑塊鐵片也能驚豔到我?換塊黃金的試試!”
“這是天外隕石打造而成的,莫非價值還低於黃金?”
隕石?這時代有這玩意?
君臨天如玉修長的手指輕觸半張面具,思緒不受控制想起十年前與隕石一同落下的女人。
“柺子李還真是全能人才啊,打造兵器挖密道,就來打磨面具也精通。你是怎麼讓他這麼聽話的?他十年未曾接受瓊娘,莫非他看上的是你?”
說話間沐小狸已經起身來到他身邊,淡淡的花香與少女清幽的體香混合成一股特別溫暖的味道,寸寸縈繞他的鼻尖。
君臨天擡頭,藍色的眸子裡映射她略帶戲謔的目光,明眸皓齒,嫣然淺笑,仿若他們之間和諧得沒有一絲雜質。
“他、怕、死!”君臨天薄脣輕啓,吐出的字眼,瞬間讓氣溫降至冰點。
沐小狸癟癟嘴,一屁股坐到他對面,斂去笑意,指着被他翻過的那一沓秘籍問道:“找到我能在三天兩夜之間練會的絕世武功麼?”
君臨天慢條斯理地收回目光,視若無人的繼續翻閱手裡的秘籍,直到看完最後一頁,推到沐小狸面前:“其他的都需要三年以上,資質再好,欲速則不達。這個雖然對你的內力沒有提升作用,但對付連城霄很有用。”
沐小狸半信半疑的接過,呢喃出四個字:“天絕七步?”
“這套輕功本來是你師祖創造出來閒暇時用來遛狗的,他自己沒重視,龍家堡的弟子知道的也就少之又少,但是一旦學成,當今世上能逮住你的人,屈指可數!”
“需要多久?”
“這就看你的悟性了,你師祖創作時也就花了三天的時間。”
“呃……”沐小狸突然又想到什麼,嚴肅道,“這屈指可數的範圍內,包括你嗎?”
君臨天怔了一怔,單手撐腮,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我不習慣逮人,我一般會在人逃掉前,融、化、掉!”
融化!
沐小狸的牙齒有點打顫。
盛筵十八席在天機老人費盡心力嗚呼哀哉後變成盛筵十席,剩下的八席只能等來年化雪之後了。
享用完難得的盛宴,沐小狸爲期三天兩夜的訓練,正式開始。
夜色靜謐祥和,寒風蕭瑟,樹影搖曳,於墨色環繞之中,猙獰如魅的纖影飛舞在山林之中。水銀流瀉般的光芒偶爾照亮女子清冷明澈的眼眸,銀光瞬間大勝,宛如射入心靈的利劍,凌厲卻又流轉着聖潔的誘惑。
另一處,君臨天長髮飛散,衣袂輕揚,姿態優雅如聖,自斟自飲,狹媚的雙眸不動聲色的追逐那道飛舞的身影,且笑且漠。
“咻……”
一片樹葉突兀的化爲劍刃破空射出。
沐小狸凝神一滯,點足而飛,劍刃擦臉而過。
“咻……”
左方又一顆石子閃光而至,正中沐小狸正欲借樹後轉的左腳,整個人被凌空擊落,幸而沐小狸心緒未亂,投射出天蟬絲勾勒樹丫未至狼狽滾地。
“再來!”冷冽的聲音透着一股山壓不倒的倔強。
君臨天脣角微揚,放下酒杯,衣袖輕揮,數片樹葉和石子一一擺於桌面。
她知道他會不遺餘力。
他知道她就需要他的不遺餘力。
大雪紛飛,銀裝素裹,莊嚴的龍家堡露天練武場內,武臺高築,夾雜着白雪的寒風四面八方肆意呼嘯。
寒流漫天席捲,風聲蕭蕭怒吼,卻依舊擋不住往龍家堡方向攢動的身影。
五門八派各據席位,神色警備,肅穆以待。
“各位,歡迎參加本次的武林大會。”主席位上龍震威一身墨色素面杭綢鶴氅,一雙如鶴眸光輕輕一掃,一股威嚴無聲四射,全場既而悄然無聲。他捋了捋斑白的鬍鬚,聲如洪鐘,“各位,本屆武林大會本不該玉此時召開,但想必大家都已經明白如今的武林形勢。”
“歃血盟突換盟主,半隱江湖,暗影閣動作頻頻,就連隱世百年的烏蠱堡如今也蠢蠢欲動,穩定江湖平靜是我等江湖中人義不容辭的責任,但如今龍某年事已高,多有力不從心之時,所以廣發英雄帖,邀請在座各位前來召開武林大會,以武功以才德,推選出新一屆武林盟主,由他來領導各門各派,維護江湖次序,保護百姓安寧。”
龍震威說得鏗鏘有力,聽得坐下一片熱血沸騰,音落,一道墨影從他手心發出,劃出一道刺目的光影牢牢鑲入前方牆壁之內。
“是武林盟主令牌!”
