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嗒!”
次臥的門關上的同時,一粒果子掉在了地上。
顧斯庭正好從餐廳的方向出來,手裡端着一盤剛洗乾淨的紅提,他剛到,一路風塵僕僕……然而他現在沒有吃的心情了!
任憑提子滾落,他無比怨念地望着緊閉的房門——
這……
不是說給他留的房間嗎?
……
唐北堯沒在次臥久留。
不過幾分鐘,他安頓好了人,很快便退了出來。
看到站在幾個保鏢旁邊的顧斯庭,唐北堯並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知應一聲,算是打了招呼:“來了?”同時揮手,示意保鏢全部撤下。
這裡沒傭人,剛纔那幾個留下的保鏢,也是充當傭人的角色。
不過現在既然某人都打了鎮定劑睡了……
留下“傭人”也沒什麼用。
“坐吧。”隨手朝客廳的沙發一指,唐北堯自己卻沒馬上入座,而是走向門口。那裡整整齊齊地疊放着幾個黑箱子,先前沒有,都是顧斯庭帶來的。
他拎起其中的一個折返回來,“砰”地一聲放上茶几,然後在顧斯庭對面的位置坐下。
顧斯庭眼疾手快,才把剛放上茶几的紅提奪回來,免得被直接壓成汁。他默默地把盤子抱在懷裡,獨享了幾顆後,才往前送了送:“吃麼?”
唐北堯搖搖頭。
不吃最好!
顧斯庭滿意地重新抱回盤子,這回往次臥的方向使了個眼色:“你們這又是搞什麼鬼?”他基本已經習慣唐北堯和喬慕的相處狀況……
簡單概括:他們能把對方折磨死!
不過他依舊好奇,這回又是爲了什麼原因?畢竟理論上來說,他們現在應該是最“團結”的時候……來濱城,不都是爲了喬正麼?
“……她去醫院想把喬正帶走,被我阻止了……”前因後果,唐北堯簡單地說了說。他並不瞞着顧斯庭,但是他本身話就不多,敘述也是寥寥幾句的概括,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顧斯庭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朝次臥的方向望了一眼:所以……
“氣得很厲害,打了鎮靜劑。”唐北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語氣平平地給瞭解釋。
說完,他的注意力又轉回茶几——
那個黑色的箱子已經打開,裡面是尚未組裝的狙擊槍,各個部件整整齊齊地排放着。濱城不比A市,而且剛經歷重大火災,各項管制都很嚴,“東西”不方便帶進來。
顧斯庭能帶來這麼幾個箱子,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唐北堯看了看,便兀自上手組裝。
“你是說……她想趁着守備最薄弱的時候,把喬正‘偷走’?”顧斯庭還在琢磨剛纔的信息,越想便越覺得困惑,“她可以啊!有能耐!你阻止她幹嘛?今晚把人帶走,也省得明天忙活。”
唐北堯的計劃不是更復雜嗎?
幹嘛捨近求遠?
他就很欣賞小慕慕!
換了是他,就直接把喬正塞上車帶走了……
“咔!”
組槍的動作一停,槍械組件發出冰冷的金屬撞擊音。
“不可能。”唐北堯的聲線一冷,面色迅速沉了下去。
“爲什麼?”
“醫院、路上都有監控,她不懂怎麼避開。就算什麼都沒被拍到,人失蹤以後,警方第一個聯想的就是她……”唐北堯冷冷開口。
顧斯庭蹙眉。
這些後續的問題,他也能想到!他正想脫口而出:那又怎麼樣,你又不是護不了她?
只是話未出口,他聽到唐北堯的下半句——
“……她以後還要上學,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做這些事情的前提,她必須是清清白白的。一旦今晚同意了她,把她拉入另一個世界裡,她就永遠都回不了頭了!
難道以後讓警方三天兩頭逮着她調查?
還是索性不讓她上學?
又或者是天天幫她擋警察,讓她看同學異樣的眼光?
這些……
都不行。
他知道她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
然而,他能給她的安穩有限。
這僅存的這麼點,不能再毀了……
毀了,留不住她。
“咔!咔咔!”
唐北堯在說完那句話後,便徹底沉默下來,悶頭繼續組槍。空氣中只有冰冷而細碎的部件接洽聲……
他的動作熟練又快速,組槍、校準……很快裝完了一把,然後往旁邊一放,起身又去門口拎了個箱子過來……繼續!
顧斯庭看着他悶頭忙碌,莫名地就有些不甘。
“那你怎麼不跟她解釋?”隔了良久,顧斯庭忍不住問出來,“告訴她你用你的辦法,可以給喬正一個好安排,讓她別誤會你啊!”
