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都很想立刻搞明白這個奇奇怪怪而且貌似對我們十分熟絡的少女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時間貌似已經不充裕了,這個紅色的宇宙正在崩塌,墮落使徒手中顯然掌握着比我們稍微高明一點的宇宙控制技術,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常數破壞速度超出想象——當然也有個可能是這個世界確實太不穩定了,建立在碎片基礎上的宇宙,大部分常數都位於互相矛盾的邊緣,只要有一根槓桿被破壞,隨之而來的就是整個世界的連鎖崩潰——爲了不至於因爲這種扯淡的原因再出現損失,我們只能先帶着這一大羣情況不太對勁但已經沒有威脅的深淵化戰艦離開這個世界。
撤退過程比預期的順利一點,因爲林雪的預言能力已經逐漸從“干擾”中恢復過來,事實上只要她不針對某個奇葩少女進行窺視,能力就不會受到影響,行軍打仗有個先知的意義是巨大的,墮落使徒根本不可能找到帝**撤退的路徑,我們總是能在他們的諜報探針抵達前好幾分鐘就改變航向,用大小姐的話來說,這種小事情太沒成就感了。
不過最終順利離開墮落使徒的勢力圈之後,林雪還是被累得不輕,今天她已經進行過太過頻繁的精確預知了。
因爲進行了一次特殊的戰鬥而且多了一大羣相當特殊的“跟班”,大部隊沒有直接回帝國。第六和第一艦隊繞道,先前往位於邊境的一個緩衝用低能級宇宙接受全面檢查,因爲誰都不敢保證一支艦隊在墮落使徒的土地上持續作戰超過兩個小時之後是不是會受到污染,只有完成檢查之後,他們才能前往帝國區,而帝國上將號和皇家艦隊則乾脆在虛空暫時停留,我們所處的位置遠離帝國和墮落使徒雙方的邊境,附近只有一座新帝國和神族聯合建立並長期駐守的虛空節點,這個節點是和神界恢復交流之後第一批重啓的合作項目之一。主要用於觀察虛空中深淵的動向和荒土地區的世界演變規律。同時也可以在巧合的情況下監控到墮落使徒的動靜,不過目前爲止這第三個作用還從沒發揮過,儘管可以確定該虛空節點沒有暴露,但墮落使徒好像也能察覺到這裡不太安全,他們從未出現在這個節點的掃描範圍內。
皇家艦隊和數千艘深淵化飛船在節點的掃描區內停泊下來,解決一些麻煩事兒。
休息區中,第一家庭坐了一個大圈,圈子裡是三個主要當事人,我和林雪並排坐着。對面的椅子上則是那個一開場就自來熟地認爸認媽的奇葩少女,林大小姐一臉的頹喪,在看到對面的少女渾身不老實之後忍不住敲着桌子:“坐直,別亂晃,不準咬指甲,別做鬼臉——話說我爲什麼要跟你媽一樣唸叨這些?”
大小姐順嘴叨咕了一番之後臉上滿是不解,而對面的少女則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哈哈,媽。你真是我媽。這些話聽着真親切,現在你們猜到我是怎麼來的了嗎?”
這傢伙真是太讓人哭笑不得了,嘻嘻哈哈,大大咧咧,自來熟地跟我們繞圈子開玩笑,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而且死活不直說自己的來歷,非要讓我們自己腦補。但奇怪的是我竟然還真狠不下心動手:按理說,這樣一個極有可能是墮落使徒陣營的傢伙,在我們這幫人手下是絕對不能鬧騰的,可事實上,不僅僅是我和林雪,就連珊多拉和姐姐大人,都對這個女孩子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林雪將其稱爲強精神個體對涉及自身的事情產生的超直覺。類似第六感,直覺告訴我們,眼前這個女孩子並不是敵人。
“你叫什麼名字,”我晃了晃腦袋,指着對面女孩的腦門,“別傻笑啊,我怎麼感覺你這麼熟悉呢?”