一陣驚呼聲乍響,稍愣之後,所有人雙目發光,皆振臂高舉,揚聲嘶吼:“推選新盟主,維護武林次序,推選新盟主,維護武林次序……”
衆人團結一心的舉動,看得龍震威欣慰不已,腳步慢慢退後,廣袖一舉,聲音洪亮,眼神堅定道:“衆位既已做好準備,那其他的話在下也不再多說,自來武林大會皆以技高者得,那接下來就任憑各位大施拳腳。”
“本次比武,以二人對打,由勝者迎接下一位的挑戰,直到所有對戰方戰敗,無人再應戰,則定爲最終勝利者,當選爲本屆的武林新盟主。”
激盪的話落下,龍震威落座於主席位,目光炯炯有神的緊盯下方武臺,於此同時,幾名龍家堡弟子整齊劃一,向前,舉箭,拉弓,射……
五箭齊齊破空,在半空綻放,亮成朵朵煙花。
至此,大會算是真正開始了。
先登場的是龍家堡的弟子,但這樣的比試,最先出現的無疑都是充當拋磚引玉墊腳石角色的小嘍羅。於是,在這些小嘍羅們的花拳繡腿中,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一個個的俠士被踢下臺,又有一個個的俠士飛身上臺,眼見比試的水平步入中等,大家的眼神也愈發火熱。
臺上遠山派的弟子再一次被雪山派的弟子一掌打下臺。
突然底下有人一聲“啊”的驚呼,竟是遠山派的大少爺元劍上臺了,這也預示着中上等的武者的較量正式開始。
僅僅三招,元劍的劍架在了雪山派的弟子的脖子上。
不出所料,接連三個挑戰者皆敗於元劍的劍下。
在各門派的第二代傳人中,元劍一直是佼佼者,一時間,無人上臺。
“遠山派大弟子元劍,誠請各位英雄上臺賜教。”
元劍雙手抱拳,眉目間全是真誠之意。
同輩之人,少有元劍的對手,若是各門派的掌門人上臺又會有失風度。又是頃刻的寂靜之後,主席臺邊側的一個圓臉女孩眼放精光,躍躍欲試,大眼睛眨巴眨巴,嚅嚅的聲音對旁邊昏昏欲睡,興致缺缺的男子道:“我上去試試好不好?”
男子輕輕攏眉,瞪向女子,可惜不待他開口,旁邊的椅子空蕩蕩的,那個芊芊身影已經飛上了武臺。男子不由掐着眉心,暗道:一下子沒看住就給我惹禍,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你!
可惜武臺上的女子並不知道又惹火了自己暫時的主人,眉眼燦爛的對着元劍抱拳致意,清麗的身影頓時給比武場帶來一籠春意。
元劍不由的眼前一亮,闖蕩江湖幾年,如此清澈澄亮不帶一絲雜質的眸光,是他第一次看見。
“請問姑娘你……”元劍的耳朵沾染一點點紅潤。
“小女子新月,前來應戰!”新月煞有其事的抱拳。
“請問姑娘代表何人出戰!”元劍輕咳一下,收起心底的一絲異樣。
新月歪頭想了想,代表誰出戰?她就是覺得好玩所以才上臺啊。四周掃了掃,回頭看了看,瞥見“主人”惱怒不鬱的臉色,高高的昂起下巴,傲嬌道:“代表金凰郡主!”
