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一陣囂張得意的張狂笑聲打斷沐小狸的幻覺,一個激靈,驚詫的發現自己的手竟只距沐無極的臉不足半寸。
而他,亦一副懵懂之色。
沐小狸忽地心中了悟……
門外掠進一個黑影,黑衣黑袍,黑巾罩面,只留一雙陰晦的眼睛在外面,森森陰寒。
沐小狸立即用髮簪刺破沐無極的胳膊,身子緊靠牀沿,緩緩蜷縮着,以抵抗身體裡一波又一波熱浪的衝擊。
沐無極疼得瞬時恢復理智,看着看蜷倒在地上,不斷開始抽搐的身子,但卻自始至終緊咬着脣,不肯低頭的妹妹,再無知,大概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
“戰野拓?”沐無極跳下牀擋在沐小狸身前,凜然地看着她,“你敢碰我妹妹一根頭髮,我沐家軍定要你圖爾血流成河。”
“哈哈哈,放心,我絕不碰她一根手指!”低啞的聲音如從地底冒出來的一樣,陰晦的眼睛在沐無極臉上盯了一秒,幽光一亮,不給任何反應,欺身而上,掌風夾着森寒攻向二人,陰風如利,窗紙嘩啦破裂,窗外的寒風透過縫隙冷冷地刮來,吹得沐小狸一顫,復而又是更爲猛烈的熱浪。
沐無極揚手迅速擊出一掌,看似內力雄厚,實則軟綿無力,但形神兼具,唬得戰野拓收掌變爪,帶着無限恨意,抓向坐在牀上已然無抵抗力的沐小狸。
爪將至,沐小狸一頭撞在牀沿,靈臺一明,星眸張開,臉一冷,飛速彈出天蟬絲,泛着黑光射向戰野拓。
戰野拓早在她睜眸之時,翩身而退,沐無極凌空飛渡,呼一聲越過他頭頂,頭也不回反手一刺,直戳他肩井。
戰野拓不躲不避,雙爪如鉤,狠狠擊向沐無極手執的髮簪,一聲脆響,髮簪應聲而斷。
沐無極臉寒若冰,這是沐小狸及笄之時他留給她的生辰禮物,也是這七年來的唯一一件,他正欣悅沐小狸每天帶着,沒想到今天斷在他手裡。
氣由心生,沐無極內力一爆,身旁的桌子炸裂,他順手撿起飛起的木片,夾着凌厲的勁風擊向戰野拓,猛虎狂嘯,大有不滅掉他不罷休的氣勢。
一時間,沐無極轉守爲攻,一上一下,忽左忽右,聲東打西。
數十招後,戰野拓陰沉一笑,手上忽然變出一把三寸長劍,疾地毀掉木片,強大的內勁彈開了沐無極另一隻手的攻擊。而他的另一隻手凝聚一團黑霧,趁機狠狠拍向沐無極的胸口,沐無極躲避已然不及,運氣抵擋,卻被雄厚的內勁拍飛,狠狠地撞在牆上,噴出一口鮮血頹然落下。
淡淡的血腥味飄在空中,剌激着沐小狸全身的細胞。
“哥!”沐小狸驚叫,轉頭看向戰野拓,拼力壓制心口瘋狂叫囂的怒意,咬牙道,“戰野拓,你們花費這麼大心思困住我們,難道是爲了在我面前傷他?”
戰野拓一雙陰暗的眼睛神色複雜的盯着沐小狸,沉如水的眸光彷彿陷入難以抉擇的糾結,只是也就一瞬,復以平靜,道:“放心,你們兩個我都不會再碰。”
沐小狸眉間一斂,扭頭一看沐無極,但見紅暈爬滿他的臉頰,呼吸越來越重,噴薄的氣息越來越熱。
心中驀地大驚,警鈴大作:“哥,別再運用內力調息。”
“小狸?”沐無極一時詫異,伸手欲將她拉至身後。
“別碰我!”沐小狸迅速躲開他的手,“哥,別靠近我!”
戰野拓的眸中閃過一絲讚賞,聲音帶着一絲遺憾:“沐小狸,若是早知今日,你會不會後悔與我爲敵?”
