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紅衣在雨幕下一閃而過,丘黎昕便出現在了林曉琪的身邊,身上豔紅的衣衫變成了暗紅色。視線落在林曉琪的身上,見她正小心地幫小女孩擦着頭髮就向前挪了幾步走到林曉琪的一側,漂亮的桃花眼萌萌地眨了幾下,然後低下頭去看林曉琪此時的動作,好像極爲認真地看着林曉琪在做什麼似得。
只是他的眼角卻準確無誤地目測到了自己耳後溼噠噠的頭髮滑落,劃過他冰涼的耳朵順着他的肩膀落下,然後極其精確地落在了林曉琪的肩膀上。看到這一幕,丘黎昕眼角微微彎起,神色閃過一絲笑意,只是極其含蓄而已。
幫小女孩差不多擦乾了頭髮,林曉琪纔回頭去看丘黎昕,只是他也在看着自己所以兩人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只是即便碰到了丘黎昕也沒有擡起頭的意思。感覺到肩膀上的涼意,林曉琪看了看自己肩上丘黎昕的頭髮,能感覺到這一瞬間他明亮了不少的目光,林曉琪算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將手中的溼漉漉的手帕擰出水來,林曉琪遞給他“已經溼了沒有什麼用處。”
本來還想說什麼,丘黎昕突然啞口無言卻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沒有了呢。林曉琪抿脣笑了笑,只是一閃而逝沒有被任何人看到,擡手運出內力,林曉琪拿起一縷丘黎昕的頭髮沒幾秒的時間就烘乾了。又變回原來滑溜溜的頭髮,滴水未沾,林曉琪順手繞在手指上玩了一會。
雖然只有一縷頭髮,丘黎昕還是很高興,笑容甜甜地看着林曉琪說道“謝謝曉琪。”
無所謂地點點頭林曉琪的手指在丘黎昕的頭髮上又饒了一圈,順滑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錯,林曉琪想或許自己對丘黎昕態度的好轉有一半要歸因於這個頭髮。心情還算不錯,儘管現在的雨讓林曉琪無法按時回到臥室進行休息。
耳邊被風捲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和咒罵聲,零碎的腳步顯得紊亂而焦躁,林曉琪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是涼城城門的方向,若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那些守衛的士兵早該喝酒睡覺了。聯想到這裡的位置,林曉琪鬆開手中的頭髮,一躍調到屋檐之上,豆大的雨水還未落在她的身上便被內力蒸乾了。
看着遠處的城牆之上,火把一個個燃氣,即便是大雨依然無法澆滅它們,就連停用了許久的烽火臺也點上了煙火,城牆上士兵冒着大雨來回巡視,看來涼城遇到大事了,林曉琪眉頭鎖得死緊。涼城遇到了不得不點燃烽火臺求救的大事,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邊關的守城地方出了問題,而那裡現在是凌珣在指揮。
拳頭死死地捏在一起,林曉琪的眼神中有火光一閃而逝,身上的溫和陡然消失一股殺意在醞釀中升起。閃身回到屋檐之下,林曉琪看了看丘黎昕“送她回去睡覺,然後去找王鑫讓他把人都召集起來,然後涼城城門找我。”
“嗯,那我去去就回,很快就去找你,曉琪。”丘黎昕答道,彎腰抱起小女孩用已經差不多幹了的衣袖遮在小女孩的頭頂,好讓雨水不會打溼曉琪花費心思擦乾的頭髮。
趴在丘黎昕的肩膀上小女孩用自己仍然溼噠噠的手剝開他的頭髮,歪着腦袋對林曉琪問道“小姐不去睡覺了嗎,下這麼大的雨您有事情要去做嗎,那您什麼時候回來呢,我能在天亮之前看到您嗎。”
小女孩不依不饒地說着,但丘黎昕可沒有時間在這裡等她說完,他要快點回來找林曉琪。看着屋檐下的林曉琪漸漸消失在視線裡,小女孩也沒有哭鬧只是有那麼一點不開心,因爲小姐的事情太多總會臨時有事,或是在書房將就一個晚上。這沒什麼,雖然她很害怕夜晚但那也沒什麼,她還是可以應對的,她只是單純的希望林曉琪陪在她身邊而已。
抱住丘黎昕的脖子小女孩把腦袋埋進他厚厚的香香的頭髮裡,悶聲悶氣地說道“丘大哥,你說小姐喜歡小妹嗎。”
“喜歡,如果不喜歡的話,曉琪應該不會讓你靠近的。”丘黎昕淡淡說道,林曉琪是個不會遷就別人的性格,除非是她喜歡和承認的人,不然你就算再如何苦苦哀求她都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離開,如果不爽的話她說不定還會在臨行前踹上一腳。