哼,天下最厲害的就是她的小狸姐姐,現在小狸姐姐的名字已經傳遍四國,再在江湖中傳遍一次,哈哈,那小狸姐姐的就真的天下聞名了。
江湖和朝廷雖然井水不犯河水,但信息是相通的,更何況是近幾個月名震天蒼的金凰郡主,百姓對她的傳聞可算神乎其神,如今被新月這麼一提,立馬有人響應了。
“啊,就是那個一人智挑三國的將軍之女?”
“我還以爲只是世人杜撰的一個人,原來是真的啊!”
“呀,怎麼東辰的郡主也來參合武林大會了?”
下面的人面面相覷,新月一點也沒察覺到不妥,她滿心滿肺想的都是打敗眼前這個人。
“你不出招,那我先啦!”新月咧嘴一笑,身影瞬間閃至元劍身前,元劍一個恍神堪堪躲過她的突襲,回神之餘也驚歎,武功的確不弱。
新月的武功是經過沐小狸親自調教過的,偶爾步驚天心情尚可的時候也會指點一二,又有沐無極幾年的悉心指導,自然不容小覷。
一來一去,幾回交手,翻轉點躍,新月的身法快速輕盈,劍法嫺熟,兩人打得難捨難分,不分高下。每招每勢都引起衆人的注目。
元劍勝在內力渾厚,新月勝在劍招繁複,在幾番糾紛之後,新月的體力開始不支。但是跟隨沐小狸這麼久,別的沒學會,不服輸卻是學了七八層。
新月的身份忽地猛然反彈,右手抓住元劍刺來的劍,內力聚於左掌,猛力一擊。
“小心……”
兩個方向,瞬間衝上兩個人,一人截斷元劍的劍,一人化解新月的內力。
“爹。”
“二公子?”
兩個驚呼還未落音,臺下忽然響起一陣驚歎。
只見天空中的漫天雪花變成漫天紅花,隨着紅花散開,一人踏花飛來。
紅裳披身,酥胸半露,身姿窈窕,白紗半遮。
幾大掌門和龍震威一齊起身,滿腔震驚和憤怒都化爲三個字:連城霄!
“喲,這就是令江湖中人爲之趨之若鶩的武林大會,完全是小孩子過家家嘛!”
連城霄輕坐於彩旗之上,單腳翹起,玲瓏身姿隨着薄如蟬翼的紅紗若隱若現。一時間,冰天雪地裡,成千上萬雙炙熱如日的目光。
“連城霄,此乃武林大會,容不得你烏蠱堡的人在此囂張評說!”龍震威上前一步,一掌揮向連城霄所坐旗杆,旗杆應力而倒,連城霄譏笑一聲,飄落於另一根旗杆之上:“龍堡主,這樣的待客之道可不符合你武林泰斗的身份哦!”
“對待你這樣的邪教分子,何須客氣!”
“這話就不對了,邪教分子?呵,百年前怎麼說也是與龍家堡並立江湖兩大泰山的烏蠱堡怎麼今日變成了邪教,龍堡主不是擔心烏蠱堡重出江湖蓋過龍家堡的勢力才如此忌憚我吧!”
“放屁,龍家堡會忌憚烏蠱堡?”一位龍家堡弟子插嘴怒道。
連城霄柳眉一挑,殺氣迸射,那名弟子瞬間飛出三丈遠,落在被龍二公子及時救走的新月腳下,一口黑血正吐向小姑娘。
“呀!”新月一蹦三丈高,趴到龍二公子的背上及時躲開,而龍二公子不可倖免的被吐了一褲腿。
身下的背頓時緊繃,新月有種不好的預感,弱弱地嘟囔:“小狸姐姐說這是條件反射,生理反應,我……我不是故意的。”
龍二公子的臉幽深幽深的:“……”
見他沒反應,新月怯怯地戳了戳他,哀求道:“小白……”
聽到這個稱呼,龍二公子龍白衣的太陽穴霎時暴起,敢給他取這麼具有白癡的小名……
與此同時,龍震威身後的五名大弟子拔劍衝向半空的連城霄,白雪紛飛的天空下,寒光凜冽,兵刃撞擊出的冷光森森的凝聚着萬千目光的凝視。
五十招後,五名龍家堡弟子敗。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以衆欺寡,結果……”連城霄翹着蘭花指拉長尾音,“還欺不過,哈哈哈哈!”