沐小狸恨恨地盯着他,挪動身體遠離沐無極,冷冷道:“戰野拓,你到底想要什麼,說!”
“我想要沐家軍軍心大亂,百里雨柔要你爲天下所不恥,所以……”
“卑鄙!”沐小狸咬牙。
“你給我們都下了催情藥?”沐無極感覺到體內一波又一波翻騰的*之火,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戰野拓將兩人的表情觀察入眼,笑道:“催情藥?那是小兒科,這百里雨柔專門爲你們兩個準備的‘傾城之蠱’!”
最後四個字令沐小狸心底陡然發慌,沒來由的一陣恐懼,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蠱,但已經猜到,絕非意志力可以抵禦。
“什麼意思?”沐無極手指甲入掌心。
“此蠱須以血養殖,沐小狸,就是你的血。”
沐小狸臉色一白,她當然記得那夜百里雨柔從她身上取走的血。
“以女子之血養殖雌雄雙蠱,數日成熟,雌雄蠱分入一對男女身體,這一輩子便再無法離開對對方身體的讒望,越靠近雌雄雙蠱越能感應到對方,你們的身體就越想要,且一輩子僅此一人而已!怎麼樣,你們現在應該很想擁有對方吧?哈哈!”
兩人俱是一震,感覺告訴他們,這是真的。這冷熱交替衍生出的*,不斷迷惑着彼此的心智,吸引這彼此靠近……
“別白費精力,這蠱無解,一輩子無解,就是雲逸風在,也只能束手無策。”戰野拓的聲音帶着癲狂,“只有你們行這男女之事才能活下去!”
“而且意志再怎麼抗拒,身體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靠近對方,隨着蠱入骨髓的深度,你們也會愈加需要對方,一看到對方就會情難自禁,尤其是晚上。”
沐無極腦袋嗡嗡炸響,視線落到沐小狸血跡斑斑的腳跟,想到自己之前服下的蠱,身子頓時軟綿無力,雙眸染上痛色。
是他的自作主張,自以爲是,害得小狸陷入這樣的絕望深淵。
他死無所謂,但是絕對不能連累小狸,更不能讓她成爲天下笑柄,絕對不行!
理智尚存,沐無極將內力點點聚集於掌心……
“還有一點必須提醒你們!”戰野拓看出沐無極所想,勾脣冷笑,“這雌雄雙蠱,一活俱活,一死俱死。”
沐無極內力一泄,氣得渾身顫抖,恐懼又愧疚的望向沐小狸。
而沐小狸雙手握拳,緊緊攥住,閉目抵抗體內一波又一波的*,忽地手指狠狠地抓着自己大腿,衣裳瞬間皺成一團,有鮮紅浸出……
那叫囂衝撞的肆無忌憚的熱浪幾乎快把沐小狸焚成了灰燼。沐無極的打算以及戰野拓的張狂她都聽在耳裡,可是她不能開口,怕一開口就是呻吟。
戰野拓眼中複雜一片,看着蜷倒在地,身子開始抽搐卻自始至終緊咬着脣不哼一聲的沐小狸,那脣瓣已經一片猩紅,那手心是可以想見的血肉模糊。
若是五年前可以預見他會遇上這樣一位女子,或許他會選擇不一樣的路。
現在他肩上負擔着整個民族,再不是那個意氣用事的莽撞少年,失去了那顆剛強熱血的心。
如今,這樣自信張揚的女子,他要不起了。
這樣狠厲狡黠的女子,要不起,就必須毀掉。
“還剩兩個時辰,你們若能扛過這兩個時辰便能躲過此次蠱發,但我還得提醒你們,這樣的下場就是沐無極太監,沐小狸筋脈盡斷。”戰野拓收回目光,戲謔地甩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要想活着就必須行這男女之事,若不堪此恥的拒絕彼此,便是死路一條。
筋脈盡斷的痛,她此生不敢再嘗第二遍,且就算她願意嘗,那麼哥哥的下場呢?
