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喬慕沒聽明白。
她微微蹙了蹙眉：朔不是他的名字……所以？
“那只是一個稱呼。”她的思忖未完，他已平靜地開口繼續，“朔，意爲一切的起始。因爲我存在的時間最長，比這裡的一草一木更長，所以便成了‘朔’，也成了別人口中的‘主人’。”
喬慕詫異擡頭。
她忍不住去看他——
此刻的朔孑然而立，沉默地眺望着遠方。藉着微弱的光，喬慕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神，是淡漠且孤獨的……
“那……”她忍不住去好奇，“那你真正的名字呢？”
他到底活了多少年？
他到底是怎麼樣存在着的？
“不記得了。”朔聳了聳肩，自嘲地勾了勾脣角，適才的神色盡收，“活得太久，記憶都會模糊，我都記不起來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不管我是誰，叫什麼，我都會死去，這個世界，也終將會消亡。”
喬慕同樣沉默下來。
關於朔的身世，她自然不會多問。但是她聽懂了最後一句，這個世界終將消亡……這應該就是小九說的那個可怕預言吧？這個世界即將毀滅，所以大祭司纔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打通平行世界。
“那……”
想到這裡，喬慕本打算詢問，但才發出一個單音，朔卻陡然直起身子，神色轉爲凝肅。
“他來了。”他搶先說。
“誰？”喬慕也跟着繃直身子，警惕握拳。可是她環視周圍，在這一片落日後的黑暗中，卻看不到任何來人，也聽不到任何人聲。
這哪有……
哦，對了！他們的聽力不一樣。
“是大祭司。”朔不僅聽到了聲音，甚至都已經分辨出了來人。然後，他迅速囑咐，“別讓他知道我來過。想辦法問問他打開時空的條件……我會再來找你。”
喬慕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你……”
這回她的話沒有說完，朔已經轉身，他快步向前走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裡……
…………
周圍很靜。
這片無人開發的密林，在日落之後，甚至沒有動物出沒的聲音。
喬慕轉回身。她身後的那個火堆，成了這個靜夜裡最亮的光源。她索性走過去，挨着篝火坐着，選了幾根柴火，讓漸漸變小的火苗再度亮起來。
半晌後。
混合着柴火燃燒的“噼裡啪啦”聲，她終於聽到了明顯的腳步聲：急促、紊亂、匆忙……
越來越近……
……到了！
喬慕猛地擡頭，正好看到從洞口匆匆進來的大祭司。
他似乎是走了很久，一路都是小跑過來的。此刻，他那身暗紅的袍子有些凌亂，衣角帶着新鮮的土漬，那垂落在額前的碎髮，也有明顯的汗溼。
看到她安然無恙坐在火堆邊，大祭司的腳步停下，面上也是明顯的一怔。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怎麼回事？”良久，還是大祭司沉下臉來，率先出了聲。
喬慕的呼吸一窒。
在接觸到那道銳利的目光時，她本能的別開視線。
不能讓大祭司知道！
絕對不能讓大祭司知道朔和她的事！
拳頭緊了又緊，喬慕深呼吸調整了好幾次，才讓情緒徹底平靜下來。然後，她擡頭，依舊是沒有起身，冷冷淡淡地反問：“什麼怎麼回事？”
“你……”被她這麼理直氣壯地一問，大祭司反而氣結，“……珠子呢？”
喬慕摸了摸口袋。
空的。
對了，她記得在靠近湖心的時候，珠子已經掉到水裡了。
“掉了……”喬慕索性如此回答，故作淡然的模樣，“……沒注意。”
“那你發生了什麼？”大祭司大步過來，接連發問，“掉在了哪裡？你今天下午去了什麼地方？哪個地方會給你特殊的感覺？”
他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喬慕被問得脊背微涼。
她知道這每一個問題的目的，環環相扣，就是他尋找定位點，打開時空的計劃。
……不能告訴他！
“喬慕！”大祭司的耐心有限，見她不回答，很快又沒好氣地催促了一句。
喬慕被吼得一震，但同時，大腦中也有個計劃在成型。
“我發生了什麼？”她索性擡頭，帶着幾分嗤諷的笑意看過去，把緊張的情緒都轉爲憤怒，“我落水了！差點淹死！你看不出來嗎？”
她抖了抖自己半乾的衣物，又抖了抖自己微溼的髮梢，證明說話內容的真實性。
“落水？”大祭司將信將疑，“不對！你的身體應該產生了極大的排斥反應，當時的你應該覺得難受，覺得……”他試圖形容檢測儀反應出來的身體狀態。
“呵！”只是他沒說完，便被喬慕的一聲冷哼打斷，“當然難受了！你要是差點被淹死，你不難受嗎？”
大祭司沒接話。
他只是站在原地，就這麼沉默地打量着她，雙脣抿着，神色明顯不悅。
喬慕也很難判斷：眼前這情況……他相信了多少？
終於——
“你今天還去了哪裡？”大祭司終於切換了話題，只是語氣依舊冰冷，“具體哪些地方？我需要了解。”
“我不知道。”喬慕回答得爽快。
在之前的沉寂中，她準備的說辭已徹底成型。
“不知道？喬慕！你……”
“我怎麼可能知道？”喬慕沒好氣地吼回去，“拜你所賜，我今天被怪物追着跑，我哪知道我跑了哪些地方？不被追着跑，我又怎麼會無故落水？”
很好，這樣一來，整件事就說得通了，而且完全不會牽扯到朔。
大祭司安靜下來。
他似乎是信了，眉頭緊了緊，踟躕了半天，終於喃喃出聲，說的卻是：“他們……不是怪物。”
他沒具體解釋，喬慕也不想他解釋。因爲她知道得很清楚啊：在大祭司的眼裡，他們是被製造出來的“戰士”，是他的驕傲作品！
但是在她的世界，這些護禁獸，就是怪物！
“隨便吧。”喬慕不甚在意地呼了口氣，動了動身子繼續坐着烤火，“反正我今天夠倒黴的了……你讓我四處走走，到底是什麼目的？你想讓我找什麼嗎？”
她問得狀似無意，但等的，卻是她最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