龍震威的面色可想而知,那五名戰敗的弟子羞憤的低頭,雖覺無顏面對他人,但抹脖自盡更是懦夫的行爲。
“說我烏蠱堡是邪教,蠱術乃邪門歪道,根本就是百年前龍家堡對烏蠱堡的欲加之罪,他們煽動你們這些自詡俠士的門派趁着我堡主閉關練功關鍵之時圍攻烏蠱堡,逼得烏蠱堡一夜之間消失於江湖,如今,我烏蠱堡重出江湖,不爲報仇雪恨,只爲謀求一席之地,並揭穿龍家堡的虛假做作一面。”連城霄落於武臺,旋身一轉,直面龍震威,聲音如擂鼓洶涌。
“江湖平靜之時,龍家堡一派仁義,什麼都不做便位居武林泰斗之位,號令各門各派,如今江湖動盪,紛爭將起,烏蠱堡更是有百里之類殺人於無形的蠱術,所以龍家堡便退位讓賢,把於烏蠱堡正面交鋒的任務交由別人,自己退居二線保存龍家堡的實力,這樣的居心,何其可恥卑劣,這樣的人,值得你們對他唯命是從嗎?”
臺下一時寂靜。
“連城霄,你以爲你這樣說就能挑動武林各派的關係,也未免可笑之極!”龍震威餘光掃過臺下面面相覷的衆人,語帶不屑。
“是與不是,龍堡主心知肚明!否則,龍大公子和龍二公子今日怎麼都居於觀戰席,毫無參戰的舉措呢。”連城霄妖媚的眸光微微飄向滿地的花瓣,若非極度敏銳的目光,絕對發現不了花瓣上散發出的氣味。
衆人的視線隨着連城霄的提醒集中到臺上連配件都未攜帶的龍大公子和貌似正與那位跟元劍戰爲平手的新月鬧情緒的龍二公子身上。
誰人不知龍大公子和龍二公子乃武林中的翹楚,雙劍合併可獨步武林,但如今,據武林大會開始後兩人的申請,的確沒有出手的打算。難道,真如連城霄所言,龍家堡是預計到下一任武林盟主的兇險而故意要置身事外?
被注視的目光太多,而且越來越不善,新月不自在的從龍白衣的身上爬下來,因着龍二公子的不爽,新月是被甩下來的,臉朝下。
“嗷,我要毀容了!”新月哀嚎一聲爬起來,額頭上還沾着一片花瓣。
龍白衣生性不羈,衆人的目光何意,心思何許,他一眼即破,只是他不屑於理睬,更不屑解釋而已。
武林盟主,給他他都不要,連龍家堡他都不願意多逗留。
這麼想着,他的目光有點不自主的落到那個空了的龍家三小姐的位置上。
新月擰下額頭上的花瓣,突然腳步一頓,對着天空將花瓣反覆翻轉,目光巡視一圈,大叫一聲:“不好!”