作爲一個現代穿越而去的女人,一張膜,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尤其是身爲特工還特意調教過此事。
在這樣的熱浪和後果的夾擊下,眼前的男人換做任何一個,她或許都會毫不遲疑,可那是沐無極,沐曉漓的親生哥哥。
要麼此生身敗名裂被天下之人唾棄鄙夷,要麼下半生繼續活得渾渾噩噩生不如死,沐小狸心頭髮冷發笑,百里雨柔這一招,的確狠毒。
沐無極在聽到戰野拓最後一句話時,絕望中突生一股同歸於盡的憤怒,猛的揮出一掌,用上全部的內力,把所有的怨恨自責無奈都夾在這一掌中,戰野拓卻頭也不回的一避,飄了出去,順帶將門緊緊關上。
體內氣血翻騰,剛纔那掌用盡了全身氣力,力氣一泄,*翻天覆地而來,雙腿一軟,整個人就撲倒在地,僅有的意識讓他奮力避開沐小狸所在的那邊。他察覺到自己意識的迷茫,雄蠱在體內瘋狂叫囂,一旦靠近一點點,他怕會再壓抑不住。
沐小狸心神越來越恍惚,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沐無極摔倒在地的脆響刺激耳膜一頓,意識有星點的回籠,可是,她卻不敢看他一眼,怕只要一看,會忍不住撲過去。
“剛纔他逼你出手,就是爲了讓你催動內力逼雄蠱更快的發作。”沐小狸又用頭猛撞了一下牀沿,血跡順着白皙的臉頰一直流到下巴,悽美而黯傷,“他們一定有下一手。”
這已經是沐小狸最後的神智,也不知是在提醒他還是自己。
他們這樣費盡心力將他們逼進這樣進退維谷的境地,絕不會讓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沒有觀衆,這樣的難堪怎能令天下人信服。
以沐小狸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以沐家軍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以百姓對圖爾族的深惡痛絕,戰野拓或百里雨柔說他們親兄妹*,呵,正常丁點的人都不會相信,尤其現在楚王軒轅澈和太子獨孤燁都在求娶她。
所以,兩個時辰內絕對會有他人出現在此。
沐小狸的最後一句話的含義兩人心知肚明,可在*的侵蝕下,神智幾乎崩潰,根本無法思考。
撐過兩個小時,莫說兩個小時,就是兩盞茶的時間,於現在的他們而言都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小腹被一股又一股的浪潮衝擊,沐小狸只覺得莫名空虛,空虛得靈魂都在抗議。
“沐無極,我們是親兄妹嗎?”
話一問出,沐小狸自己都詫異了,卻只能苦笑,是啊,她快堅持不住了。
沐無極也是一怔,她的意思他當下明瞭,在得知身中此蠱時他又何嘗沒有這種妄想,可是……
“是,你出生時,我和父親在房門外守了一天一夜。”
守了一天一夜也不代表什麼啊?
“我身上有什麼胎記嗎?”
“你被奶孃抱出房間時,我一眼就發現了你右耳後面有一顆紅痣,還跟父親炫耀了!”
沐小狸心底徹底絕望。
時間慢得彷如過了一個世紀,燥熱得讓沐小狸忍不住去撕扯自己的衣服,胸前白嫩的肌膚泛着紅潤,一股幽香散出。
可這對不足一丈遠的沐無極無異於凌遲之苦,他艱難地往後移了移,困難的開口:“小狸,你怎麼……”
如小提琴般帶着男性磁性的聲音,差點讓沐小狸心神崩潰,睜開眼,不敢言語,只用眼神示意他別再說話,多費一分裡,就少一分克制,可是這意有所指的一眼看在沐無極眼底,只覺她雙眸瀲灩若水,雙頰帶羞,千嬌百媚。
眼睛豁的猩紅,忍耐似乎到了極限,不斷提醒自己快閉上眼,快閉上眼,卻是徒勞無功,雙目不受控制的貪婪的專注沐小狸玲瓏若現的身子,厚重的外袍早不知所蹤,裡面只有一件薄薄的黛色衣裳,因着汗水浸溼,裡面的白色的半截肚兜隱約可見,而這衣裳,更是被她自己拉扯得香肩畢現。
最後一絲清明被侵吞,沐無極一躍而起,欲將沐小狸攬入懷裡,身體卻脫力得不堪重負,“碰”一下砸在地上,腦門磕出一條細長的血絲。
神智在這一刻又恢復些許清明,想到自己剛纔的衝動,“砰”一下就撞向地面,撞得血花濺射,地面震動。
“哥!”沐小狸耳朵邊一嗡,一開眼就看到沐無極滿臉鮮血的樣子。
兩個人皆是血肉模糊如在火油裡烈烤,對望的雙眸裡寫滿極致的渴望以及極致的剋制,如果早知如此,她還會這麼毫無準備的趕來嗎,結論不得而知。可知的只有此刻挖心挖肺的*,正在吞噬每個細胞每滴血液。
他們不是戰野拓和戰野月,真的發生了,且不論世人,就是他們自己,事後唯有一死以對良知。
扛住兩個時辰雖後果慘重,但也是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所以,必須想辦法杜絕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沐無極幾乎在瞬間下定決心,一把抓起身邊尖銳的木屑,朝着自己的下三路,狠狠刺去。
“不要!”
