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成長總是伴隨着痛苦的,然而爲何她是痛苦伴隨着成長?到底要經歷多少荊棘,才能看見太陽?她是否可以就此躺在水晶瓶裡,靜靜地睡在海的懷裡,等待着來世的漁夫?然而現實總是那麼不肯原諒她上輩子所犯下的錯誤,讓她此生不得不承受一切前世的惡果!她的人生是不是該就此了結,才能彌補她前生所犯的一切錯誤?才能就此結束此生的一切悲哀?
印象中她是有接觸過電話的,電話那頭或是安靜或是嘈雜,不同的人的聲音轉換成波,再通過長長的一段距離來到耳邊,再次轉化成聲音。還可以txt免費下載到本地閱讀
“女士您好,我們是1008人工服務檯的,我們有一項新業務,請容我打擾您幾分鐘,讓我爲您介紹一下我們這項新業務……”
“喂,請你幫我找一下李小姐……”
“有你的快遞,請於XX點到XX地來領取,帶上學生證!”
“霜兒,中午我和你阿姨在外面吃飯……”
“又一個人在家?我在華盛銀座,快點過來,我等你吃飯!”就是這個聲音,她等了好久的聲音,懶散中帶着不可抗拒的命令。等等,別掛斷,別掛斷,她想聽這個聲音,她有好多話要問他:“你說過我是你的,爲什麼那個時候你沒來?爲什麼你沒有聽到我在叫你?爲什麼要把我放走?爲什麼任由我一個人絕望地面對一切?”
“……對不起……”電話那頭久久以後傳來了聲音,那個是他的聲音嗎?爲什麼沒有了以往的驕傲與不可一世?爲什麼那麼悲傷?
“我不原諒你,我不原諒你,你答應過連阿姨要保護我的,爲什麼你沒有辦到?爲什麼?要我怎麼原諒你?……我原諒了你,誰來原諒我?……”
“……對不起……”還是那一聲對不起,痛苦而悲傷的對不起,似乎一點也不亞於她的悲傷與痛苦。
“又是對不起,爲什麼總是對我說對不起?爸爸也是,你也是!我不要對不起,我不要對不起!我不要原諒你,我不要原諒你……因爲……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要我以後怎麼面對你?怎麼面對你?……要我拿着我殘破的身體和殘破的心,怎麼去面對你?怎麼去面對你?”痛苦的叫喊聲,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她什麼都沒了,連心都已經碎成了粉末,永遠都補不起來了!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他還能說得什麼?驕傲如他,不可一世得讓她受不了的他,此時此刻,卻也只能說這句每個普通人都會說的話。
“要我怎麼原諒你?要我怎麼原諒你?……明明你沒有錯,卻硬要我原諒!……錯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我就不該存在,不該存在!”她悲傷的哭泣。
“不,你應該存在,你必須存在,你是我的,你的存在由我決定,我說你應該存在,你就該存在!”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強硬,就像以往的他,霸道起來!
“我該怎麼辦?江懲,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電話這頭她的淚水好像要永無止境的流下去。
電話那頭髮出“吱吱”的聲音,刺得她耳朵疼得無法再繼續聽下去,一段時間後,聲音落下了,電話那頭靜得嚇人,亦如媽媽死後的每個夜晚一樣,靜得嚇人!
