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低頭。
她清晰地看見,自己抓着他的手是如此用力,用力到了指間蒼白,隱隱發顫……
“喬慕?”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似打算說什麼。
“沒關係!”喬慕先一步打斷,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比大腦更快一步發出,“什麼也別問了,送我回去!”
“……好。”
…………
這個世界比想象得要荒涼。
他們輕而易舉地避開所有的人煙,走小路穿過叢林,然後在某個巨大的湖泊前停住……這裡有山、有水、有最天然最美的風景。
“到了。”朔率先停腳。
“……這裡?”喬慕在四周環視了一圈,深表懷疑,她就地指了指腳下,“這就是你說的定位點?能從這裡送我回去?”可在她看來,這裡沒有任何的異樣。
而且,她也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是。”朔微微頷首,然後又向前示意了一眼,“不過不是在你腳下,而是在那裡。”
喬慕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
什麼?
那裡……湖中央?
“那裡有很強的磁場波動,和你來這裡的時候,是一樣的。”朔在一旁解釋,“這應該就是某種自然力量的修復,你從那裡回去,就能終止這一切。”
“可我……”喬慕依舊不是很懂。
“用這個過去。”朔只給她看一塊浮木,示意她用浮木去湖泊的中央,“我不能送你。因爲一旦兩個世界連接,太強的磁場能量場,會把你周圍的東西都帶走。”
他頓了頓,陡然厲聲催促,“喬慕,抓緊時間。”
“好!”喬慕一驚,猛地反應過來。
她的心裡還有很多不解,有很多的擔憂和疑問,但是這些都不再重要了!因爲一旦她離開這個世界,就能修正一切,也許……也許還能改變不幸呢?
所以趕緊!
她必須趕緊走!
想到這裡,喬慕快步往湖邊走去,踏上那塊浮木,甚至都來不及回頭打個招呼。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修正這一切,那在她的世界裡,是不是就不再有死城?不再有那個古老的文明,以及那個可怕的組織?
那她和唐北堯,是不是就不用再踏足沙漠,親歷那麼多艱險?
那麼……
唐北堯也就不會死了。
多好!
她要回去。
她回去之後,說不定一切都會不同了!
然而……
不對勁!
越靠近湖心,喬慕便越覺得不對勁!
她覺得好難受,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明明周圍什麼都沒有,風景也是一切如常,但是她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感覺到某種莫名的窒息。
“呃……咳!”喬慕捂住自己的喉嚨,卻說不出話來。
她想問問朔,這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她卻連回頭的姿勢都做不到。
好燙!
有滾燙的感覺,從衣袋中傳來。
喬慕強撐着,努力從口袋裡掏出東西來:是大祭司給的那顆珠子!之前那顆外表平淡無奇的珠子,此刻變得通紅,似在閃爍着某種警報,也似被加熱成一塊烙鐵,燒灼着她的掌心。
喬慕直接一甩手……
“噗通!”
珠子應聲落水,掌心的燒灼感也跟着消失,只是,身體那種憋悶難受的感覺,卻絲毫沒有減輕。
抵達湖中央的時候,喬慕已是奄奄一息。
“我……”她發不出聲音,只能用近乎脣語的方式,發出輕不可見的低吟,“……好難受。”
說完這句話,她的眼前便是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栽去。
她最後的意識,是聽到“噗通”一下地落水聲。
也許,是她栽在到了水裡。喬慕想。
…………
接下來的時間——
混沌、虛妄、幻想……各種各樣的場景,像是走馬觀花一般,擠入她的腦海。
喬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冷。而她的思緒,也是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她像是循着記憶,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經歷了一遍。
她看到自己遇到了那個路人學者,告訴她存在一個古老文明;
她看到了荒流黝黑的眼睛,對着她說“喬慕,我終於找到你了”;
她看到了唐宅的玫瑰,而她對着唐北堯說,等從沙漠回來,一起看花開……
她的心裡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她沒辦法阻止!
他們還是去了沙漠,翩翩和趙警官還是死了,最後的災難還是來了,唐北堯依舊死在那個冰冷的房間……他的手,摸上去是那麼冷……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種冰冷。
不!
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這種壓抑和絕望,比死更讓人難受。
“……不。”由低喃,變成大喊,喬慕感覺到自己終於能發出聲音,並且終於能夠睜眼,從那無休止的回放中將掙脫出來,“不要死……”
她只喊出這一句,同時,她看到身前的人。
“醒了?”他就坐在她身邊,聽到她的動靜轉過頭來,“喬……”
“唐北堯!”不等他說完,喬慕便猛地起身,不管不顧地抱住了他。她希望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此刻只是從夢中驚醒,希望什麼都沒有發生。
夢太可怕了。
但只要放肆地哭一場,也就沒事了。
“喬慕,我不是……”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不要說話!”喬慕打斷他,她幾乎是帶着哭腔在說話,嗓音發顫地艱難說完,“求求你,給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她想他。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他果然沒再說話。
只是,他原本僵直的身體,依舊是緊繃着的。
隔了良久——
喬慕感覺到後背傳來一下下的輕拍,是他的手臂環抱過來,做着簡單的安撫。
“你不要拍……不要拍我……”喬慕哽咽着,模糊不清地敘述。她的心又酸又澀,好不容易開始平靜的情緒,又因爲他的安慰,重新決堤。
爲什麼要這麼像?
爲什麼都這麼像了,卻又偏偏不是!
“……抱歉。”他的輕拍停下,雙手再度拘謹地垂在身側,只有低沉的嗓音,緩緩地傳過來,“你並沒有回去,我不是你的唐北堯……剛纔,出了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