碧空如洗,陽光乍暖還寒。
棺材鋪生意紅火,進出之人絡繹不絕,小二數銀子數得不亦樂乎。
“老闆,進賬二百三十七兩銀子。”小二哭喪着臉向出來的李元建彙報,聽得顧客面面相覷。
小二也表示無奈,他們發的是死人財,總不好笑着張臉吧。
李元建順手拿走銀兩,被小二按住二兩。
“留着,留着吧!”小二舔着臉說。
“再敢喝醉,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李元建給了他腦袋一下,拽着銀子就進了後院。
小二笑嘻嘻的把錢藏進懷裡,屁顛屁顛的繼續招呼客人。
進入後院,李元建怒氣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
二百三十七兩,尾數七……今天有七張非濰城人進出棺材鋪;搶去二兩……有兩個武功路數相當可疑之人。
看來,已經有人盯上了棺材鋪。
地面忽地微震,李元建趕緊走進後院,一具棺材被打開,黑影唰唰,冒出三個人,中間是到青色身影。
“怎麼回事?”李元建甚是驚詫,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今日我們三人當值守護盟主,得到盟主信號,救下落水的他。”一位暗衛將步驚天平放於地,他的衣服已經被他們用內力逼幹,但臉色蒼白如紙,一直處於昏迷中。
“那盟主呢?”
“盟主命我們必須將他安全送到你面前,所以我們二人先回,十六趕去查探盟主消息,不過剛纔十六發信號說盟主已經被帶走,他的行跡被察覺,未能救回盟主。”
“幾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
李元建屈膝查探步驚天的傷勢,臉色凝重成烏雲,能將他逼成重傷,這次的對手來勢洶洶!
“狸……狸……”低喃聲從步驚天口中冒出,然,猛的一個抽搐,步驚天睜開眼,眼珠左右一個晃動,抓住李元建的衣袖,吐道,“救她,找楚王。”
音未落,他又再次昏迷。
李元建擰眉深思,能逼得他開口求救,沐小狸如今必是兇險萬分。
兩個暗衛都專注着他,只待他一聲令下。
哪料李元建只是揮手讓他們帶步驚天下去養傷,而楚王這一趟,李元建想,只能他自己出面了。
玉人敢提出讓他救,必然就有楚王絕對會出手的理由。
將軍府行往匆匆,一片凝重,靜一聽,約莫是沐頂天正在調兵遣將。
楚王的別院很容易找,卻被一人攔截在外。
“誰?”晨風警惕的向樹後拔劍。
李元建也未再隱藏,乾脆的現身,開門見山道:“金凰郡主有難,被戰野拓俘於城外竹林處,其貼身護衛此刻重傷昏迷,昏迷前只道請楚王相救。”
金凰金主四字一出,晨風就相當凝神,聽完,詫異道:“是她身邊的青衣護衛?”