“小姐,您定的東西已經到了!請你出小區拿一下好嗎?”男人禮貌的聲音。
“江懲,江懲,你在哪裡?喂,江懲,你在哪裡?”不是那個聲音,她要聽的聲音不見了,不是這個聲音。
“莫上霜,你離江懲遠一點,你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你配不上江懲,配不上!”何嘉瑜的聲音尖銳如刺,狠狠的扎進她的心裡。
“不是,不是,我努力了,我努力了!”她焦急的解釋着,努力忍住。
“沒有用的,你還是沒保護好自己,你還是變成了一隻殘花敗柳!你配不上江懲了,配不上了!”何嘉瑜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甚至透露着笑意。
“可是我真的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嗚嗚……我努力了!我很努力的保護我自己!”她痛苦着,難以自持!雙肩。
“霜霜,你回來了?你回國了?你是霜霜嗎?不,你不是霜霜!”李蓮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由溫柔變得冷漠。
“蓮雨,我是霜霜,我是霜霜!”她在電話那頭絕望的呼喚着。
“你不是,你不是!”電話那頭仍舊是不置信的聲音。
聲音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寂靜,讓她一直恐懼的寂靜。
“我是,我是!……我是……”她悲傷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霜兒,是霜兒嗎?我是爸爸,我和你阿姨去旅行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再見!”莫優逾的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陣風。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她急切的呼喚着父親,就像她再也見不到他一樣,然而電話那頭卻毫無聲響。
“爸爸,爸爸……”她難以抑制的痛苦呼喚。
“霜兒。”莫優逾的聲音再次響起。
“爸爸!”她急切的叫着,害怕這個聲音再次消失。
“霜兒,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保護不了你,爸爸對不起你!”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痛苦的迴響在電話的這頭。
“沒有,是我自己太弱,是我自己沒辦法保護我自己!”她聽着電話那頭的痛苦,自己也痛苦得難以自持。
“霜兒,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對不起你!”男人自顧自的悲傷的訴說,好像沒有聽到她在電話這頭的聲音。
“霜兒,你不要纏着懲兒,他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含辛茹苦的生下他,把他養到這麼大,你沒有資格把他搶走,沒有資格!”女人尖銳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聲音,在電話這頭響起。
“阿姨,你有了我爸爸,爲什麼不能讓我擁有江懲?”
“因爲你不配,你以前不配,現在更不配!”女人的聲音冰冷而又無情。
“爲什麼?……爲什麼?……”她在電話這頭久久說不出話。
“愛麗絲,你是我的,我愛你,我要你永遠屬於我!”雷的聲音響起在電話的彼端,篤定而自信。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你的,放開我,放開我,我求求你放開我!江懲,江懲,江懲你在哪裡?江懲你在哪裡?江懲,江懲,江懲……”她的聲音充滿恐懼,歇斯底里的呼喚着江懲的名字。
電話那頭又開始寂靜起來,並且再也沒有聲音,她在電話這頭悲傷的哭出聲來,痛苦的呼喚着江懲的名字,然而,久久得不到回答。
如果說痛苦是爲了成長,那她已經成熟得足夠上天堂了!痛苦的來源有很多,期中包括永遠都無法實現的承諾。印象中她是有得到過很多承諾的,這些承諾讓她曾經一度決定好好活下去。
“我的霜兒以後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媽媽永遠都和霜兒在一起,不離不棄!媽媽要看着霜兒讀書、戀愛、結婚,然後有自己心愛的孩子。”
“霜兒,爸爸永遠都只和霜兒在一起,所以霜兒要快點好起來,一定要開心起來。”
“霜霜,對不起,主動提出要和你一起去逛街,我卻臨時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你是我的女孩,女人,老伴……你以後都不會再孤獨了,有我的地方一定要有你,一定要有!”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爲什麼說好了在一起,卻總是留下我一個人,總是留下我一個人?什麼都是騙人的!”她瘋狂的搖頭,歇斯底里的哭喊!承諾就是用來違背的!
“醫生,她爲什麼還不醒?你不是說她脫離危險了嗎?你不是她今天就能醒嗎?醫生,你要救不活她,整個醫院的人也別想活了……”誰的聲音那麼霸道?誰的聲音那麼熟悉?誰說着那麼不可一世的話?誰威脅人都那麼平靜?
典雅的病房,儘管裝修得再怎麼溫馨,也難以抵擋消毒水的味道。機器的聲音滴答滴答的,成了這間房的主旋律,那不是機器的聲音,那是牀上的人呼吸的證據,那是她活着的證據。
什麼那麼刺眼,讓她的眼睛痛到不得不睜開!那是誰坐在她的身邊,低着頭翻着寫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紙張?本該年輕的面龐爲何此時看來如此滄桑?爲何仍是英俊的看起來卻那麼疲倦?爲何一直有着笑容的臉此時卻雙眉緊皺,滿臉的擔心?他本該有的笑容呢?他隨時掛在臉上的笑容呢?他的不可一世呢?他的驕傲霸道呢?他爲何變得那麼陌生?陌生到就好像那不是他了!