“我姓陳,”少女故意抿着嘴憋了好幾秒鐘,在林雪暴起之前才突然出聲,臉上滿是壞笑,“我叫陳曉雪!”
周圍一圈人忍不住都有點發呆。
我揉了揉腦門:“不準說瞎話啊。”
“說真的,我真希望這是瞎話,”自稱陳曉雪的女孩痛心疾首地看着我,“這個名字絕對是您老拿搜狗輸入法隨便摁了一把拼音聯想出來的,多少好名字不起您怎麼選了這麼一通俗的——上學的時候葛木老師一點名起碼有四個人跟我一塊喊到,還不算同名不同姓的,我還問您來着,您說這個名字首先陳和雪倆字是必須有的,中間能填的就那幾個字讓我自己選:陳大雪,陳中雪,陳曉雪,還有陳雨夾雪……童年,苦不堪言啊!您說這是公主的名兒嗎!?”
姐姐目瞪口呆,然後從後面捅捅我的脖子:“阿俊,這風格像是你乾的事兒。”
“好吧,根據你的各種說法,現在我猜你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林雪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眼前這個少女雖然始終不直接說自己的來歷,但她的各種表現已經在把答案往一個固定的方向引了,只是我跟林雪都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畢竟這事兒太離奇了點,林大小姐看着對面那比自己壞水還多的女孩,姑且不論她是怎麼從墮落使徒那裡轉一圈又到了我們面前的,她先把頭轉向了淺淺,“吶,你是專家,這種逆轉歷史的事兒,能在宏觀上發生嗎?”
淺淺正忙着給陳曉雪拍照,聞言愣了愣,突然轉換了里人格,開始給我們認真解釋起來:“當然能發生,強行把一個人送回過去是可以的,但之後就是災難,會有邏輯悖論,對歷史的改變可能引發兩個後果,一個是當前世界時間軸崩潰掉,整個世界變成一個靜止不動的快照,就好像人在面對巨大生理危機的時候會休克以保護自身一樣,世界也會用停止運轉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邏輯樹……”
冰蒂斯插了一嘴:“我們把這個叫做宕機,一個世界在遭遇巨大錯誤的時候會突然靜止下來,這時候神族就來排除故障了。”
淺淺盯了冰蒂斯一眼:“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斷!”
得,里人格,這個連冰蒂斯都沒轍,女流氓聳聳肩,給我送來一個“等她恢復過來之後肯定又得挨個找人道歉”的眼神。
淺淺接着說了下去:“除了時間軸卡住之外。還有個後果就是產生平行世界。有一些世界結構很奇怪,它們能自己分化,每當時間軸出現偏差,就會在偏差點產生一個拷貝,然後形成兩個世界,雖然我沒在現實中這麼幹過,但用塔維爾的實驗室模擬過類似情況,基本上就是這兩種情況了,總而言之:既定歷史很難改變。返回過去在操作上是可行的,但返回過去之後再幹什麼都是不可行的。”
淺淺說完,就從這個刻薄嚴謹而且暴躁的人格里退了出來,開始給冰蒂斯道歉……