龍白衣被新月的咋呼炸得一驚,正待發作,卻見新月大喊大叫起來:“閉氣閉氣,別呼吸,花邊裡有無痕散,專門影響人的情緒,誤導人的判斷,大家別聽她說話。”
一言激起千層浪,那些眼帶惱怒的人瞬間恍然,紛紛看向那一地的豔麗花瓣,有序避開。
連城霄見計劃敗露,頓時怒火沖天,揮掌劈向識破無痕散的新月。
紅影快如疾電,只有距離新月最近的龍白衣有所察覺,但已來不及反擊。
行動比神智先行一步,龍白衣以身護住新月,背上生生受了連城霄一掌,口中溢出的鮮血噴濺在新月胸口。
“白衣……”
“白衣……”
龍震威和龍遊天同時飛身而下,龍遊天先一步拉住兩人,龍震威接住連城霄的第二掌,一觸即分。
“小白,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新月被龍白衣吐出的血嚇得臉色蒼白,站穩之後激動得狂搖他,“小白,你別死啊小白,嗚嗚,小白,你說句話好不好……”
龍遊天檢查一遍他得脈門,確認無大礙之後稍稍放心,見到龍白衣的腦袋在進行如廝劇烈的運動又提起了心懸,一把按住新月,無奈道:“新月姑娘,若是你能鬆手,白衣應該馬上就能說話了。”
“真的?”新月淚眼汪汪。
“真的!”龍遊天慎重的點頭,然後果不出所料的接住被新月瞬間鬆開直線下墜的龍白衣。心道:這姑娘倒真是小魔王的剋星。
龍白衣久久的緩了口氣,立馬掐住新月的衣領,滿腔怒意在看到那兩汪盈盈泉眼時,嗓子眼有點發癢,什麼都罵不出來了。
“新月姑娘,你趕緊帶白衣離開去療傷。”
龍遊天交代完畢,便投入身後的那場混戰之中。
所謂的武林正派,同戰,烏蠱堡。
而在不遠處的屋檐後面,沐小狸終於敵不過這喧鬧刺耳又不利索的聲音,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君臨天身上爬起來,振臂一呼。
“都他媽給我住手!”
三天兩夜的強度訓練對於特工出身的沐小狸來說小事一樁,對於經過沐小狸荼毒的這具沐曉漓的身體也算不得高強度,但將提前換做是在君臨天不遺餘力的對練下,那可謂是要掉了她得半條命。
佛曰,有便宜不佔的是白癡。
所以,在大功告成的那一瞬,沐小狸不帶絲毫猶豫的將整個身體掛到了君臨天身上,同樣耗費兩天一夜體力的君臨天不得不連拎帶甩跑死了一匹汗血寶馬才得以及時趕到武林大會的開場。
體力極度透支,沐小狸磨了磨眼皮,幾經失敗就乾脆徹底放棄,一把扯過君臨天寬大的外袍,繼續補充體力。
沐小狸的氣息均勻,君臨天的衣袖被她壓在身下,乾脆也躺下閉目養神,似乎認識她以來,他被逼着閉目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直到那陣夾帶無痕散的花瓣從天而降,沐小狸蹙眉,一個翻身埋進他的衣袍內,順手還扯了一把他的裡衣堵住了鼻子。
君臨天好笑的看着她一副全然依賴看似兩具身體無縫相依實際上身體無半絲相貼的動作,睡夢中,怎麼做到如此高難度動作的?
因爲翻身,她的呼吸忽然打在他的耳垂上,君臨天的笑意一頓,那絲毫不陌生的灼熱從這個角度這個地方滲入體內,竟輕易地引發燎原大火。
忽地想起什麼,君臨天的臉驟然拉黑,從衣袖裡甩出臨行前天機老人心不甘情不願交予的秘籍,放在鼻尖一聞,眸光裡的黑氣一浪高過一浪。
難怪當時天機老人的表情那麼詭異,他居然在秘籍上下春藥!幸虧他沒有貼身安放,否則……
君臨天脣角微微一拉,幸虧他離開前也給天機老人留了一招,大家彼此彼此了!
同一時間,遠在長白山頂,天機老人正在拼命向煙雲劍客解釋他枕頭下的那塊莫名冒出的沾滿青樓女子胭脂氣味的手帕。
“這是你的私事,無須向我解釋。”
“不是的,煙兒,你看我年紀一大把了,怎麼可能還去……去逛青樓啊!”
“你這個年紀有生理需要,也無可厚非!”
“厚非的,厚非的,我都近百得年齡了,哪還有生理需要啊!”
“……”
天機老人頓時啞口,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刮子,不是的,他有需要啊,極大極大地需要啊,只是他只需要煙兒這一個女人而已啊!
下邊的打鬥聲振聾發聵,血腥氣味越來越濃,君臨天真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是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壞,不是越來越好,他怎麼能容忍這個女人的放肆,不是越來越壞,他怎麼就容忍不了這個女人與他此刻的焦灼全然不同的安逸。
於是君臨天在身體熱氣亂竄的情況下暴躁抓起一把雪塞進了沐小狸的脖子裡。
做完之後,君臨天自己也愣了,連帶那晚丟掉她的被子,這次他是第二次做出如此幼稚的行爲。
沐小狸入眠無夢,正是睡得舒爽的時候,冷不丁被雪這麼一冷,霎時睜開眼眸,君臨天還沒來得及毀滅證據,還有殘雪餘留在指尖。
沐小狸那叫一個火冒三丈啊,這什麼破人啊!