江懲彷彿感覺到了她的眼光,緩緩地轉過頭。當他的眼光和她的交匯時,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興奮。
“你終於醒過來了!”他對她說,語氣中透露着說不出的開心,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沙啞。
他是江懲,還是那個江懲,英俊的江懲,優秀的江懲,驕傲的江懲,不可一世的江懲,渾身透露着邪氣的江懲,讓人永遠猜不透的江懲!他還是她,然而她卻不是她了!忽視他眼裡的關心,她再次選擇閉上眼!她不要面對他,不要面對他!她要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他?身體的殘破是其次,重要的是她準備給他的心已經碎了,碎成粉末散落了一地,讓她連拼湊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醒過來,醒過來!不準再睡,我命令你不準再睡!快點醒過來!”江懲急切霸道地威脅着已經閉上眼的莫上霜。
她任憑他的聲音隨着自己的意識漸漸遠去,她很累,很累,她不要再面對這一切的醜陋不堪,不願面對!
“你不醒過來我就讓我媽跟你爸爸離婚!”見她仍舊不願睜開眼,他只得走出最後的一步。
沒關係了,她不想再去管任何人的事情了,她不願再管了!爸爸的幸福,她給不了!
牀上的人久久沒反應,難道最後的一步都不管用了嗎?難道她連她最愛的爸爸都不管了嗎?難道她真的打算就此長眠,不願睜開眼嗎?江懲痛苦地將頭埋進她的懷裡,像一個受傷的小孩!
“醫生,爲什麼她還不醒過來?爲什麼她又再次昏迷了?她這次什麼時候醒過來?”江懲疲憊而焦急地問着醫生。
“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本應該清醒過來的,但是她遲遲不醒,並且醒了又再次陷入昏迷,我覺得不是身體上的問題,是她自己不願醒過來,我曾經副修過心理學,冒昧問一下,這位小姐以前是不是患過心理疾病?然後這次受到了太大的打擊,導致病情復發!”醫生實在想不到她爲何這麼久了還不醒。子彈因爲射偏了,所以並沒有傷害到心臟。
“心理疾病?”江懲不相信的反問。
“對,就是抑鬱症或者是自閉症之類的!”
“不可能!”江懲肯定地回答,“我認識她時她才十歲,而且在我認識她以後她一直很正常,沒患過心理疾病,十歲之前她那麼小,怎麼可能患這種病?”
“但是現在也只有這個可能了!”醫生爲難的解釋道,“你最好還是問一問她的親人她以前到底有沒有患過此類心理疾病。”
怎麼可能?她知道他在認識她之前她一直過得不好,可是也不至於得心理疾病啊!江懲絕不相信!如果是真的,那她以前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她到底受到過多少打擊?江懲看着牀上緊閉着雙眼的莫上霜,再次痛苦地皺眉,他,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醫生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敲門聲是什麼時候響起的,他只是一直看着莫上霜,看着她清秀的臉越發的蒼白與清瘦。敲門聲響了幾聲後,門便被打開了。古映月和端木隱從外面走進來,緊隨着樓未央、寒轍、撒憶、諾言、時文彥和高越。
一羣人走進來,讓原本較大的空間變得有些擁擠。沒有人開口說話,他們都把眼光集中在牀邊的一直看着莫上霜的江懲和牀上緊閉着雙眼的莫上霜。那是江懲嗎?那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江懲嗎?那就是痛苦着、悲傷着的江懲?那就是愛着一個人的江懲?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再也忍不住哭泣的樓未央和早已淚流滿面的古映月。
江懲聽到了聲音,轉過頭看着衆人。每個人的表情都是悲傷的。他再次轉過頭看着莫上霜。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江懲看着莫上霜,卻問着時文彥和高越。
“‘左派’的殘餘已經完全清除,所有的精英已經被我們所收買,聯邦調查局已經把和‘左派’有關的官員和大資本家調查出來,公之於衆。‘左派’幫主慘死和‘左派’一夜之間滅亡已成謎團!”高越彙報了所有的情況。
江懲靜靜地聽着,突然放下握着的莫上霜的手,緩緩地站起身來。
“映月、未央,幫我照顧一下霜兒!”他緩緩地站起身,繞過衆人走出了門。
江懲走出病房,來到一個偏僻的走廊,拿出了手機。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莫優逾的聲音,此時的他應該在睡覺,從聲音中卻完聽不出懶散。
“給我說說霜兒以前的事情吧!”江懲在電話的這頭,聲音低沉,有說不出的認真。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再次響起時莫優逾的聲音多了份痛苦。