“咳咳,我補充幾句吧,這個是我們神族的情報,”冰蒂斯咳嗽了兩聲,“其實關於時間軸設定。在造物學有幾個固定模版。基本上可以分成剛纔淺淺說的兩類,她說的那兩種情況都是爲了防止世界完全崩壞而設置的安全鎖,前一種叫‘邏輯故障緊急停推流程’,俗稱死剎車,在有人試圖攻擊時間軸的時候,世界的全部信息流動將凍結,然後當地的世界管理神會去排除故障,再重啓世界。第二種叫‘漸進式數據堆棧修復流程’,俗稱ABS防抱死——這個詞你領會精神就行,這種處置手段就是在歷史進程被篡改的時候製造一個世界備份,再有進程篡改就再製造一個備份,每個備份的生存週期不定,每份備份中,除了故障源之外。其他東西其實都是從本體上拷貝下來的影子,在備份生存一段時間之後它就會回到正確的歷史軌道上,然後兩個世界重新融合成一個。除了這兩種處置方式之外,還有些比較偏門的糾偏方法,不過那基本上都是原生世界自己發展起來的古怪現象,神族自己不會折騰那種有隱患的系統的,否則讓質監的發現起碼也得關幾千年……”
我:“……”
“也就是說,你聲稱自己是來自未來的陳和林雪的女兒,首先就值得懷疑,”冰蒂斯扭頭看向自稱陳曉雪的女孩,雖然說着質疑的話,卻也沒多少敵意,“首先,在這裡的人要麼是虛空生物,要麼是虛空衍生物,怎麼都跟世界本源沾邊,涉及到我們的情況下,世界是無法產生平行歷史的,因爲數據通量不夠,其次,緊急停推也不可行——原因同上,世界的制動系統沒這麼大功率,也就是說,從未來過來的個體,壓根就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面前,任何試圖更改我們這些人的歷史的行爲會在發生之前就被修正掉,而且——是被虛空修正掉。”
冰蒂斯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頓時坐直身體做出儼然的模樣:咱可是虛空生物,除了虛空自身,其他任何東西都沒法影響一個虛空生物的歷史來着。
名叫陳曉雪的神秘少女A一邊挨個打量我們一邊說道:“嗯,嗯,說的不錯,說的不錯,外祖父悖論是個相當麻煩的東西,哦,有時候也叫祖奶奶悖論,不過這東西對我無效——我並沒有說自己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嘛,這具身體只是一個媒介,因此它出現在你們面前並不會影響到秩序的協調性。我的存在方式有點奇怪,在常規維度的世界觀下是無法理解我究竟處於哪個節點的,嘛,這個稍後解釋,我是在那件事之後出生的——對了,爸,現在是哪一年?額,我是說,現在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林雪一咬牙:“說話說明白點,要不還是男女混合雙打。”
“哦,我是說虛空大災變,這件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周圍氣息爲之一滯,珊多拉表情嚴肅起來:“你是說,那件事在未來真的發生了?”
“我以爲那只是父神一個推測,”冰蒂斯看了我一眼,“難道不久就要真的發生?”
“發生了,而我是在虛空大災變之後出生的,”陳曉雪點着桌子,“一切都被那件事分成了兩部分,就好像硬盤的兩個邏輯分區一樣,更改歷史確實是一件會引起麻煩的事情,但跨越虛空大災變的話就不會有影響。具體原因嘛……直到我出發的時候你還在跟我二叔研究呢。你們都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一愣:“你二叔?”
“哦,父神,其實也不算二叔,但你從小就讓我這麼叫的。”
姐姐再次捅捅我的脖子:“阿俊,這也是你的風格。”
“好吧,未來的某一天,我和你二叔正在研究虛空大災變的事兒……那件事果然還是發生了,然後呢?產生什麼後果了?額,更重要的——你說自己不是未來穿越到這兒的。但至少你本身應該活在一個確切的未來時刻中吧,那豈不是說……我們在場這些人在你眼中都走着歷史註定的路子?”
