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恨得咬牙切齒：“那女人早就在門口等你了，她等的就是你照鏡子。你在屋裡照鏡子，那女人無聲無息的貼着門在外面，等着你出去。”
我嚇傻了：“我出去的時候沒看見張雅婷啊！”
“她不會趁着我開門的時候，往樓梯上面走了吧？我下樓，她就跟在我後面下了樓？
肯定是，我記得我出門的時候，好像看見樓梯上面有人影。”
我爸越罵越來氣：“你回來之後，是不是又照鏡子了？”
這回我爸沒用我回答，就自己說了一句：“肯定是，要不那女人也進不來。要不是，屋裡都有東西擋着，你昨晚上就沒命了。你穿上衣服，跟我找你爺去。”
我也嚇傻了，趕緊把衣服穿好，跟着我爸去了停車場。
我爺住的地方離我家並不遠，也就十多分鐘的車程，可我爺從來不讓我們去看他，他自己也很少往我家來，按他的話說：一年少見兩次還有個念想，見多了，你們就嫌我煩了。
我爸以前想看我爺，都得事先給他打個電話約個時間，這回我爸連電話都沒顧上打，就把我拎到了我爺家裡，開口就喊了一聲：“爹，快出來救命啊！”
在我心裡，我爺可比我爸好得多，整天笑眯眯的，哪像我爸一天到晚沉着臉，也不見笑模樣。
可這回我爺臉上也沒了笑意，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勝，我當年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不勝，就是我爸的名字。
我爸當時就急了：“我知道，你發過誓，這輩子不再給人解事兒。可是三木不是別人，是你親孫子啊！你總不能看着他死吧？”
陳三木說到這裡眼圈有些紅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惹的事情有多大，就那麼一直等着我爺我爸他們說話。”
我記得當時我爺臉色一沉，罵了我爸一句：“我這口氣兒是留給誰的，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麼？”
我爸當時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帶着哭腔說道：“爹，那你說怎麼辦？”
我爺想了好一會兒道：“要是三眼先生張嘯風還在就好了，這事兒，他肯定能解。張文韜可能還差了一點。可是這會兒，不去找張文韜，我們也沒什麼人可找了。你帶着三木去找張文韜吧！就說是看我的老面子，也得請他幫個忙。”
我爸當天就帶着我找到張文韜。張文韜看了我好半天才說：你家孩子惹上的麻煩不小啊！我怕是鎮不住。
我爸也知道，當時的省城裡，除了張文韜也沒有誰能幫上我了。於是苦苦哀求張文韜出手。
我爺和張嘯風，我爸和張文韜都是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張文韜實在是挨不過情面，才用靈符封住了我的氣息。他說，他的靈符可以保我十二年。十二年之後，就得聽天由命了。
我爸帶我回家之後，把事情經過跟我爺說了一遍。我爺聽完什麼都沒說，就是一直坐在那裡抽菸。
我爺抽完一袋煙纔跟我爸說：“你把三木留下吧！讓他陪陪我！”
我爸把我留在了我爺家裡，我爺像是帶小孩兒一樣哄着，抱着我陪了我七天。
第七天晚上的時候，我爺跟我說：“你自己回屋睡吧！明天早上，我要是沒起來，你也不用叫我。等着你爸來了讓他叫我。早上飯，我放在冰箱裡，你餓了熱熱吃就行了。”
我當時並沒多想什麼，按着我爺的吩咐回屋睡下了。
等我醒了之後，我爸已經來了，是戴着孝來的。
我當時就懵了，拼了命的往我爺屋裡跑。等我進了屋才知道我爺已經沒了。我爺走得很安詳。就連壽衣都穿得整整齊齊，可我爺卻沒有穿鞋。
按照老輩人的話說，沒穿鞋的人過不了奈何橋。我爺故意不穿鞋，是不打算走哇！
我爸說，我爺是要留下守着我，一直守到我破開身上的死劫爲止。
就這樣，我平平穩穩的過了十二年。十二年之後，我再找張文韜的時候。他說：你爺用他的命又換了你三年平安，三年以後你再來找我吧！那時候，我說不定就能想出辦法救你了。
陳三木說到這裡掐滅了菸頭：“我又等了三年，張文韜卻歸隱了。事情就是這樣！”
我伸出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幾下：“你出身術士世家？”
“算不上！”陳三木搖頭道：“我爺在先生行裡也算有幾分名號。但他算不上是先生，只能算是大夫。”
先生和醫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治什麼病，怎麼治病？
先生只會治邪病，對正常的病症，他們不說一竅不通，大概也懂得不多。人有病，不找大夫，找江湖術士肯定是迷信的做法。敢去接正常病人的所謂先生，都是騙子。連術士最基本的操守都沒有，還談什麼驅邪救人？
醫生會治病，中醫裡也有近乎秘術的祝由科。但是，多數醫生不治邪病。有些中醫看出患者是邪祟纏身，會隱晦的提醒對方去找先生。在某種意義上，中醫世家出身的人，處於術者和醫者的中間地帶。
陳三木繼續說道：“我爺走了之後，我家秘法也就算了。我爸雖然能懂一點秘術，但是驅不了邪。到了我這輩，就只會煉藥了。我煉藥的本事還算不錯。”
我思索了片刻道：“你父親呢？”
陳三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爸爸這些年也一直在爲了我的事情奔走，大概就是在三年前吧！張文韜跟我爸爸談了一次，那之後，他就出了遠門。說是，要幫我找高手救命。那之後，就沒回來。”
我微微皺眉道：“這麼說，張文韜本身並沒有把握救你？”
“對！”陳三木道：“張文韜一早就說過，他沒有把握救我。”
我一隻手敲着桌子陷入了沉默：我雖然沒跟張文韜交過手，我卻大致上估算過張文韜的實力，我渡過了一次封卦劫之後，實力應該跟張文韜不相上下了。
張文韜都做不到的事情，換成是我能做得到麼？
這樁生意，我要不要接？
這種沒做完的生意可不好接啊！
我想接生意的理由，是想暫時推掉池墨白的任務。
爲了這個理由，去接一趟生死攸關的生意，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