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評價古板的紀昌,他此刻是愁着一張臉看剛剛從大將軍府那邊送來的文牘。
這些文牘是關於漢帝國在海外的受損情況,包括大批大批的漢人被各國所扣押,要不然大將軍府纔不會送到中書省。
漢人這幾年開拓得太快了,腳步更是踏上了歐羅巴的土地。
大批大批的商人或喜歡遊歷的人,他們身在異國他鄉。
這一次波斯人和羅馬人帶頭搞了一個反漢軸心,拉了一大幫國家進入那個所謂的反漢軸心,戰爭爆發得太突然,各國或快或慢對身在本國的漢人採取行動,落到各國手裡的漢人爲數並不少。
同樣的,漢帝國在戰爭爆發之後也開始抓捕反漢軸心的人,抓起來的人數量甚多,連出海的那一批各國貴人一樣是逮了回來,其中就包括尤利安和克謝亞斯這兩個羅馬和薩珊的王室成員。
戰爭爆發過的第七個月,漢帝國的軍隊已經打到距離薩珊國境線不到兩百里的範圍之內,第一個將要爲這一場戰爭付出滅國代價的則是匈尼特。
“動員已經不止是關內和西北。”桑虞愁眉苦臉地說:“山東以及東南也開始動員了。”
那些地方大概就是之前的關中直隸、涼州、青州、冀州和揚州,其中冀州和青州、關中、揚州的人口較爲稠密,發佈動員令之後雖然僅僅是徵召服過郡縣兵兵役的青壯,年齡被限制在二十歲至三十歲,可是依然能夠在一年之內動員起至少五十萬的兵源。
“要準備大量的春夏秋冬四季的軍服,還要數量誇張的被褥和生活用品,少不了配套的裝備……”紀昌有點苦惱地說:“國帑是不缺,但……缺人手。”
現如今的漢人是陷入一股躁動之中,他們已經知道有數十個國家或部族組成聯盟,喊出了要滅亡漢帝國的口號並發動戰爭。
年齡在二十歲左右或以上的漢人,基本上都有歷經過那一段黑暗的歲月,才重新挺直腰桿做人多久,大多數人只是過上了有安全保障的日子,連富足的好日子都沒品嚐過。
官府剛公佈要將主要精力轉到恢復民生,啓動大工程提供就業崗位,加大對作坊以及工廠的監督和改革來保證工人的待遇,結果特麼出現了一個什麼反漢軸心?!
之前就出了官府決定閹割奴隸的糟心事,很多人還在鬱悶怎麼要對奴隸進行閹割,一閹割奴隸得好久不能幹活,然後奴隸再也無法生育產生新的奴生子。
老實說,哪怕是官府提出了優渥的補償,依然超過七成有奴隸者是反對奴隸閹割。
結果倒好了,先是奴隸大規模的暴動,然後出現了反漢軸心。連續的兩件事證明了一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應該存在其他的人種!
軍方對於百姓的羣情激奮自然是高興,他們熱愛戰爭和渴望戰爭,但是也清楚不能讓百姓感到厭惡。
文職官員在這種大勢所趨之下,便是再怎麼不甘心,也要以取得戰爭勝利爲首要,就是太特麼糟心了。
“大量青壯進入軍隊,民間的勞動力勢必形成短缺。”紀昌憂愁地嘆了口氣,接着往下說:“大漢一直在鼓勵多生多育,各家各戶皆有嬰兒或者孩童,便是有輔助策略,家中男子離家服役,僅留下女子既要照顧長輩又要照顧孩子,如何維持生產?”