“是。”
步驚天的武功有多高他親身檢驗過,連他都重傷,那麼金凰郡主……
晨風眉心一擰,刻不容緩,不顧剛回來的軒轅澈不許打擾的命令,一下衝進他的臥房。
不肖轉眼的功夫,房門打開。
陽光溫暖,其人逆光而出,半明半暗,難辨容顏,只覺長髮如墨,身形修長如長白孤鬆,銀色錦袍上雲紋繚繞,隨步伐行動不斷變幻,及至近前,只見那深邃純黑眸瞳,寬闊如深海,偶一轉動,便光華厲烈,鋒銳逼人,更覺風神尊貴。
李元建第一間想起的就是自家主子,同樣的傾城絕色,同樣的無限風華。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軒轅澈的憂色不加掩藏,劈頭道:“多久的事?”
“大約三刻鐘!”
軒轅澈心算一下,應該是在他離開之後,恰巧錯過了。
他沒想到,以沐小狸的聰慧,會衝動到沒有任何部署就單刀赴會。
是他高估了她的能力,還是低估了她對沐無極的兄妹情誼。
軒轅澈徑直往沐頂天的書房去,只見沐頂天以及一衆將領圍着一堆圖紙和沙堆。
“參加楚王……”
“免禮!”軒轅澈袖手一揮,眸光緊鎖那些雜亂的圖紙和沙堆裡插着的紅旗。
沐頂天與衆人面面相覷,這樣嚴謹肅穆的楚王在他們的認識之外,還是沐頂天先反應過來,以爲楚王是好奇他們的行動,解釋道:“發現戰野拓的行跡,正打算帶兵前去圍捕。”
軒轅澈擰了擰眉,紅旗位置與竹林相距不遠,穿過一座山便是,且那個位置極其隱秘,易守難攻,又是觀察濰城的好地方。
“幸虧金凰郡主的命令,腦得濰城百姓人人喊抓,戰野拓應該是被逼進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的。”一名粗狂的將士得意道。
身爲沐家軍,自然以有這樣的沐家女而如有榮焉!
真是被逼進去的?有待商榷。
總之,先去竹林,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甫一出門,就撞上幾日不見的南宮峰,這些皇家子弟都不是省油的燈,各有各的探子,探不出他們如今的下落,探出沐無極和沐小狸失蹤的消息倒是綽綽有餘。
南宮峰一聽到女人失蹤的消息就匆匆趕來向沐頂天求證,這會見軒轅澈一臉沉色,立刻就撲了上來。
“沐無極和沐小狸都失蹤了?”
軒轅澈的眸子一掃,南宮峰便覺汗毛豎立,不過這娃向來有屏蔽別人臉色這一功能,下一刻又撲了上去。
“你打聽到他們的消息嗎?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軒轅澈又一掃,南宮峰嚥了咽口水,卻還是不怕死的繼續。
“我說的是真的,我每次預感不好就會有特別不幸的事情發生,第一次是我的愛狗沒了,第二次是照顧我的奶孃沒了,第三次是我八弟沒了,第四次是姑父沒了,這是第五次,沐小狸會不會也……”
一道冷鷙的目光嗖宛如實質,凍得南宮峰如置冰窖,最後兩個字生生咽回肚子裡。
南宮峰弱弱的拍拍胸口,溼漉漉的眼神寫滿抗議,這男人彷彿地獄修羅的樣子太恐怖有木有!我又不是故意詛咒她,說的是實話有木有!
晨風斜斜的睨他一眼,暗道:活該。
主子已經心急如焚,還敢來火上澆油!
正對峙着,突有蟲鳴,軒轅澈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南宮峰飛身追去,“哎,等等我啊!”
“讓沐將軍暫停行動,等我新號!”
隔空傳來秘音,晨風飛至半空的身影一頓,調轉頭閃進書房。
“喂,楚王,你慢點,這是去哪呀?”
