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止步。
她回頭——醫生正單手端着那個燒杯,晃動着裡面那淺紅色的**,懇求着朝她笑。顯然這個“恢復正常”的計劃,他並不想讓荒流知道。
喬慕瞭然。
她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明確地答應,更沒有明確拒絕。她只是以平靜的語氣,類似安撫那樣的,緩緩說出一句:“你會得償所願的。”
醫生笑了。
他那張皮膚褶皺又怪異的臉上,露出令人惡寒的喜悅。而那原本就像樹皮那樣泛黑的皮膚,更是摺疊出深淺不一的凹痕來……
喬慕沒有多看。
匆匆的兩眼之後,她便有意避開目光,忍着心中的反感和窒悶,大步向外面走去……
…………
走廊裡沒人。
樓梯處也是空空蕩蕩的,毫無人煙。
喬慕就這樣拾級而上,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終於抵達了這樁樓的三樓……從樓梯口拐彎出來,她便聽到“嗡嗡嗡”的悶響,像是大型機械運作的聲音。
大型機械?
對了!
肯定就是這裡!
她拐上三樓的走廊,在這空無一人的環境裡,瞧瞧觀察着周圍。在確定沒有人跟着,也確定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喬慕猛地打開旁邊的門,閃身進去。
“碰!”
然後她又迅速關上門。
只是因爲她腳底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一下子沒有站穩,身形踉蹌的同時,關門的聲音也不禁大了點。
喬慕一驚。
幸好——
外面沒有人!
這裡面……也沒有人。
只是這裡堆放的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儀器,大大小小的一堆顯示屏,還有無數沒有提示標誌的操作按鈕……這裡太高科技了,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O
喬慕站在門口,有片刻的怔神。
然後,她才慢吞吞地走近屋內,開始近距離地研究這些東西。她不知道哪個是通訊系統?哪個才能發送連接外面的電磁波?
她只能一樣樣嘗試。
那個像儀表盤一樣的東西,無論怎麼切換,都是在顯示一堆她看不懂的數據;那些屏幕下的按鈕,有點相當於電視遙控器,她按一下,屏幕裡便換一個場景。
只是有些奇怪——
屏幕裡出現的這些場景,都不是刻意拍出來的,而像是隨意的街拍遇到。而拍攝的視角,有點像是一個人的眼睛……屏幕內顯示的內容,像是別人正在看的。
如同攝影機裝在人的眼睛裡那樣……
一連切換了好幾個“頻道”,看到的都是大同小異的拍攝方式。
攝像機到底在哪裡?
而這又有什麼用?
喬慕不解,但這也不是她現在所關心的。腦中的疑惑只停頓了一秒,喬慕便回神,繼續在那堆高科技產品裡尋找……她必須和外界取得聯繫!
她找到了一個無線電話一樣的東西:有聽筒、又話筒,也有撥號盤。
喬慕的心中一喜,想也沒想地拿過來,按出某個已經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
但……
毫無反應。
聽筒裡靜悄悄的,就連基本的忙音都沒有。
難道是沒有電?還是需要裝上其他裝置?喬慕暗忖,只能在附近尋找。
當她走過角落處的某個櫃子時——
“咔噠!”
櫃子和牆的縫隙裡,傳出一聲細微的輕響。
喬慕立馬回頭,猛地轉向聲源。
她看到有人躲在裡面。
不!
不能簡單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長得黑漆漆的,皮膚褶皺不堪,眼睛渾濁的“變異生物”,正瑟瑟地站着,躲在牆壁和櫃子的縫隙裡。
他很瘦,整個人都蜷縮在裡面,如果不是他剛纔無意中發出聲音,誰都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出來!”喬慕抿脣想了想,索性反客爲主地,先行開了口,以質問的口吻詢問出聲,“你是誰?”是剛纔醫生口中的那個通訊員?多年以前的逃兵?
怪不得……
膽子那麼小。
“我……”對方喃喃着出聲,終於緩緩地從這擁擠窄小的空間裡退出來,“……我在這裡做事。你是轉生者?你要和外界聯繫?”
喬慕啞然。
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否決,但又偏偏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剛纔在那邊尋找的動作,肯定都被對方看見了!現在等於是“人贓俱獲”,她怎麼才能瞞過去?
“哦……不說也沒關係。”等不到她的迴應,對方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就這麼低低地附和一聲,然後唯唯諾諾着轉身向外,“我先出去了……”
“喂!”喬慕一急,連忙叫住他。
她大步追上去,直接伸出雙手,擋住了他的去路!她現在怎麼可能放對方離開?萬一他離開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荒流通風報信呢?
“先別走!”喬慕態度強硬地攔住對方,又努了努脣,“你開個條件吧?你也想恢復正常出去對不對?我給你血!我的血有用對吧?作爲交換,你不能把現在的事說出去。”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又把對方往屋子裡推了推,確保他不會趁機偷跑。
但對方……
不僅沒有偷跑,而且連擡腳的動作都沒有。
“我不需要。”他搖搖頭,平靜又堅決地選擇了拒絕,“我不會把我看到的,告訴任何人。你……你是不是不會用這些東西?”
他的聲音頓了頓。
然後,他突然轉變爲教她的狀態——
“那個是監控系統,紅外線測定的;那些是派出去的跟蹤者,屏幕上的內容就是他們現在看到的,這些按鈕不要碰,是他們的摧毀程序;這個是通訊器,能連接衛星傳導,但是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他一樣樣說完。
這回,輪到喬慕滿臉的茫然。
“轉生者,你用這個,通知你外面的朋友吧。隨便讓他們做什麼……隨便對這裡做什麼都行!”他說完這句之後,又想要往門口走。
這回喬慕沒攔。
只是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忍不住問:“你……爲什麼要教我這些?”
“這裡不是所有的人,都堅持同一個願望。”對方微微偏頭,脣角噙着一抹苦澀。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忐忑謹慎,唯有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是決絕又複雜的——
“你不明白。這裡……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