紀昌就沒提奴隸,各地對奴隸的閹割已經在展開,是先從官方奴隸開始,一旦官方的奴隸閹割完畢,就該輪到民間擁有的奴隸進行閹割。
奴隸被閹割必然是會失去勞動能力,同時他們也註定不會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閹割時會死掉一些,缺乏好環境養傷又要死掉一批。
奴隸暴動之後,剩下的奴隸包括官方和民間,大概是剩下八百來萬出頭,根據一些相關的預估,一旦完成全面閹割可能只會剩下六百來萬的樣子。
只是閹割就會死掉一兩百萬人?這個一點都不誇張,主要是缺乏身懷閹割精通的老手,再來是消毒方面不過關,傷者後面的修養環境以及伙食問題。
“加大對黑大陸的捕奴吧……”桑虞張口就來:“海岸線沒了就深入。那一片大陸的黑人衆多,捕捉上幾百萬,應該是有的。”
以前的紀昌十分反感大肆使用奴隸,只是礙於漢人的數量不足,再則就是認爲在一些危險工程使用漢人十分不妥,才從來沒有發表過反對意見。
如果說使用同爲黃皮膚的異族奴隸還能讓紀昌多少覺得沒有妨礙瞻觀的話,隨着白皮膚奴隸和黑皮膚奴隸的迅速增加,他開始有了自己的動作,那就是哪裡危險就調動白皮膚系和黑皮膚系的奴隸過去,以減少這兩個皮膚數量的這種方式在表達自己的態度。
“兩位愛卿?”劉彥走入庭榭,看到紀昌和桑虞沉默失神:“今天有此雅緻?”
這裡是秦嶺邊上的一處景點,相傳很久之前的先秦,始皇帝在這裡修建了一座行宮,只是後面毀於戰火。
既然能夠讓始皇帝選擇來修建行宮,可見風景肯定不錯。
現如今長安人口達到一百二十餘萬,城內各種設施是依靠龐大數量的奴隸基礎修建得差不多,道路的規劃以及建設全面竣工,外圍的建設也就開始了。
城裡人總是需要有個城外能夠踏青的地方,一般就是在城市的郊外,以諸夏的情操又喜歡爬山涉水,他們所處的位置本來是要修建一處臨山公園,後面卻是被臨時改爲軍營。
漢帝國第二支,也是正式有番號的第一支火器師將會在這裡全面列裝火器,並且熟悉火器的操作。
紀昌和桑虞看到劉彥出現,站起來行禮,口稱:“陛下!”
“是對戰爭心裡沒底嗎?”劉彥的理解就是這樣,要不然兩人來這邊幹什麼?他走過去在石椅上坐下,說道:“朕剛剛接到李匡的戰報,噴赤河三十餘萬敵軍瓦解了。”
“恭賀陛下!”
紀昌和桑虞皆是露出了大喜的表情。在他們的預估中,那一場戰爭怎麼都需要打個一兩年甚至更久,真沒有想過那麼快就會出現結果。
“安西都護府陣斬十餘萬,俘虜十二萬,羅馬與薩珊東侵部隊,僅有三千餘波斯人逃回本國。”蔡優喜氣洋洋地說完,看了劉彥一眼,補充道:“慎殿下在此役同樣立下大功,洞悉了羅馬人的陰謀,親自監督部下妥善處理。李都護對慎殿下大爲讚賞。”
“別給他臉上貼金了。”劉彥話是那麼說,臉上的表情卻是很欣慰:“十一歲的小屁孩,能做好本職工作,朕就很高興了。”
“……”
身爲臣下,他們看到劉彥這種明明很高興很欣慰,卻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琢磨着是該沉默呢,還是應該拍拍馬屁?
“劉慎已經在返回長安途中。”劉彥看向了正在練習四段射的一支部隊,目光是停留在庶長子劉銘身上:“朕讓一個兒子上了戰場,第二個兒子也會隨軍參戰。”
“陛下乃是明君!”桑虞先滿是敬仰和尊重地說說完,後面卻遲疑道:“只是……銘殿下……”
“他亦是朕的子嗣。”劉彥看向了桑虞,說:“身爲皇子,自該爲大漢有所建樹。”
三位大臣陷入沉默。他們其實對劉彥安排劉銘進入軍中並不贊成,並且明確表示了幾次反對。
他們會反對的理由相當簡單,劉彥讓劉慎去軍中可以說是歷練,也能說是讓劉慎取得軍方的好感,大有讓劉慎建立自己班子的意思。
劉彥那樣的行爲是被衆大臣看成在釋放一個信號,將劉慎視作太子去進行培養,可後面連劉銘都被安排進入軍中,還是以士卒的身份,那麼就讓他們有些懵了。
“聖上。”紀昌的這個稱呼不同於陛下,是對族長的稱呼:“臣依然反對銘皇子進入軍中。”
“朕知道你們的顧慮。”劉彥是真的知道,無非就是憂慮劉銘也會有自己的班底,覺得是取亂之道。他還是那句話:“諸夏自古便有分封之制,大臣顯爵有封邑、封國,諸侯王亦然。朕打下了如此的江山,酬諸君之功。諸皇子只要不太荒唐,日後亦會有自己的封國。”
衆人再一次無話可說。
他們的確是得到了優渥的封賞,每一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封國,自己都有這樣的待遇,難道去反對劉彥給自己的子嗣分一個封國?