南宮峰在後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出十二分力氣才勉強跟得上那個飄忽的白影。
軒轅澈完全未顧身後之人,一心往蟲鳴方向去,一會,總算看到兩人一狼凌空跳躍的身影,一個衝刺,與其並駕齊驅。
黑袍的獨孤燁,灰衣的左輝,還有棕色毛髮的愛寵。
身旁突然出現一道凌厲的壓迫感,左輝猛的扭頭,看清來人,詫異之餘也不覺得意料之外。
獨孤燁面無表情的睨來一眼,又毫無波動的收回,一個俯衝,進入竹林。
“她在何處?”軒轅澈單刀直入。
左輝見軒轅澈冷峻的樣子,不敢怠慢,“我在無極少將軍身上藏了一塊我太子的帕子,小狼可以尋着味道找到,若是金凰郡主與無極少將軍在一起,便能找到。”
軒轅澈沉了沉神,腳踏竹杆,毫無頓點。
一白一黑一灰如三道煙霧,穿梭在竹林之中。
不遠的後面,還緊跟一團。
路過打鬥痕跡明顯之處,三人稍駐。
殘肢,破屍,焦味,血腥味,一片渾噩,可以想見的戰況慘烈。
可能是身體裡有一部分她的血,在目光掃過一灘血跡時,軒轅澈幾乎斷定那就是她的血,鋪灑得讓他心頭一揪。
南宮峰趁他們停駐的剎那趕到,一個急剎車撞到小狼身上,一仰頭,雙目正對一雙綠幽幽泛着寒光的狼眼。
“臥槽,這是什麼玩意?”
只是難有人對他的問題回以解答,連左輝也意識到事態的惡劣性。
“我昨晚與無極少將軍一起見了圖爾族的巫女,她交解藥交得很痛快,但以此爲條件是讓無極少將軍留下,我猜測決計不會如此簡單,但太子的蠱迫在眉睫,只得先犧牲無極少將軍,我有交代,讓他儘量拖延時間,等我們去救他。”左輝略感慚愧,“看樣子她們是打算利用無極少將軍再設計金凰郡主,他們算計的,肯定不只是他們的性命。”若非太子的蠱到剛剛纔解掉,也不至於現在纔去救援,“希望他們還沒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
軒轅澈和獨孤燁不經意四目一對,都存在同樣地疑問,若僅是生命危險,已經是最樂觀的下場。
一盞茶後,四人一狼停在距離竹林十里路的半山腰的一座老舊房子前。
“我真的有種不好的預感……”南宮峰望着殘破的房門,又怯又誠懇地說道。
軒轅澈雲袖一揮,快要撞破房門,卻被隱藏在暗處的兩名死士攔截。接着,數十位暗衛憑空出現,落在房頂,房檐,將房子團團護住。
他們收到的命令是,在沐家軍趕來之前,任何人不許進入此房,亦不允許任何人離開。
左輝打量着視死如歸的死士,還未開口就被南宮峰搶話,鳳目一挑,邪魅道:“好久沒打個痛快,你們走,看我的!”
左輝無語的盯着跳脫的皇子,將他拎到身後,南月國皇子不多,又最是護短,這七皇子要是出了差錯,少不得被南月追究一番。
軒轅澈和獨孤燁冷冷睨視,幾乎在同一時刻吹響指哨……都是給自家暗衛的暗號。
狐疑又訝然的對視一眼,某些含義,心領神會。
在與死士糾纏的不過五招,滿天黑白衣着的暗衛從天而降,鋪天蓋地,那些死士幾乎可以被秒殺。
兩道身影飄身至門前,同時一腳踢出,房門應聲而倒,一同踏入。
室內昏暗,窗紙殘破,房門大開,陽光傾瀉而入,將一室情景明晃晃,大剌剌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南宮峰和左輝擊退兩名死士閃身進入,看到室內情景,呆若木雞,面面相覷,憤而涌起濃濃的肅殺之意。
軒轅澈緊緊抿脣,冷冽如霜,晦莫莫測的雙眸,冰寒凌厲,身上的寒意染了一地霜華,鬢角的髮絲無風自動,衣袂飄動。
而獨孤燁晦暗的眼眸幽深如海,靜靜地注視着,隱隱有狂風驟雨將至。
室內一片狼藉,所有傢俱什物俱毀,一室曖昧糜情,幽香繚繞,卻又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地上暗紅片片,牀沿還有鮮血噴濺的痕跡,一地的殘亂提醒着這裡曾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牀邊,一黛一藍兩件外衣疊加纏繞,斷了的簪子靜靜躺在一旁,帶着怨意發出幽幽青光。
“這是沐無極昨晚穿的衣服!”左輝撿起那件藍袍,扯了扯,還未將黛色長衣剝離,可見糾纏之深。
“這是沐小狸的簪子,我認得。”南宮峰上前一步,卻無從撿起,只因這簪子已經碎得七零八落。
連牀上也是一片凌亂,被子褶皺成堆,還有點點鮮紅的血跡,如殘梅盛開,印在潔白的牀單上。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南宮峰左右張望,希望能得到點回應,卻發現那倆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只得巴巴的盯着左輝,“他們倆,去哪了?”