“是嗎,小妹也這麼覺得。”小女孩咯咯的笑着用腦袋蹭了蹭丘黎昕的脖子。
脖子處的肌肉一緊又很快放鬆,但仍然處於一種隨時可以反擊的狀態。丘黎昕是個軟綿的性子,實際上很好相處,但是因爲另一個自己帶給他的困擾,讓他漸漸變得敏感,變得不敢靠近任何人,哪怕只是一點點,因爲他害怕自己會突然失控然後傷害別人。
這讓他原本吵鬧的周圍漸漸安靜下來,然後就是長久的孤寂,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遠離繁雜的社會,一個人與另一個自己對抗,一個人面對孤獨和恐懼,一個人品嚐漫長的絕望,這樣長久的寂寞讓丘黎昕變得寡言沉默,變得習慣孤獨,習慣遊離在衆人外圍,習慣拒絕別人的碰觸。
即便現在的丘黎昕還是柔軟的性子,還是可以對人溫柔和善微笑,但那註定不是對任何人由心的溫柔,而是他爲自己套上的自我保護的面具,因爲他已不再天真,他知道怎麼做纔是真的對自己好。
所以當他發現林曉琪的時候,那一瞬間的他是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隨後而來的纔是巨大的狂喜。在丘黎昕漸漸覺得自己無能爲力,覺得自己終將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樣子的時候,林曉琪出現了,所以他想盡辦法留在她的身邊。
丘黎昕厭惡別人的碰觸哪怕只是頭髮,但是面對林曉琪他不能表現出厭惡的情緒,所以他控制着自己不要逃離,控制着任由林曉琪玩弄自己的頭髮,他本以爲這很難,但可笑的是他的身體很喜歡很高興,並且貪戀着林曉琪的觸摸。
只是除了林曉琪以外的人就沒那麼容易了,就算是林曉琪格外喜歡的小女孩,丘黎昕也只能做到任由對方抱着自己,但身體還是會不由地防備緊繃。丘黎昕想,大概是知道就算他突然發瘋林曉琪也能應付的原因吧,所以他在她面前纔會格外放鬆沒有鬼。
但越是依賴林曉琪,丘黎昕便越是覺得自己缺乏安全感,以前就是自己一人的時候也能硬撐上十幾日,現在每天跟着林曉琪睡得飽飽的,他反而更加離不開林曉琪了,現在不過才離開一會的時間他便覺得不安,向着臥室的步子更快了。
不說丘黎昕,林曉琪這邊看着小女孩離開才收回目光,不再停留,她運起輕功迎着風雨離開神殿向着城門的方向奔去。這十天的時間即便林曉琪忙於公務,她依然沒有放鬆對自己武功的聯繫,每天都會空出至少兩個時辰的時間練習。
現在她的輕功速度又快一點,過於快速的身法在風中穿梭,因爲速度實在太快,天色又暗淡,就算有人專門尋找林曉琪的影子也不見得能看見。而她過於快的速度,致使豆大的雨水還沒來得及落到她的衣衫上,她已經離開了原地。
所以當林曉琪直接跳上涼城城門的城樓之上時,即便她在大雨中狂奔而來衣衫也沒有任何水漬,只有一些細小的水珠掛在她的髮絲上,搖搖欲墜。矗立在城牆頂點之上,林曉琪沒有再浪費內力用在無所謂的地方,雨水也就毫無阻攔地落在了她身上,滂沱大雨幾乎瞬間就將林曉琪淋成了落湯雞。
雨水順着長髮和臉頰飛流而下,林曉琪的視線掃過城牆之上急行的士兵,每一個都帶着惴惴不安的表情,落雨噠噠混合着惶惶的腳步更顯得人心散亂,喧沸的吵鬧聲掩蓋在大雨之下林曉琪不願細聽,但依舊聽了個大概,有人連夜攻城,而且帶着雪月國尊貴的俘虜要求這些守兵開城獻降。
此時已經有人將消息火速傳去城主府,等城主趕來了再做定奪,是開城還是不開城,這件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小兵可以承擔責任的。尊貴的俘虜,林曉琪的視線掃過城門下一個掩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馬車頂,微微皺起眉頭,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樣。
在城牆之上從最左端行到最右端,林曉琪映着城牆上恍恍惚惚的火光來回走動,將城下的形勢看得仔仔細細。隨行軍隊全是輕騎兵高頭大馬,應該是南疆國的精英,橫豎所過的隊伍超出了她的視線範圍,若是平時的話林曉琪的視力不在話下,但此時的雨勢過大夜晚又黑遮擋了她的優勢。
若是視線外的範圍沒有埋伏的話,林曉琪推斷此次行來的隊伍人數不會超過五千,想必不是行軍的全貌,而是趁着凌珣不備偷渡到此,想打凌珣一個措手不及。今晚又是大雨,要等凌珣發現南疆國的這個陰謀恐怕要等天亮之後了,到那時估計涼城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