“朕可不想一些長於深宮的子嗣掌握封國。”劉彥這是第一次表達自己明確的觀點:“分封得遠遠的,他們要有能夠抵禦異族的能力,甚至要有繼續擴張的才能。怎麼能夠不加以培養?”
桑虞一再猶豫,咬牙說道:“陛下應當對太子人選早做決斷。”
紀昌和蔡優將頭轉到別處去,他們清楚那是桑虞的獨角戲,自己不應該參與進去。
桑氏妙,她現在就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就代表對太子之位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桑虞現在要求劉彥立太子,最有優勢的肯定是劉慎,被安排進入軍隊的劉銘哪怕是有威脅也僅僅是一絲絲。等於是他表態桑氏不摻和了。
劉彥現在有七個兒子,除了劉慎是皇后崔婉所生之外,其餘都是低品階的後宮嬪妃,皇后下一級的四妃全是生的女兒。
整個朝中,不知道是該感嘆劉慎命好,或者是納悶其餘貴人肚子不爭氣,要說漢帝國真的該有一個明確儲君的話,現如今真沒有比劉慎更合適的人選了。
“朕會考慮。”劉彥是盯着桑虞看了大概兩分鐘纔開口,然後轉換話題:“入侵薩珊的戰爭會在明歲秋季正式開始,幾位大將會去之外,還需要一名合適的文職大臣。朕決議讓桑卿前往。”
桑虞知道這個是對自己表態的一種賞賜,露出喜悅的表情,保證道:“必不使陛下失望!”
在漢帝國,就算是地位再高,爵位再顯赫,沒有足夠的軍功支撐之下,其實是虛得很。
很多高官以及顯爵,他們其實就是佔了一個從龍之功的功勞,然後就是後方支應有度,穩定內部支持前方戰事,未必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軍功,尤其是上戰場取得的軍功。
桑虞就是屬於那種沒上過戰場獲取軍功的人之一,他一直都盼着某天能夠補足這個缺失,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機會。他現在可算是有了,只是未必真能多麼開心。
“尚書令統管六部……”紀昌遲疑說道:“平鄉侯去了前線……六部……”
桑虞立刻看向紀昌,一張臉很臭很臭。
“朕親自掌管便是。”劉彥也就是讓桑虞去前線,只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績就會召喚回來,就是純粹意義上的鍍金。他先自己先爽朗地笑了一下,往下說道:“大漢沒消滅那些敵國,何來安穩?未來的大漢,一切以軍事爲重。”
那是事實,不一定是要滅掉那個反漢軸心的所有國家,但是世界島上離漢帝國最近的波斯薩珊卻是一定要滅。
紀昌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真是覺得怕什麼就來什麼,只是希望不要又全國陷入軍管狀態,要不然民生環境只會是越來越糟糕,國家也不會像是一個正常的國家。
“朕近一段時間一直在考慮……”劉彥看了看三人,最後是將目光停在紀昌身上:“是否要建立一個戰時內閣。”
桑虞張了張嘴,後面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蔡優是知道這個的,他還給了幾個意見。
漢帝國剛從三公九卿制度變化成爲三省六部制度。與三公九卿制度相比,三省六部制度的職權是分散了,主要還是爲了皇權考慮。
要是在和平狀態下,職權分散,辦事的效率遲鈍一些,其實對於一個大國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要是進入到戰爭狀態,那麼肯定是不能再辦事拖拖拉拉,應該是國家機器全速的運轉起來,做到任何事情都能用最快的速度辦好。
“陛下。”紀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吶吶地說:“臣……臣……”,有心反對,就是不敢開那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