“嗷嗚……”小狼一口叼住左輝手裡的外套,扯下來,腦袋鑽進去拱了拱,然後嘴裡叼着一塊手帕。
“這一下我也沒辦法了。”左輝凝重道。
忽然,房門外又衝進兩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拽着另一個。
雲逸風,以及嬌俏女子。
“雲哥哥,你拽疼我了!”嬌俏女子揉着手腕,可憐楚楚。
“狸兒人呢?”雲逸風扒開南宮峰和左輝,看清房內情形,只覺眼前一黑,怒火滔滔,豁的將玉扇架在嬌俏女子脖子上,大喝,“狸兒人呢?”
嬌俏女子眼睛倏的一紅,不敢置信的看着脖子上的玉扇:“雲……雲哥哥你居然爲了……爲了她要……要殺我?”
雲逸風被她悲愴的眼神一怔,意識到自己過火的舉動,可是……可是現在事關狸兒的生死,他……
雲逸風呆怔的瞬間,另一把薄如蟬翼的劍代替了他的玉扇,架在她脖子上,輕輕一推,裂開一道口子,血流潺潺。
“說,她在哪?”軒轅澈冷鷙的聲音不似人聲。
嬌俏女子不看軒轅澈,一雙兔子般楚楚可憐通紅瑩淚的目光緊緊絞着雲逸風。雲逸風見到她脖子上的血流,心口發悶,隱有不忍的別開視線,但看到滿地的屬於沐小狸的血跡,雙目變得赤紅,滿是質問的回視她,順着軒轅澈的話,冷冷問:“快說,狸兒到底被你們弄哪裡去了!”
滿腔的委屈和期待在這一刻被全部打破,嬌俏女子的眼淚嘩啦一下絕提,兩行清淚如山澗瀑布。
“他們兩個中了‘傾城之蠱’,這麼久,要麼抵制了*筋脈盡斷死了,要麼就抵制不住*,行了男女之事。”嬌俏女子臉上卻笑靨如花,被淚水充斥的眼睛裡也迸射出淬毒的陰冷,“無論那種,她都不再是以前的沐小狸!”
雲逸風聽到“傾城之蠱”時渾身一顫,整顆心都揪在一起,痛楚蔓延整個身心,看向嬌俏女子的臉,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那是什麼?”軒轅澈側頭沉聲問。
嬌俏女子趁機一閃,化爲一縷粉雲,消失之前只留下一句……雲哥哥,你會後悔的。
後悔?雲逸風的眸子染上厲色,他後悔的是今早會那麼衝動的離開而不是陪同她一起去尋找沐無極。
他明知道沐小狸有多在乎沐無極,他怎麼就沒忍住呢?那是她的哥哥,她對她無論有多在意都是合情合理的,他怎麼就會嫉妒會昏了頭!
“砰……”一下,雲逸風一掌拍向牆壁,泥沙濺落,灰塵四起。
“那是什麼蠱?”軒轅澈再一次追問,鷹隼的眸子寫滿不耐。
其他三雙眼睛也充斥着擔憂、焦急和疑惑,雲逸風閉了閉眸,簡單的講述了這蠱的後果。
一時,所有人齊齊一怔,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會發生什麼……房間、牀上全部凌亂一片,到處佈滿血跡,難道,已經……
後果不敢想象!
“雲逸風,你不是離開了嗎,爲什麼又回來了,爲什麼現在纔回來,剛剛那個女人也是謀害沐小狸的人之一吧,你們是一夥的嗎?你明知道她有事,居然還耍公子哥脾氣,現在來還有屁的用,現在他們兩個人都生死未卜,你是來看熱鬧的吧!”