腦袋一個不清醒,沐小狸就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跟那幾根指尖顏色一致的耳垂。
君臨天如遭雷擊,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灼熱瞬間成沸天之勢灼傷五感,瞬間呆在了原地。
“君臨天你真是一次比一次幼稚,幼稚到無與倫比,簡直可以直接回你孃的肚子回爐重造了!”沐小狸呲牙咧嘴,罵完之後才發現君臨天的臉色不太對勁,白紅交錯,藍色眸光閃爍呆滯。
“喂,你傻了啊!”沐小狸怒氣未消的戳了戳身上的胸膛,她不知道的是,每戳一下,君臨天身體裡流竄的火就更盛一籌。
君臨天還在回味她柔軟的脣瓣馥郁的清香掠過他的耳垂時滲入肺腑的震撼,再回神,那個女人在張牙舞爪的撩撥他,眼前一陣恍惚,眼花繚亂中閃過她或狡詐或風情或媚惑的表情。忽而扣住她的手腕傾身覆下,鼻尖輕撞鼻尖,蝶翼般的睫毛交相觸碰。沐小狸迷糊的起牀氣剎那逃匿,清晰地直面他眼底燃燒的莫名的情緒。
這樣的場面她不陌生,當初在皇宮的密室內軒轅澈也曾面對面,甚至有更爲親密的接觸,君臨天又不是軒轅澈,這種冰山禁慾系的人怎麼會有*,雖然當時軒轅澈也是因爲聞見藍妃對老皇帝所下的媚藥所致,君臨天又……
“你不是被下藥了吧?”沐小狸謹慎地問道,他的呼吸和身體都透着一股不同尋常的熱度。
君臨天蹙眉不語,但難得懊惱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沐小狸瞬間理清了前因後果,敢對君臨天下毒並且得手的人,還能做他想?
“哈哈哈哈”沐小狸想到他被天機老人擺了這道就大快人心,“你是用了多人神共憤的手段逼迫你師傅就範啊,末了還不服氣的這麼報復你一次,嘖嘖嘖,看你這該死的人品喲,豈止‘極品’二字啊!”
“你信不信……”
“信不信你在這辦了我?哈哈,我猜你師傅下的肯定是不能碰我的媚藥,這樣就沒有意義了。”沐小狸擤鼻聞了聞,一張精緻俊美的笑臉憋成豬肝色,“好像……好像是不能用處女解毒的媚藥。”沐小狸一個翻身壓坐在君臨天身上,換成一臉唏噓哀嘆,手指爬上那半張未遮掩的臉,如玉的肌膚漸漸升溫,“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吧,見你第一面我想睡了你,可是怎麼辦,我是處女,幫不了你耶!”
君臨天恨毒了沐小狸這幅裝模作樣的嫖客樣,他不可能真對她做什麼,但最可恨的是,他此刻連威脅都做不到。
越動怒,毒素蔓延得越快,身體越是要爆炸。
“要不您先去胭脂樓解個毒?我讓白叔安排?雖然不能是處女,但保證是二手的,您看成不?”
君臨天的臉黑得透出一股殺氣。
沐小狸當然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咬了咬舌尖剋制住笑意:“聽說龍家堡後面有一汪寒潭,要不,你去試試?”
君臨天眸光閃了閃,腦袋突然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眸子涼涼的盯着她,不太肯定的問:“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嚇……
沐小狸一個激靈!
這……這都多久的事了。
難……難道是要想起的節奏?
沐小狸整個人不好了,迅速起身,目光掃過下面暴亂的混戰,僵硬的眸光瞬時犀利如鋒,揚臂厲吼道:“都忒麼給我住手!”