真是兩難!
站在喬慕的角度想想,現在可不就是絕望?
“要解釋的。”唐北堯點點頭,第二把狙擊槍組裝到一半,他停下來,校準了一下瞄準方向,然後出聲,“……等我送走喬正以後。”
他會解釋,不過要等明天以後。
“嗯……”顧斯庭長長地嘆了口氣,鬱悶得連紅提也吃不下去,看着唐北堯的目光,滿滿都是同情,“你是不是怕……”
說到一半,他不由噤聲,再也沒說下去。
很傷人!
唐北堯怕的……是喬慕因爲渴望安穩,跟喬正一起走吧?
良久的沉默。
唐北堯很久沒有說話,任憑這種低迷在靜謐的環境中滋生。直到顧斯庭這種同情又可憐的眼神,刺得他終於受不了了——
“談正事吧!”他皺了皺眉,不耐出聲,“讓你帶的濱城的結構圖,帶了嗎?”
“帶了。”顧斯庭這纔回了神,從箱子裡翻出一張地圖一樣的東西來——
但這不是簡單的地圖!
每個城市都有它的陰暗面,上面標註出來的圖圖塊塊,都是濱城黑色勢力常年盤踞的所在……外表平靜的城市中,斑斑點點的,都是黑暗。
“不過我們人手不夠,武器也有限。”顧斯庭擰眉,朝外面比劃了一圈,“你就帶了這麼幾個保鏢,我又來不及調用其他人過來,時間太緊了……明天,可能會有點危險。”
畢竟,唐北堯的計劃,還涉及濱城的地頭蛇。
而且明天還不知道惹的是哪條地頭蛇……
好不好惹?
“人夠了。”唐北堯放下槍,卻是目光如常,他冷沉說完,“越少人蔘與越好。”
……
翌日。
濱城第一醫院。
醫生早早地便過來做了檢查,確定了一下皮膚狀況後,給喬正的右腿打上石膏。警局確定的轉移時間,是在上午十點。
不過,早上七點後,便陸陸續續有警隊的人過來,這次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隊長,也匆匆趕來。
是個年輕人。
身形高大,目光銳利。
“怎麼回事?聽說昨晚人都跑到醫院門口了!”他朝病房裡的喬正橫了一眼,然後轉向自己的下屬,劈頭蓋臉就罵,“你們晚上都是死的嗎?”
“陳隊,昨晚是護士推他出去的!就透透氣……那護士不知道他身份特殊,當普通病人處理了……”下屬唯唯諾諾,也很委屈。
“不知道身份?護士呢?叫她出來見我!”他的眉頭擰得死緊,“那你們昨晚去哪裡了?”
下屬的面色頓時更窘了——
“劉隊說我們太辛苦,讓我們……吃點宵夜。”他們想既然是劉隊發了話,人也跑不掉,所以就放心去吃了!不過,最後不也沒發生啥事麼?
“劉隊?”他琢磨着這個人,拼湊着目前的種種細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辦法請他過來一趟!我不相信這麼多都是巧合。”
作爲一個刑警,他有專業的敏銳力:昨晚的事,絕對不是一個“遛彎”這麼簡單!
“你!把昨天晚上的細節給我講一遍!”他指揮另外一個警員,“包括具體時間,現場出現過什麼人……任何人,都一一彙報!”
“是!”警員應聲。
而那個剛準備下班的護士,也被帶了過來。看到一走廊的警察,又撞上爲首那個刑警銳利的目光,護士捏了捏拳頭,明顯慌了……
……
於是,十分鐘後。
這個年輕的刑警隊長,長腿一邁,跨入了喬正的病房,然後,他反身關上門。
“喬正,”對於坐在病牀上的人,他直呼其名,居高臨下地看他,態度很不善,“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恩,腿疼。”喬正平靜地點點頭,用手摸了摸剛綁上的石膏邊緣。
刑警隊長冷笑。
“我看,有人想接你逃走吧?護士都招了!”他傲然開口,說出自己的推斷,然後潑上冷水,“你最好斷了這個念頭!到了我手裡,就是一百人來劫,都劫不走你!”
回去他就寫報告,罪加一等!
“……”喬正沒說話。
“你這樣的人,就該死在槍斃場上!”他的眼神是睥睨又不屑的。
正如其他刑警一樣,在他們眼裡:喬正是一個墮落的臥底!一個導致任務失敗,害死無數警員的人渣!他是警隊的恥辱!
他該死。
喬正笑笑,脣角酸澀,眼底卻是一片清亮:“我沒有逃走。你放心,不會有人來劫我。”
唐北堯不會再放小慕過來的……
他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