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景區。
裡面遊客不多，倒也清靜。
沿着青石板路往裡走，兩邊都是百年前的古樓。這些房子的一樓都被修葺過，改成了商業門面，專門賣關於慄鎮的特色紀念品，或者賣特色小吃。
喬慕挨家挨戶地逛。
她對這些並不感興趣，現在……
權當打發時間。
他們進了某個叫“王記茶樓”的地方，這裡應該是景區內的重要地點，很多遊客都聚集在這裡，聽着正廳中央某個穿着青衫長袍的男人……
說書？
“兩位，裡面請！”連茶樓的服務員，都是古代的小二打扮，“客官要點什麼？”
喬慕覺得有意思。
“來壺茶吧。”她壓低了聲音，小心打聽，“這是在聽講故事？”
“小二”點點頭，又搖搖頭。
“王先生祖上游歷過大江南北，見聞廣着呢！”他朝正廳中央努了努嘴，同樣也是壓低了聲音，“他講的啊，都是各地的能人異士……”
他眨眨眼，形容得夠玄乎。
“真事？”唐北堯在旁邊插了句話。
“嘿嘿……”
服務員沒回答，笑了笑走了。
正廳上，王先生似正講到激動處——
“……話說那人無所不能，永生不死。從那之後，他便每六十年出沙漠一次，找人續命，並且等待他尋找之人的出現……而那位有幸遇到他的農夫，疾病痊癒，健康長壽，享年120歲。”
他說完，喝了一口水。
“那他等待的那個人，又是男是女？和他什麼關係呢？”底下有人發問，是個穿着毛衣的女生，她一臉憧憬的模樣，“我覺得好浪漫哦……”
“浪漫個屁！”坐在她旁邊的，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卻對此嗤之以鼻，“那傢伙要是真的，就是怪物了！哪裡浪漫了，妖精還等了唐僧幾百年呢，不就是爲了等來吃麼？”
“討厭！你好煩……”
衆人一陣鬨笑。
“那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啊？”底下還有另外的人起鬨，看樣子也是好奇，“那個人下次什麼時候出現啊？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真真假假，都是祖輩傳下來的事了。”王先生歪着腦袋，輕拍了兩下桌子，“而且我說的這個故事啊，主要是講農夫遇到奇人，神奇康復啊……”
故事的主體是農夫，其他的，他哪裡曉得呢？
“切！”
“嘁……”
臺下頓時一片倒喝彩的聲音。
…………
“喬慕。”
“啊？”聽到唐北堯的聲音，喬慕才立馬回神，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什麼？”事實上，在聽到那句“共生不死”時，她就徹底走了神。
一個玄幻故事，遠不及窗外的風景精彩。
他們的桌子離窗戶很近，她坐在這裡，正好能看到古鎮的內河，還有復古的烏篷船……有人在外面划船。她滿腦子想的也都是划船。
現在，她轉過頭來，發現——
正廳正在激烈討論，故事顯然已經講完了。
“咳！”
喬慕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目光再看向唐北堯時，不禁多了幾分歉疚：是她把他拖來聽說書的，她卻覺得無聊走了神，把他一個人扔着……
而且，唐北堯的面色，看着有幾分凝重：“剛纔的故事，你覺得……”
“很浪漫。”喬慕強行接話，依稀記得有過這句背景音，然後她在看向別人，琢磨着別人的神態，煞有介事地繼續評價，“嗯……就是結局太令人失望了。”
唐北堯毫無反應。
呃……
難道她說得不對嗎？
“結局是那個農夫康復了，並且長命百歲。”在她無辜又茫然的視線下，唐北堯才淡淡解釋。他抿了口茶，無奈搖頭，屏着笑意，“……你很失望？”
“啊？”鬧大烏龍了！
喬慕瞬間窘紅了臉，她正想心虛求教，到底講了個什麼故事？唐北堯卻先行開了口——
“你沒聽？”
喬慕乖乖點頭。
“想划船？”
喬慕繼續點頭。
唐北堯啞然失笑。他沒有任何生氣的模樣，反倒像是鬆了口氣，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起身，朝她伸出手來：“行。走吧？我們去划船。”
故事，就當故事聽好了。
她沒聽到……
那就更好了。
…………
划船。
古鎮的河道狹窄，卻很長。於是這仿古的小船上，屬於他們的二人時光，也格外充足。
少去了外界的干擾，喬慕徹底散了心，她甚至忘記了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忘了複雜又未定的現實……她真當是出來玩的！身邊有他就很好。
“你還記不記得，我高中的時候，學校組織過划龍舟的比賽？”玩着水花，偶然想到往事，喬慕的興致很高，“你沒允許我報名。”
“你當時不會游泳。”唐北堯淡淡提醒。
“對啊。”喬慕掬着水花，某些記憶，還是讓她心有餘悸，“你爲了提醒我不會游泳，還把我推水裡，然後再把我撈起來，我溼着衣服跑回家，哭了好久……”
她的手撤回來，臉上的笑容，也微微斂下。
他們的當年，如今想來，是酸澀又好笑的——
“我一直以爲，你討厭我……唔！”
話未說完，唐北堯卻突然扳過她的臉，吻了下來。
喬慕被吻得措手不及。
她只覺得，他這個吻溫柔又細膩，卻又隱忍着無線即將迸發的感情……他撬開她的脣齒，舌尖掃蕩而過，那麼剋制又熾烈地表達着他的情緒。
如此真實……
他怎麼可能是未恢復人性的呢？
喬慕撤去了心底的最後一絲芥蒂，閉上了眼睛。
…………
幸好這是旅遊的淡季。
他們的船停在河道中央，良久也沒引來絲毫的好奇。岸邊無人經過，河裡同樣無船路過。
她耗盡了肺部的最後一絲空氣。
待唐北堯鬆開她時，兩人都是氣息不穩。
“從未討厭過。”她聽到唐北堯的聲音，真實又鄭重，在她擡眼望過去時，正好撞上了他眼底的無可奈何，“只是你當時太小了，又太鬧了，不好帶。”
有嫌棄，但更多的是寵溺。
喬慕紅了臉。
她索性一言不發，蹭到了他的懷裡，只覺得時間漫長，願餘生都能停留在此刻……
直到。
她聽到他的提醒——
“天黑了，我們找的那個人，應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