所謂的正派與烏蠱堡的交手被突如其來的震聲驚得一個哆嗦,紛紛擡頭。
龍家堡的城門之上,一襲鑲邊雲紋紫色廣袍的男子,正是消失幾日的東方不敗,而“他”身邊風采逼人的男子赫然是陪同消失的君臨天,寬大的月白廣袖輕柔的垂着,隨着微風吹動輕擺,仿若浮雲悄然飄動,又似淡月一樣柔和。
只是,爲什君臨天的臉色白中帶紅,特別是耳垂上的那一抹紅。
一高一矮,縱然都是男子,卻洋溢着一抹說不清言不明的盪漾。
斷袖,是每個朝代無可避免的美殤。
“龍家堡門訓,誓與烏蠱堡不共戴天!”沐小狸凌厲的目光停在那一身紅豔女妝之上。
四目交接,風起雲涌,猙獰殘血。
“連城霄,十里城外,若你能活着下山,武林盟主之位,龍家堡所有弟子磕頭相迎!”
一縷紫煙瞬間飄向白山山頂。
一縷紅煙緊跟其後。
“堡主,這……這怎麼能憑他一人說了算?”
“龍堡主,這什麼意思,是說他若敗,武林盟主之位拱手相讓嗎,憑什麼,他一個無名小卒憑什麼這麼誇下海口!”
“他認,可不代表我們認啊,讓烏蠱堡的人坐穩武林盟主之位,讓武林正派人士情何以堪……”
城門之上的男子冷漠如冰的眸光輕輕一掃,冰天雪地之中,渾然被一股壓迫的寒氣層層裹縛,嘈雜的質疑聲戛然而止。
“煙雲劍客口諭,龍家堡所有子弟,一率以東方不敗唯命是從,不服者,逐出龍家堡。”君臨天寒冰似箭的聲音震耳發聾,內力稍弱的人士,不堪抵抗,頭疼欲裂,倒地昏厥。
一塊玉佩擊中盟主令射向龍震威,待他看清那是煙雲劍客隨身攜帶的玉佩,心底不但欣喜更是震驚。
煙雲劍客終於遇見了命定的弟子……
居然真的有人能通過煙雲劍客的考驗……
“我龍震威以龍家堡堡主之名宣告,從即刻起,東方不敗之言,皆爲龍家堡家主之言,凡有不從不認不服者,堡內弟子,一率廢除武功逐出龍家堡,江湖人士,一率視爲對龍家堡堡主不尊不敬。”
“龍家堡所有弟子,謹遵堡主之命!”
沐小狸順着山崖垂直飛奔而上,步履輕快如履平地,雪水浸溼的衣衫很快被流轉運行的真氣蒸乾。腳下如有行風,踏雪無痕,登至峰頂,不過轉瞬。
君臨天仰望着黛色的身影在山間飛躍起朝陽澎湃的線條,如浴火鳳凰,直入青天,傲然展翅。深邃邈遠的眸光閃閃發亮,彷彿已然預見她翱翔九州,直衝雲端,刺破蒼穹的未來。
連城霄跟上的步伐亦不慢,沐小狸才平息的瞬間她已經出現在眼前。
“一身拙劣的男裝就想瞞過我?呵,東方不敗?”連城霄一臉譏笑,“也不怕將牛皮吹破!”
黑道第一人自有黑道第一人的絕技,被她認出,沐小狸一點也不意外,否則,仙林崖底,她和軒轅澈不至於敗得那麼狼狽。
認出正好,新仇舊怨一起算,連帶烏蠱堡設計李玉凝陷害沐無極的賬!
“聽你故作平穩的呼吸,喲,上次的傷還未痊癒?”