這句話一出,連珊多拉臉色都糾結起來,不管怎麼說,一直以來大家都還是覺得日子挺愉快的,可現在突然知道,原來自己在別人眼中已經是一段註定的歷史,那可不怎麼好受。
“不不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虛空大災變截斷了一切,爸,從第一個虛空生物誕生到虛空大災變是一段,從虛空大災變到我出發來找你和老媽又是一段,但我從自己出發的點跳過來卻沒辦法把兩段時間軸聯繫起來,你可以隨便幹什麼都行,因爲哪怕我在這裡說的天花亂墜,未來也只有一件事是註定的。那就是我出生了——這是我能從未來帶過來的唯一確定信息,哪怕從今天開始因爲生活中突然多出一個冰雪聰明人見人愛的閨女而影響到老爸你的某些決定,未來虛空大災變之後要發生的事情也一件都不會受到影響——當然要是你現在就做實驗把影子城炸掉,那我也沒辦法,畢竟這個誰都不敢嘗試。”
一羣人被這個繞來繞去的理論給弄得頭暈腦脹,哪怕珊多拉都開始揉着額頭,因爲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任何科學邏輯。直接上升到了不講理的程度:好吧,歷史竟然是不確定的,哪怕已經發生的事情,也只是你現在以爲是這樣而已,這樣說的話,我們可以把這個陳曉雪當成不存在,隨便幹什麼都行,包括炸掉某個世界或者向深淵投誠,而未來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那就是我和林大小姐終於喜得千金,出了一個特別能鬧騰的閨女,這個閨女跨越了不知道多少時光,來找她爸送驚喜來了……
林大小姐突然敲了敲桌子:“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知道未來走向?額,我是說在虛空大災變之前的未來走向,對你而言應該是歷史的東西。”
“我知道不少,是爸小時候告訴我的,”陳曉雪聳聳肩,這個動作簡直跟我如出一轍,“但那沒用,那些事件不一定會發生,起碼過程不固定,比如一個註定要死的人,在我的記憶中,他死於槍擊,你和爸真正經歷的歷史中,他卻可能死於食物中毒,而我的研究課題就是,當自己攜帶這些記憶穿過虛空大災變那個時間節點再穿回去之後,自己的記憶是會被立刻修正,還是會並存兩份記憶,當然也有可能什麼都不發生,畢竟對我而言,已經習慣了世間萬物不確定的生活來着……”
看來這個從天而降的閨女還真的有不少秘密——什麼叫對她而言,世間萬物不確定?話說我跟林雪在未來究竟這是研發了個什麼玩意兒啊……
“虛空大災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將一切分成了兩段?”
珊多拉見陳曉雪暫時沒有解釋自己“本質”的意思,於是問了另外一個我們都很關心的問題。
“世界末日,羣體性世界末日,”陳曉雪語氣沉重,這次臉上不是開玩笑的神色了,“現在我二叔應該也察覺些蛛絲馬跡了,原本的歷史中,這個後果就是他首先推算出來的,不過這次,是我第一個告訴你們:整個虛空伸個懶腰,就熄滅了無數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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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面前的女孩才接了下半句話:“但沒人知道究竟是哪些世界完蛋了。”
似乎對自己收穫的驚異眼神十分滿意,陳曉雪點了點頭,掰着手指頭跟我們說未來註定要發生,但沒人知道什麼時候發生以及怎麼發生的那件事:“虛空大災變發生的時候,誰也沒有覺察到,包括二叔和大姨子(我猜是休倫神王——但這個親戚到底是怎麼算的!這些稱呼不符合倫理吧?!),它沒有標誌**件,因爲在帝國、星域、休倫三方的視線中,一切都按部就班,正常發展着,可是慢慢有人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探索部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現新世界了。
“一般情況下,帝國、星域、休倫三方的探索者加起來,基本上每天都能在虛空中發現新的原生世界,但突然間,所有的探索部隊都空手而歸,原本應該充滿生機的虛空好像變得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已知的世界還在正常運轉,卻再也找不到一個未曾發現過的處女地——一開始有人猜測,這是因爲我們終於探測到了虛空的盡頭,找到了最後一個原生世界,當然,這個猜想當時就被拋棄了,因爲虛空仍然沒有盡頭,只是那些還未被三個虛空生物所知的世界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消亡了而已。這就是虛空大災變。
“這件事發生之後,你和二叔還有大姨子都非常上心,用上了幾乎所有的探索部隊和雷達來掃描虛空,在原本應該有世界聚集的活躍地帶,卻只有大片空白,連世界碎塊和殘骸都沒有,後來,慢慢的大家又找到了新的未標識的世界,那些世界卻都是剛剛誕生的——虛空大災變之後才誕生。”
“舊有的世界,除了已經被三個虛空生物所領導的族羣所發現並定位到的,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擦除了。”
(準備頭腦風暴吧!)