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茜的聲音悽然。
她闔上雙眼,手沿着周凱的胳膊摸索下去,最後握上週凱的手,和地上的周凱十指交握……然後,她就再也沒說一句話。
喬慕反應過來的時候,常茜已沒有了任何生息。
“常茜?”
沒有任何迴應。
常茜就這麼靠着周凱,神色一點點的灰暗蒼白下去。沒有任何外傷,沒有任何病勢,她就這麼平靜又詭異地……死了?
喬慕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她踉蹌着起身,想要哭,卻哭不出來;想要去求救,卻等不到救援人員。她只能看着被濃煙吞併的樓房,看着空氣中瀰漫的黑煙……
只有她一個人還活着。
這種感覺,彷彿身處末世,在一片斷壁殘垣中,作爲唯一的生還者,她只有無盡的悲愴和難過……
怎麼辦?
她覺得她處理不了這些。
她甚至不知道,在救護車和消防員趕到的時候,要如何敘述這裡慘烈的經過?要如何告訴他們,這裡的人都死了,一個都救不了……
她做不到。
喬慕只覺得渾身發涼,止不住一陣陣顫抖,她拿起剛纔的手機,一下又一下,艱難按下某個號碼。幸好,她趨於空白的大腦,對那個號碼依舊熟記着。
“喂?”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
唐北堯的嗓音低沉,他刻意壓低了音量,但其他人說話的背景音,卻從話筒中傳了過來。他應該是在開會,或者在討論什麼。
“是我。”聽到他的聲音,喬慕才放心地癱坐在地上。
彷彿被困孤島的人,終於和外界取得了聯繫。
“怎麼用別人的手機?”他似是重新確認了一遍來電號碼,語氣卻和接電話的那聲“喂”不同,明顯柔和了下來。
“你能不能……”喬慕深吸了口氣。
她已經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先保持冷靜,可話一出口,卻還是忍不住哽咽了,“……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婚禮這麼早就結束了?”唐北堯有些詫異,他聽出她聲音中的凝塞,卻沒往那方面想,心情不錯地詢問,“很感人?都哭了?”
“不是。”
喬慕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她停頓了兩秒,在對面的唐北堯發現不對勁時,才艱難開口——
“這裡……K先生剛剛來過了。”她環視了一圈,帶着哭腔說完,“所有人都死了……救護車和消防車還沒有來……”就是來了也沒用了。
對面的呼吸一窒。
喬慕握着手機,卻能通過話筒,清晰地感覺到對面的凝滯和緊張。
唐北堯只停了一秒:“我馬上到!”
…………
“吱——!”
刺耳的剎車音後,幾輛墨色的吉普車在更衣室樓下停住。這幾輛車都是直衝進農場,沒有任何人阻攔,車子不顧顛簸地壓過草地,橫行到達樓下。
來的,是唐北堯的人。
他們到的比救護車和消防車都快!畢竟農場位於郊區,救護車和消防車都需要經過調配,就算從城郊出來,一路上,也會耽擱不少時間;而唐北堯在近郊,而且幾輛車的速度也是飆到了最快,所以到得很快。
車上依次跳下來好幾個人。
都是一身黑色,全副武裝的保鏢。
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後,唐北堯瞬間就把“目前在滇城要低調”的原則拋諸腦後,他直接帶上保鏢,帶上武器,朝着她的位置趕來……
他怕她出事。
所有人跟在唐北堯身後,直接上了二樓。至於那棟正在焚燒的樓房,誰也沒去看一眼。
“喬慕?”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唐北堯在更衣室門口找到了她——
她就倚在門旁,癱坐在地上。
她的目光是凝滯的,靜靜地望着更衣室內,表情近乎木然。而她的身上,那條早上穿出去的純白棉絨裙子,此刻灰撲撲的,裙襬的好幾處,都有被鉤破的痕跡……
她的後背有血!
胳膊和腿上,也都是細碎的擦傷……
唐北堯的目光一緊,他想也沒想,快步衝了過去。
“喬慕?”手掌撐住她的肩膀,他快速地蹲下去,同時扳正了她的身體,讓她的目光轉向他的方向,“是我,我來了。”
“真的是K先生?K先生已經到滇城了?”一路跟過來的保鏢沉不住氣,他提槍在周圍搜尋了一圈,緊張地詢問喬慕。
太意外了!
按照他們的估計,K先生不應該這麼快出現在滇城的!更不應該有任何行動的!難道……K先生本來就蟄伏在滇城?
“他在哪兒?”另外一個保鏢也沉着嗓子問。
“在哪個方向?”
“……”
所有的保鏢都是精神高度緊繃,生怕K先生還留有什麼威脅。
“閉嘴!”唐北堯卻是驟然低喝,打斷了保鏢們沒完沒了的追問。他的面色很不好,只有在面對喬慕的時候,聲音才溫和一點。
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你還好嗎?”他問她。
喬慕點點頭,又搖搖頭。在看到唐北堯近在咫尺後,她纔像是一點點地活過來,她才感覺到鼻翼間的陣陣酸澀……
“他走了。”喬慕喃喃出聲,頹然地說出關鍵。然後,她想要轉頭看回屋內,告訴唐北堯這裡發生的事,“常茜和周凱……”
“好了!”話音未落,便被他打斷。
他在同時伸手,驟然按住她的腦袋,讓她貼在自己心口,不讓她再去看滿屋子的血腥慘烈。至於裡面的情景,他看一眼,便有了判斷。
“我帶你離開這裡。”他聲音平靜,不需要她的任何解釋,說話的同時,已把她抱了起來。
保鏢立馬讓路。
“K先生用常茜做了實驗。”被放上車的時候,喬慕開口告訴唐北堯,“常茜爲了救周凱……”她覺得這些信息或許有用。
她不想和警方去回憶敘述。
她只想把一切都告訴他。
唐北堯卻不想聽。
他安置完她,低頭看了眼掌心沾上的血跡,又看了看她後背的殷紅,眉頭迅速皺了起來。他終於打斷她——
“你身上的血,是你沾到的,還是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