沐小狸所說的當然只是被火燒得序幕,而連城霄想到的卻是被軒轅澈關入暗牢羞辱的畫面,那是她一生的恥辱。
“廢話少說,來吧……”
身影猛的上前,疾速之中,連城霄的蠱笛分裂爲劍,劍鋒直對沐小狸的要害。
沐小狸後退數步,十指齊動,天蟬絲在空中翻轉出瀟灑的弧度,將其招式輕易化解。
“數日不見真當刮目相看,不過,我照樣要你以血清洗軒轅澈給我的恥辱!”連城霄臉色冰冷如霜,腳步如幻,劍花飛躍,劍鋒頻頻擦過沐小狸的臉頰。
面前勁氣鋒利,殺氣鬼魅,沐小狸集中內息於天絕七步,每每避開瘮人劍刃,只是,對戰之中,攻擊纔是王道。
無論內力還是劍術沐小狸都稍遜一籌,她能等的只有時機,一擊斃命的時機。
天蟬絲合十爲一,凝爲一體劈開連城霄攻擊力十足的一掌,氣息被從中劃開,衝向兩邊,內力所擊之處,樹裂土迸。
連城霄後撤一步,不再敢小覷她的實力,五指一擲,五片妖紅的指甲化爲疾電,氣浪洶涌,沐小狸閃躲不及,手臂傳來一絲疼痛,竟是指甲穿肉而過。
孃的,真疼!
“這假指做得真一般,要不下次我介紹柺子李幫你打造一副?”沐小狸甩了甩衣袖,若無其事輕笑。
“呵,你以爲這就完了,等會就讓你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好啊,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電光火石間,連城霄再次來襲,陰狠毒辣,指甲眨眼間長至一尺,尖銳而妖豔,逼向沐小狸受傷的手臂。
沐小狸身影一晃,腳幻影變,輕盈應對。
連城霄的招式與動作越來越快,大有一副不置她於死地誓不罷休之勢。
山底圍觀人羣,翹首而望,驚歎之中只見紅黛兩色糾纏不休,速度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炸飛迸裂的泥石草木化成疊嶂,將你死我活的兩人困於崖底之上。兩人招式大開大合,鼓盪飄漾的颯風裡兩個身影劍勢如虹,快如霹靂。
朗朗白日,不到一盞茶,白山山頂竟變成昏天暗地。
雙掌對峙,內力催動,氣浪從周身漣漪漫開,連城霄的氣息越加不穩,沐小狸的臉色越加蒼白。
靜滯中,連城霄突然冷冷一笑,撤掌閃身再次將厲劍合爲蠱笛,似有若無又似滔天駭浪的笛音摧襲耳膜,沐小狸如遭雷擊,撞向岩石,一口鮮血濺向空中。
“若是你現在求饒,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沐小狸翻了翻眼皮,很正宗的白眼:“你放屁!”
“不進棺材不落淚,你以爲,軒轅澈還能來救你!”
“我從不依靠別人!”沐小狸拽住胸口,那股窒息的疼痛幾乎讓她昏厥。
“好,那你受死吧!”
連城霄毫無停頓,五爪再襲,沐小狸虛弱的閉眼,再睜開,精光綻勝,勾脣譏笑,在連城霄觸碰到她的身體之前,沐小狸單手撐地,腳步一勾,鬼魅般閃開,連城霄驚詫之際,脖頸一緊,胸膛乍疼。
“你輸了!”
沐小狸低淺但篤定的聲音在萬籟俱靜的山頂響起。
黑霧漸漸散去,隱約只剩一副定格的畫面。
一黛一紅,一前一後,相背而對。
沐小狸的天蟬絲,五條纏住了連城霄的脖頸,五天擰成一股,刺破了她的胸口。
“那可不一定!”連城霄輕笑,緩緩轉身,“看看手臂上的東西!”
黑霧徹底散去,這一瞬,陽光耀眼,將山頂照耀得纖毫畢現。
沐小狸側目而觀,手臂的傷口附近不復黛色衣袖,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一隻拳頭大小的蜘蛛。
什麼時候的事情,它怎麼做到不驚動她的?
“這是千毒蠱,我親自飼養照顧的,你的傷口沾染了我假指的氣味,那是它最喜歡的味道,你現在有沒有覺得手臂麻木,胸口窒息疼痛難忍?呵,虧得你還能使出最後這一招。”連城霄輕蔑嘲弄的語氣不遺餘力。
“你製造這麼多黑霧就是要我忽略它?”沐小狸擰眉不動,儘管胸口猶如萬千蠱蟲在啃噬。
“所以,你也算死得其所了,你可算是我第一個用心尊重的對手喲!連我的最愛都親自出場了。”
沐小狸的視線陡然一黑,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