心底的擔心和惶恐逼得南宮峰情緒暴漲,朝着被難過淹沒的雲逸風一頓血吼。
可惜,他無動於衷。
他爲什麼離開,或許沐小狸更清楚,她就是要逼他離開,被她那樣懷疑那樣怨懟,就是冷靜下來他也受不了。
離開後他自然就是去找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生命裡的聖姑……聖嬌嬌,一路疾步,很久後才察覺身後有許多死士跟蹤,正好怒氣無處可發。
最後戰鬥收尾時,聖嬌嬌將將趕到,劈頭就是一句:“沐小狸沒跟蹤雲哥哥,去竹林了,你們趕緊麻溜的給我滾!”
簡單的一句話,富含的信息量卻是十足。雲逸風從來不是傻子,當即拽着聖嬌嬌就逼供,直到她供出這半山腰的房子,急匆匆的脅着她趕來。
拼了命的趕來,還是慢了一步,不,或許兩步,三步,許多步,在他早上衝出將軍府時,就已經慢了。
房內四人各自凝重,卻是獨孤燁先行一步。
錯過軒轅澈時,罕見的正視他一眼,頓足,語氣頗地道:“誰先找到就誰帶走!”
左輝也驚了驚神,自家太子可一個月說不到十句話,這開年的第一句倒是給楚王了。
軒轅澈擡眸,四目相對,一個清冷幽邃,一個孤寂森寒,僅一瞬,傳遞的意識已然明瞭。
不等他回答可否,獨孤燁領着小狼,第一個消失無蹤。
南宮峰左看右看,有點路癡的他決定跟着軒轅澈,見他半晌無動作,不由湊過去,問道:“聽說你和獨孤燁都在求娶沐小狸,真的嗎?”頓了頓,又道,“如果現在沐小狸的遭遇真是這兩者之一,你還要她嗎?”
軒轅澈筆直的立着,眉宇間的神情,似是恆古不化的蒼山之雪般千萬年的寂寞寒冷。
一時間,風起雲涌,各方暗衛出動,遊走在濰城的各個角落,甚至連城內最陰暗的角落也沒放過,可以說挖地三尺,能找的全都找了,可是那兩個人,無影無蹤!
冷,從腳尖到髮梢,無處不顫抖,像是被人埋進冰雪之下,僵硬得整個身子只會悉悉率率的顫抖,抖得渾身發麻發酸。
沐小狸緩緩睜開眼,眼前白茫茫一片,良久,眼珠方可轉動一眼,於白霧之中,彷如夢境般的看到一個人影鬼魅般懸浮着,身體晃啊晃啊,黑髮飄啊飄……
好熟悉!
意識回籠的一刻沐小狸立即認出他:青衣。
這是哪,怎麼在這?
沐小狸眼珠轉了轉,在腦海裡搜索記憶。
他們被抓,被困,被逼得蠱中發作,然後大哥爲了斷絕他們行男女之事的可能性,舉木屑竟打算……自廢。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勁氣破窗而入,打掉他手裡的木屑,也虧得當時他精疲力竭,否則,那道勁氣不見得來得及。
緊接着一個白衣飄飄的人飄了進來,非常乾淨利落的打暈了他們二人。
再醒來,就在這裡。
若是身體感覺沒錯,這該是巫行殿後面的密室。
沐小狸試圖起身,這一動,那股熟悉的燥熱即刻襲上小腹,登時一軟,又趴了回去,身下,正是那張寒冰牀,身側,是昏迷未醒的哥哥。
“哥,哥,醒……”沐小狸驀地咬住脣,這一出聲,小腹乍時涌動得一浪高過一浪,竟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看來,不能動也不能出聲,只能做挺屍狀。
沐小狸趴着一動不敢動,擡了擡眼皮,視線範圍內,青衣還在那做鬼魅狀,從這邊飄到那邊,從那邊再飄到上面。
經過上一次的相處,沐小狸大致得出結論,青衣每天清醒的時間有限,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現在的飄忽狀態。
而他的出手相救,當是難得的清醒狀態下的決定,至於原因,沐小狸想她很清楚,沒有一刻沐小狸如此感激君臨天,讓她拜煙雲劍客爲師,否則……
想到最後沐無極的決定,此刻仍是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