“她怎麼了?”莫優逾這幾天一直心神不寧,總是時不時的想起女兒,然而打電話給她她卻從未接過。
“你只需要告訴我她以前的事就可以了。她以前是不是患過心理疾病?”江懲沒有理會莫優逾的擔心與疑問,現在他只想知道她以前的一切,急不可耐的想知道。
“她到底怎麼了!”莫優逾突然在電話那邊大聲問他,聲音是恐懼和不安,彷彿突然之間受到什麼刺激。
“現在她的一切都只跟我有關了,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江懲有些不耐煩了。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了,彷彿經過幾百年的時間似的,他終於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莫優逾的聲音,一聲“是”壓得江懲幾乎欲喘不過氣來。
那個“是”讓他消化了好久,等到他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的時候,聽起來卻有說不出的沙啞:“抑鬱症還是自閉症?”
“嚴重的抑鬱症伴隨着自閉!”電話那頭那個男人的聲音,痛苦萬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看起來那麼開朗的她,總是被他輕易就惹生氣的她,怎麼可能患過嚴重的抑鬱症和自閉症?“是不是屬於你了,我就不再孤獨了?”那句輕如空氣的話原來包含着那麼深的含義,彷彿像是寄託一輩子的希望!他終於能明白她爲何總是不由自主的就陷入自己的世;他終於明白她爲何總是無緣無故流露出的悲傷與無奈;他終於明白了她爲何總是難以控制的失眠;他終於明白了當他讓她喜歡上他時,她眼神裡的掙扎與恐懼!他明白了一切,但一切都晚了!他說過要好好保護她的,他說過不在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他的承諾,現在看來居然那麼諷刺!
“江懲!”電話那頭再次響起了莫優逾的聲音,只是這次先得那麼平靜而又嚴肅,“江懲,幫我好好照顧霜兒,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別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用,她的一切痛苦都是我帶給她的,當我醒過來時,當我決定要好好保護她時,她卻早已不再需要我了!我沒用,這麼一個大男人了還要她的照顧,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一直都是!我想好好彌補她,給她一個好的環境,和你母親結婚是當時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我只要她好!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對你和你的母親來說可能很自私,但是我唯一想保護的是我的女兒,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如果你母親現在要跟我離婚我也會毫無怨言的不帶任何東西離去。但是我希望霜兒能夠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我知道你喜歡霜兒,所以我才很放心她跟你去美國!我知道霜兒也很喜歡你,所以我請求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她,一定要!當然如果你不願意,那請你把她還給我,我會帶着她離開你和你母親!”
“你想都別想!誰都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誰都不能!我不管你是爲何目的來到我們家,我也不管你和我母親是分是和,是生是死!要走你自己走,她你休想帶走!”江懲激動的對着電話裡的莫優逾怒吼着。
他就是不拜託他,她也是他的責任了!他怎麼會不願意照顧她?他怎麼會不願意保護她?可是現在,他卻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受到了那麼重的傷害!
掛了電話,他有幾秒難以平靜,待到恢復之後轉過身時,卻對上了寒轍的眼神。他一直站在他身後,他聽到了一切。
江懲沒有心思關心他是在何時來到他身後的,也沒心思關心他到底聽到了多少,只是直接繞過他,準備往病房走去。
“我認識全美國最好的心理醫生!”寒轍在江懲與他擦肩而過時,他對他說。
江懲的腳步停頓了一秒,然後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往病房走去。寒轍知道,他應該聯繫一下那位全美國最好的心理醫生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