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司機也跟着慌了。
他攙扶着喬慕,看到她蒼白如紙的面色,整顆心都跟着提了起來:這種情況……是送她去醫院?還是送她去唐少那裡?
“不知道。”喬慕卻只是搖頭,“離開這裡。”
“去醫院?”
“不用……我沒事。”
她沒事啊!她只是捱了一槍……出事的是樑音!樑音連命都沒了……
司機擡手,看了看腕錶的時間。
“不然,我送您去學校吧?”他記得:喬小姐出門的最初目的,不是去學校有事嗎?
…………
學校。
教務處辦公室。
喬慕坐了一個位置,輔導員和教導處主任坐在她的對面。
“這幾張圖片,是從監控上截圖下來的,上面的人是你吧?”教導處主任清了清嗓子,一開始便直奔主題,“監控是A市監獄寄來的,A市監獄前幾天的新聞,你也看了吧?”
他叩了叩桌面,把照片推到喬慕面前。
截取的畫面上——
她正翻過監獄的警衛處,而警衛正忙着接電話;另外一張,是她已經翻進了監獄,警衛在後面叫她,可是她沒有回頭。
而兩張照片的時間,正是A市監獄發生火災的前幾分鐘。
“這個情節是極其惡劣的!本來,監獄那邊是打算公開追究,嚴厲懲處的,後來不知怎麼,這事就按下沒提。但是監控錄像既然已經寄給了學校,學校就不能不管!”
教導處主任又拍了拍桌子,表情相當嚴肅。
“我們A大,治學嚴謹,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違法亂紀的學生,並不是我們的培養對象!當然,你還是個小姑娘,我們也不想把事情公開,不想影響你的前途。學校討論決定,希望你自行退學!不然由學校出面開除,也弄得不好看。”
他說完最後決定。
畢竟,A市監獄大火,這種涉及司法的事情,本身就很敏感。再加上喬慕出現在那裡,又是火災前幾分鐘強闖進去的……
這在普通人眼裡,已足夠震驚!
足夠膽寒。
在他們眼裡:喬慕已不是普通的學生,和大家不是同一類人。
“你看,你什麼時候辦一下退學?”教導主任催了一句。
喬慕沒回答。
事實上,從她進來,坐上這個位置開始,她的目光就是空洞的,思緒一直處於混亂和神遊的狀態。
“喬慕,主任在跟你說話!”輔導員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什麼?”喬慕擡頭,似乎此刻才如夢初醒,只是臉上、眼底寫滿了茫然。剛剛的那些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哼!”主任生氣地哼了一聲,目光掃向輔導員,“你跟她講!”
說完,他直接拂袖而去。
主任一走,輔導員頓時少了壓力,他嘆了口氣,才苦口婆心地說話——
“你看新聞了吧?監獄那麼大的火,聽說半幢樓都塌了,這麼大的事故,最後調查結果是原因不明。外面輿論的壓力挺大的!”他實話實說,倒是真的在爲喬慕着想,“你在現場,本身就很敏感,政府那邊,估計也是想找個人背鍋,但是找到一半突然又不找了……”
“這點算是幸運的。不過學校這塊……你就自認倒黴吧?除非那邊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公開,和你沒有關係,學校纔敢繼續留你。”
但肯定處分也是少不了的。
他在心裡默默補充。
喬慕仰着頭,看着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半天,分析什麼利弊,講什麼大道理……她聽了半天,只得到一個信息:她被勸退了。
同樣爲了監獄的事。
她認爲已經塵埃落定,已經翻篇過去的變故,在今天給了她最後的結局——
一個小時前,她被告知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一個小時後,她被告知失去了追尋夢想的權利。
她一下子……
被剝奪了好多東西。
喬慕張了張嘴巴,她以爲自己會大喊大叫,以爲自己會崩潰發泄,然而都沒有。她聽到自己沙啞又低微的嗓音,緩緩地只回答了一個字:“好。”
她的心,剛剛疼到了極致,再加上被退學,已然麻木。
她感覺不到被退學的難過和絕望了……
“喬慕?你別太難過啊!”輔導員手忙腳亂地抽了紙巾遞過來,喬慕才知道原來是自己哭了,眼淚無聲地從臉頰滑下,很快就能感覺到滿臉的溼意。
她沒有去接紙巾。
“你去其他學校試試看,你還年輕,學業上肯定是有希望的……”輔導員不忍心,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淺聲安慰,“想開點……”
喬慕搖搖頭。
她在良久之後,才終於擡起頭來,眼底有崩潰,終於哭出聲來:“我朋友死了……老師,我該怎麼辦?”她不知道怎麼表達,她只是好想找個人傾訴。
樑音死了……
誰來告訴她,要怎麼辦?
輔導員一怔。
他像是這時候,才終於明白她的失神和哀慟,明白她的脆弱和無助。可是他幫不了她,而且他剛剛還殘忍地勸退了她……
“喬慕同學……你節哀。”這是普通人能給的最大安慰。
…………
傍晚。
“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唐北堯到的時候,語氣很冷。
司機唯唯諾諾地站着,垂頭不敢多說話。
“她這樣多久了?”唐北堯面色冷寒,望了眼坐在學校湖邊一動不動的人,“誰讓你帶她去樑家的?”她的傷還沒好全……
現在天色已黑,司機說在她這裡坐了一下午?
唐北堯的眉頭皺得不能再皺。
他大步過去,徑直在她身側停住。
“喬慕?”她的面色沉靜,呆呆地看着湖面,一動不動。
唐北堯抿了抿脣,伸手直接將她抱起,反身走回他開來的那輛車。她就窩在他懷裡,頭倚着他的肩膀,不吵不鬧不說話。
唐北堯打開了車門。
車座上,放着一束巨大的花,本來是送給她的,約了她今晚一起出去吃飯。
而現在……
他看也不看一眼,單手那束花拎出來,扔在了地上,然後把她放上座位。剛要鬆手,她的手卻一緊,突然摟住他的脖子。
“唐北堯,樑音死了……”
她不是質問。
她是用很無助,很絕望的語氣,向他稱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